“所以啊，文哥儿，”安二握住季文的肩膀，眼中闪动着期待的光芒：“一路上你的本事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这次就得靠你证明主子的清白了！”
“你有公子的翡翠牌，从现在开始，主子的护卫及死卫，随你所用。”
“等安一和安三回来，我们就想办法带你混进天牢，让你和主子见上一面。你一定要从主子嘴里问出些蛛丝马迹，说不定就是翻盘的关键！”
季文被安二高昂的情绪感染，心情也跟着激昂起来。他双手握拳，眼里同样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好！我一定撬开公子的嘴！”
两人相视一笑，想象着等这件案子了结之后又可以恢复肆意潇洒的日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当晚，一直在卢府里的安四偷溜出来，和他们汇合；第二日，甩掉身后尾巴的安一和安三也闻讯来到这座隐蔽的别院里。
那晚，季文房里的油灯一夜长明，火盆里的火焰升了又降，记载着周密计划的信纸尽数被付之一炬。
直到鸡鸣，五人才制订出一个周密的混入天牢的计划。除了季文，四人趁着天色未亮，鱼贯而出，分头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季文则在房里养精蓄锐。
这一回，他信誓旦旦：公子，这次就让我来救你！
……
时间飞快到行动的那日。
刑部本部庭院中。
今晚巡逻的任务落在刚进刑部三个月的张单齐头上，他看着喝得满面红光、一身酒气的队长那张肥脸，恨不得将那张只会阿谀奉承和发号施令的嘴用针线缝起来。
“小张啊……嗝……今晚上，巡逻、逻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队长肥硕的大掌在他肩头拍了两下，口齿不清：“你可别让我……嗝……失望！”
纵是张单齐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面上也不敢显露半分。他看着队长身后那些醉得躺在地上的同僚，唯唯诺诺：“可是……部里规定要八人一齐巡逻……就我一人去……这要是出了什么事……”
“你这是在拒绝？！”队长说话的声调骤然提高，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出事？能出什么事？哪个不想活的敢跑到刑部来犯事？只是要你出去转悠两圈，我的话也不管用了？嗯？”
他眯起一双被肥肉挤得快看不见的双眼，阴恻恻地凑近张单齐，小声耳语：“……你也不想述职报告上的评语太难听吧？毕竟，你父亲可是砸锅卖铁把你送进来的呢，若是因为一件小事，你就被革了职，他老人家得多难受啊……哈哈哈哈哈”
张单齐盯着对方的脚尖，眼底飞速闪过一丝怨恨。他又抬头，摆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虎哥说得对，是我胆子太小了。今晚上虎哥和兄弟们都累着了，你们好好歇息，巡夜的活就交给我了！”
他一边点头哈腰的笑着，一边拿起桌上的灯笼和佩刀往外走，临走时还不忘将休息处的房门关上。
等到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见四周无人，他才愤愤踢起一脚飞雪：“ 呸……什么虎哥猫哥……”一阵冷风直往吹来，直往他脖子里灌，张单齐瑟缩了两下，羡慕起自己能躺在暖室里呼呼大睡的同僚，又开始小声咒骂。
今晚都中防城司的一名长官做东，请了他们刑部整个护卫司过去，说是想让护卫司指导指导手下人的工作。他原本也能跟着有口肉吃，但自己的小队长王虎欺负他是个没权没势的新人，把他留在部里不说，甚至还让他一个人出来巡逻。
张单齐对着冰冷的双手哈了口气，整个刑部走一圈下来至少得要半个时辰，而一晚需巡查三次。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将灯笼拎在眼前照明，心不在焉地在各院门口看上一眼便离开。
而他此前路过的文案院内，一道黑影将几排书架都泼上了火油。等到装火油的坛子都浇空了，黑影拿出一根火折子吹燃，反手扔到书架上。
橘红色跳跃的火光将他身影拉得狰狞恐怖，在确定火势已经熊熊烧起时，黑影砸掉坛子，一个闪身便消失在房里。
……
“起火了！起火了！”地面上乱成一团，嘈杂的声音传进地下守卫的耳朵里。
这里是刑部最得意也最隐秘的关押之处——天牢。为了避免犯人逃跑或者劫狱等事情发生，天牢被设计在地下，共计三层。
最上层的牢笼里关着一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他们多是犯下了穷凶极恶的罪行。
第二层则关着一些让当今天子龙颜大怒的官员，比如当年贪污了十万两水灾赈灾银让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的户部左侍郎路中。
而在地底的最深层，则关押着一些身份高贵、纵使身陷囹圄也会有人好生照顾的犯人，譬如某些皇亲国戚，再譬如——当今右相之子，卢鹤眉。
“别在地下呆着了！快上来救火啊！文案院快被烧光了！”今晚在地下当值的守卫上去查看情况时，一个身材修长、穿着刑部工装、脸被烟火熏得漆黑的年轻人过来叫他们。
年轻人吃力地提着两桶水，看他们还在犹犹豫豫，生气地一跺脚：“呆子！地下留两个人不就够了？难道那些犯人还会飞不成？今晚这火要是扑不灭，烧到其余各司，咱们当值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说罢，他就匆匆走远，一个闪身消失在火光照来的方向中。
“……头儿，怎么办？”
“他说得没错……要是这火烧大了，今晚值班的人怕是都活不过年前了……”
领头的守卫纠结了半晌，他看着自己部下眼巴巴的眼神，又想到刚刚那个年轻人说的话，一咬牙：“留两个人看好一层的人！下面两层的人不用管，他们规矩得很，其他人都和我去救火！”
“是！”、“是！”其他人纷纷应声，留了两个资历最深的护卫在原地，就拎起院里的桶盆往文案院去了。
地面上一下子就冷清下来。
“走吧，回去吧。”观望了一阵，一名留下来的护卫招呼着自己的同僚想回暖室去。两人携伴走过幽黑深长的过道，一层的犯人们自打关进来后就不会看见任何光亮，陪伴着他们的只有阴暗潮湿和满是虫鼠的狭隘牢房。
等两人回到暖和而又明亮的暖室，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层的路就算走了千百遍，也还是心里发毛啊。”一名年纪稍轻一点的护卫关上门，拿起随身的酒壶喝了一口，递给另一人，“来，李哥，喝点酒暖暖身子。”
“可不是么，我走了五六年，也走不惯这条路啊……”“李哥”接过酒壶，尝了一口：“唔！好酒！你小子可真舍得，这酒得要半个月俸禄吧？”
另一人无所谓地笑笑：“什么钱不钱的……我那还有半壶，李哥你若是喜欢，等下了值我们兄弟俩便好好喝上一场。”
“李哥”喜笑颜开地应下，毕竟这酒的味道可真是好，就是酒劲……有些大。酒意开始上涌，他开始一点点地往下栽脑袋。
对面的人见了嬉笑出声：“李哥，酒量不行啊……这么快就醉了……要不你先睡会儿，这里有我盯着，等其他人回来了我再把你叫醒，这样也没人知道咱俩偷喝酒了。”
瞌睡了还有人送枕头，“李哥”含糊地应了一声：“……谢谢兄弟”，飞速地两眼一闭，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暖室里也迅速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喝醉的人沉重的呼吸声和火盆里“噼啵”声。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道声音轻轻响起：“李哥？李哥？”
桌上的人纹丝未动，叫人的人似是等不及，上手推了他两把：“李哥，醒醒。”
许是酒劲太强，又或许……酒中另外加的东西药劲太强，“李哥”竟是连半丝反应都无。
房里唯一清醒的人低笑一声，拉开暖室的门走了出去。在天牢里阴暗的角落中，两道漆黑的身影静静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