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吓了一跳：“蒋叔……你在院里休息就好，怎么跟进来了……？”

蒋石匠呵呵一笑，眼角堆起几条皱纹，本来就不大的三角眼显得越发细长：“我本就过意不去，怎么再好劳烦文哥儿，文哥儿你随意帮我拿上几颗菜便是。”

季文听了就又转过身去，将扁担放回地上，认认真真的挑了几根还沾着泥土的莴苣，一边擦土一边说：“蒋叔，这几颗莴笋昨日刚扯出来，正是新鲜的时候，叶子能当小菜吃，茎秆切丝炒肉也是时令菜，你……”

身后传来“叮”的一声，仿佛有小石子敲击在某种金属制品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季文回头，蒋石匠正面色惊惶的扶着腰间，他懵懵懂懂问：“蒋叔，怎么了？刚刚是什么声音？”

蒋石匠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没事……没事，刚刚腰扭了一下……老毛病了……”

季文未做多想，又取了一截细绳麻利的将挑出来的菜捆起，递给蒋石匠：“蒋叔这几日也勿要太伤心，不然蒋婶泉下有灵，知道了怕也是要难过的。”

蒋石匠脸上闪过一丝怪异，他目光闪烁，左手接过菜，右手背在身后，好像正要抽出来，这时院里传来一声大喝：“季文！”

听着声音像是安四。季文立马回了一句：“叫什么！还没到吃饭的时候！”

安四黑着脸走近伙房门口，也不管有生人在场，就一顿嚷嚷：“回来了还不做饭，小爷钱是白给的么！赶紧点，今晚多做两个肉!”

季文莫名其妙，索性也不管像个炸药包的安四，小声向蒋石匠解释：“蒋叔，这是我的朋友，暂住在我家中，他一介莽夫，蒋叔别搭理他。”

他正想给右手扶腰的蒋石匠搭把手，送他回家去，蒋石匠婉拒他的好意，理了理不知怎么开了的工具包，左手拎着一捆小菜便慢慢踱步出了季家。

季文在门口目送蒋叔走远，安四也凑在身边看热闹似的望着。季文白他一眼：“別瞧了，不是说饿了，赶紧洗菜去。”

安四闻言，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瞥了季文一眼，带着一股莫名的倨傲：“臭小子，有你感谢我的一天。”季文权当他在痴人说梦。

……

晚间，季文偷了个懒，拿出蒸笼做了几样蒸菜，粉蒸山芋、粉蒸小排、醋蒸鸡、腊味合蒸等等堆了满满几大碗。

依老样，他把最好的部分盛出来，装进托盘里去，安二却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文哥儿，我要出去一趟，今日你帮我送餐可好？”

季文闻言，有一丝吃惊：“我去送？卢公子不喜生人，这不妥当吧……”他半是惊讶，半是蠢蠢欲动，眼中亮晶晶的光芒比烛台还要明亮。

安二笑容加深一丝：“文哥儿心细，我家公子心善，定然不会介意。这等小事麻烦文哥儿了。”

他把碗筷装进托盘里，领着季文到了侧房门口便悄然离去。季文望着紧闭的小门，只觉喉头发紧。安一照例检查过后，便轻叩三声，待房里人同意后放季文进了门。

季文颤巍巍端着托盘，走进门里。房中烛光大亮，点着十余盏精美的银烛台，衬得房里宛如白昼。

卢鹤眉手持一卷书，斜倚在塌上，见有人进来，挑起长眉望来。季文初见灯下美人，强行凝神：“卢公子……给您送饭来了……安二哥有事，我帮他送饭……”说出来的话语颠三倒四，季文窘得只想挖个坑跳进去安详逝世。

卢鹤眉望他半晌，指了指小木桌，示意季文放在桌上即可。季文照做，正要出去时，不知哪来的勇气：“卢公子！你有什么爱吃的菜，只要我会做，都可以煮给你吃！”

卢鹤眉听了勾唇浅浅一笑，仿佛万株梨花齐放：“不必如此拘谨，你做的菜，都好吃。”

季文好似见到九重天上仙，他呆呆地应了两声“那就好”、“那就好”，才同手同脚出了门，大脑空白、脚步虚软地回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