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第三都市中心巨大而高耸的中央塔是整个都市生态圈内最高的建筑，没有之一。它整体为乳白色圆柱状，占地26公顷，楼层160层，楼高788米，这个高度其实低于地球上曾经的第一高楼——迪拜的哈利法塔，更多人称之为迪拜塔（哈利法塔占地34.4公顷，楼高828米，楼层总数162层，建造历时6年，造价15亿美金，内设56部升降机，可同时运作）。这座中央塔是五百年前天人援助建造，两百年前迁都时又进行了升级和维护，所以比之其他都市的中央塔要更高一些。在叛乱发生之前人类尚被允许进入塔内甚至深入塔顶，如今皆已受到严格限制，随着时间的流逝，除了天人已经没有人能窥知巨塔真相。

跟对社会管理的放任自由相比，天人对高处尤其是天空的管制尤为严厉，他们对最高领域有着迷之执着，不允许被窥探，不允许人类持有航天器械，对低空飞行也有严格管控。好在每个都市都有一扇“门”，可穿越空间的“门”的出现，令人们对“距离”的长度不再那么在意。当然，“门”只存在于都市内，对于生存在都市外部荒野地区的反叛军组织，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天人没有多余的慈悲心肠。

弧形的塔尖在浓重的夜幕下依旧清晰可辨，发散出的淡淡荧光像是半弯的月亮，又如同一只半眯着的眼睛。在幽深的夜里，整个塔身像一个会发亮的灯柱，其内部装饰也多为白色，无愧于它的“白塔”之名。华莱士此刻正行走在白色的甬道里，其间偶有灰色、金色及黑色的装饰浮雕或开关，色彩贫乏，就像天人一直秉持了的冷漠和理性。白塔内部的房间大致呈环形分布，给人起点即终点的错觉，就像现在，延伸在华莱士面前的是无数的门和通道，好在这里的指示牌比较详尽，还有各种人性化的铭牌，否则在这里迷路一定是件常事。华莱士最终在位于中央塔北边的升降电梯前停下。这是一部小电梯，没有特殊记号，旁边就有楼梯，只不过门呈关闭状态。这里有些电梯是专用的，需要特别的验证，这部不需要。整个塔内共有东西南北中五个电梯群，因为深夜关停了大部分电梯，只有零星一些还在运作，华莱士不敢去中央的那边，怕那里人多，辗转来到此处。这个时间点人本来就少，这里则显得更加僻静和幽深，只需小心监控就可以了。目前玫瑰精灵无法窃入整个网络，但对付一架智能电梯还是绰绰有余。

“怎么做？”华莱士问玫瑰。

“你的手碰到控制面板就可以了，之后交给我。”

然后他看见有光芒的细丝从手掌间延伸出来，他其实知道，那应该是不可见的“力场”，所谓细丝不过是脑中的幻视。此刻的玫瑰就像一个非法ID，伪装成低级接入口，提请小小的建议。

“使用密码已截获。”玫瑰小声播报，“电梯监控侵入完成。控制已转移。”

“嗯。”

“选择向下，先去4层或5层。再转道。直接去出口的话，太过明显。守备也会严格。”

华莱士点头表示同意。

其实他胸中的忐忑并没有消除。他担忧总统府的进展会朝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又担心杜拉斯醒后会拉响警报。但从静悄悄的现状来看，后者恐怕还昏迷着。

这是怎么回事？华莱士明明记得自己被绑上实验台。为什么杜拉斯会莫名昏倒？像是受到了什么攻击。问题是当时在场的只有他们两个，他又被绑着，处于昏沉和错乱的状态。临出门前，玫瑰清除了一切有记录的电子痕迹，华莱士回头看了一眼，确实什么都没有。汉克·杜拉斯就像是自己晕倒在地，从鼻腔涌出血来。

电梯内的灯源开启，却在暂停了一秒后匀速上升。

“怎么上去了？”

玫瑰捕捉到电梯外部的监控画面，解释道：“有人在上面按了键。似乎是居于中央塔的研究员。”

华莱士明白，就像二十一世纪的电梯，从下面升上来的时候对于同向行驶的要求拥有优先权，然而随着指示灯显示的楼层越来越高，方才还游弋在鬓角的汗珠不免滴下，阴湿而黏腻。他听到自己胸腔里的鼓动，巨大的，像是天音。时间像过了很久，又像是在顷刻之间，电梯终于停下，楼层显示77层。华莱士都害怕遇上80层以上的“天人”，还好进电梯的是个普通人。那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长相有些阴柔，身穿白色制服，佩戴一副金框小圆眼镜，有着浓密的黑色头发，因为头发有些长，在脑后松松地绑了个辫子，他似乎很困倦，直接摁了去负1层的按钮。

电梯无声下行。

华莱士不动声色地拢了拢外套，就是那件从杜拉斯的实验室带出来的黑褐色外套。对方只看了他一眼，似乎也不想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