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城,上阳宫。
“好,杨义臣这件差事办的漂亮,宇文丞相,传旨重赏义王及其麾下河北诸将士。”
这些天杨广一直被有关罗艺的事情闹得焦头烂额,关键时刻杨义臣的这封奏表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魏刀儿,李子通,这两人瓜分了乐寿军属地后虽说势力大涨,可相互接壤的属地辖区却彻底将燕山以南堵了个严严实实,无意间竟在燕山军南下之路上连结成了一道巨大屏障。
如此一来,即便罗艺真的造反,他的燕山军想要南下,少说也得先同两位反王的十余万人马厮杀一番后,才有机会和杨义臣的河北精兵较量,至于渡黄河威胁洛阳,现在看来几乎就是痴人说梦了。
正说话间,有内侍步入殿内,手中托盘上,雕篆着魑虎图案的金牌气势凌厉,闪动出灼目的金光。
“启奏陛下,给天宝将军新铸的金牌已经做好了。”
“那还不赶紧呈上来,给天宝将军换上,成都啊,这一次,可得多留点神,千万别再让人给夺走了。”
这几天整个洛阳城都传遍了,说天宝将军宇文成都与两个女子斗成平手,更是被人家夺走了御赐金牌,到底是自己的爱将,杨广多少还是护犊子的,他闻言后立刻下旨镇压传言不说,又命人重新铸了一面金牌。
“末将叩谢陛下天恩。”
其实相较于金牌,宇文成都念念不忘,还是黄河上那长发如墨,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相较于那些身居闺阁,矫揉造作的世家千金,如此奇女子却是宇文成都前所未见的,其所带来的震撼,自然也久久无法忘怀。
不提宇文成都如何思考,其父宇文化及却已经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份新的奏表。
“启奏陛下,说起那两个女子,臣这边倒是收到了一些新消息,据说旬月前,窦建德曾派出一支千余人的队伍前往皇天原,领军之人正是他的女儿——姜婉。”
宇文化及的话令杨广若有所思,记得黄河之中同宇文成都交战的两名女子中的另一人恰好就叫姜婉,杨妙贞,姜婉,如此说来,劫掠北津关,攻陷信阳的贼寇应当就是杨玄感,窦建德两支叛军的余孽了。
“转战千里,横行掠地,又是一个奇女子,想来也必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了。”
宇文化及老谋深算,岂会听不出杨广言下之意,一个杨妙贞已经把杨广勾的魂牵梦绕了,现在又出了一个姜婉,对于美色,这位天子陛下素来是贪多的。
“陛下请放心,臣听说魏刀儿为表忠心,已经针对这两支叛军余孽布下了天罗地网,正以窦建德降将为饵,徐徐诱之,料想不多时,陛下的龙榻上,便又可以多出两位贵妃娘娘了。”
葱溪涧,临时驻地,姜婉翘着小脚靠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品尝着果脯,好不快哉。
“姜少…姜婉姑姑,情况点验好了,轻伤二十一人,重伤六人,还有两个…回天乏术。”
从古籍画本中芷儿倒也见过女子相恋的描述,许是有了心理准备吧,对于小姑姑和姜婉的感情,芷儿虽觉离经叛道违背常理,但总归还是能接受的。
可是姜婉姑姑这四个字芷儿叫起来,却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想起小姑姑颈侧那抹红痕,芷儿自我安慰这个称呼其实倒还合理,至少比姜婉姑父要正常多了。
“嗯,辛苦啦,小侄女,去休息吧,这里交给姑姑了。”
冲着芷儿萌萌的弯起眼睛,姜婉抬手掷出果核,正中在前方军官的小腿,重心顿失下,这人直接摔了个大屁墩儿。
“不是都很能打么?有力气?这马步才扎了一个时辰就都不行了?”
多亏了芷儿发觉气氛不对,抱着伍登就跑去后山报信了,要不一门儿心思跟玄天真气较劲的姜婉,怎么可能及时赶回军营主持大局。
还好这次械斗规模不大,参与人员也都局限在了中级军官以上的人员,因此即便损失也还能接受,万幸姜婉回来的及时,否则这支几千人的大军怕是就要土崩瓦解了。
“因为你们,我的心情很不好,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所以,你们要唱歌哄我开心。”
再次掷出果核打地鼠般放倒一人,姜婉扫视着面前三十名受罚的军官,杏眸一转登时便有了注意,论捉弄人姜婉可是经验包足足的,当然,全都是来源于当年那些给杨妙贞写情书的情敌们啦。
“我唱一句,你们唱一句,懂了么?”
小祖宗放话,除了杨妙贞外谁还敢唱反调,只能忙不迭的点头称是,跟着姜婉的声音,一个个扯开嗓子唱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给魔鬼留余地。”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吃亏是你自己。”
晃动着小脚丫,姜婉跟着节奏不断拍打着膝盖,时不时的再打几个地鼠,小脸儿乐的跟花一样,捉弄人果然是快乐之本,阿贞不在没人管我,今天就当他们倒霉了。
这边姜婉正盘算着再想几个坏点子惩罚一下这些军官,却看到芷儿去而复返,虽然下意识地避开对方附耳的举动,听力极佳的她还是从一片杂音中听清出了芷儿的话。
“姜婉姑姑,营门外来了一个人,自称是窦公的义子,苏定方。”
“又来一个……带他去中军帐。”
宜阳太守府,密道中,杨积智带着众人停下脚步,在一阵机括运转声中,墙壁上的暗门缓缓打开,一个空间足以容纳上百人的石室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明天日出前,所有人不得离开这里,知道吗?”
“嘿嘿,老爷您就放心吧,就是您赶我们走,嘿嘿,我们也不走!”
杨积智满意的点点头,抬手启动机关,打开了另一间石室的暗门,举着烛台正想进入时,身后白钰却开口唤住了他。
循声看去,只见白钰紧咬着嘴唇,娇躯微抖,白净的脸颊上不知何时竟浮起了一层细密的汗,下一瞬,竟整个人跌倒在地上,手掩着胸口剧烈呼吸着。
“想要吃药是吧,那爬过来。”
见此情景,杨积智脸上浮现出了轻蔑的笑,也不急着进密室了,在一众围观的人群中,抬手丢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到脚边,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像狗一样,爬过来。”
坠落的红色如同炽火般在那清润的眸子里炸开,这一刻,什么桀骜,什么尊严,通通被火焰吞噬殆尽,看着素来冷冽倔强的女子打破所有底线原则,温驯如犬般雌伏在地面爬行,杨通犹如发现新大陆般讶然开口道:“老爷,这就是您降伏鼎炉的妙药,唧姬丹吧!”
杨积智却是不答话,眼神紧盯着爬到脚边的白钰,抢在对方手指触碰到药丸前一脚把药丸踩成了碎末。
“不就是老夫杀了你哥哥么?嗯?想报仇,可惜,连你自己都成了老夫的鼎炉,看看你这个样子,你呀,永远都没机会报仇了!”
抬手搬起白钰的下巴,看着眼前女子被唧姬丹折磨的五内俱焚痛不欲生,杨积智心头生起一丝快感,环顾左右一众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子,心道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新来的鼎炉们长个教训,日后床榻间也能好好服侍啊。
想到这里,杨积智挟着白钰的咽喉把她提起来,阴鸷的目光一遍遍的刮在女子们的身上:“都看见了,这就是…”
“大劈棺!”
绵软的声音嗔出“凶恶”的气势,直接打断了充满威胁意味的警告声,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杨积智吸引,杨馥羽从暗门中窜了出来,一招生涩的大劈棺直接劈在了杨积智脊背处。
瞬间,骨断筋折,清脆的碎裂声中,杨积智一头栽倒在地上,惨叫声如屠猪宰狗般,狼狈凄厉,引人心生厌烦。
“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还要演么?”
杨妙贞跟在新月娥身后走出暗门,随手轻轻一挥,萦绕指间的真气立时迸射出,直接把转身欲跑的杨通拍在了墙壁上。
随着护卫们逐一倒在新月娥的飞刀下,白钰的身体也渐渐停止了颤抖,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看向杨妙贞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不解:“杨将军,你怎么知道我是演的?”
这个时候,能出现在这里的女子,除了杨妙贞外,白钰想不到其他人。
“因为你的眼神。”
杨妙贞伸出两根手指指向自己的眼睛:“人的外在表现状态,确实可以通过肢体语言和感官神态进行伪装,但眼神永远伪装不了。”
刚刚,白钰眼神中的仇恨太明显了,试问心有仇恨的桀骜身躯又怎么可能温驯待人?只有杨积智这样自作聪明的蠢货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拿捏住了白钰的命门。
对于杨妙贞的话,白钰报之以浅笑表示认同,两个气质相近的女子隔空对视少许,突然,白钰腕下峨眉刺骤现,干脆利落地直刺进了杨积智的后脑中。
“这种死法,太便宜他了!”
适才新月娥躲在暗门后已经从杨积智的主仆的对话中听出了大概,看着地上偏头没了出气的杨积智,方才恨恨地收刀入鞘,冲着一众面色惨白的女子们好言安抚道。
“姑娘们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大家跟我们一起出城,出了城就可以回家了。”
岂料,女子们闻言,却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欣喜,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踌躇再三,最后还是胆子稍大点的一个女子,颤颤巍巍地开了口:“可是,我们都没有家了。”
“那就跟我们走,包括你,当然,如果…你不想去你哥哥墓前自杀的话。”
与白钰气场相交,同为森冷至极的肃杀桀骜,可杨妙贞的散发出的冷意中,却隐现出淡淡威仪,那不容抗拒的权威感,犹如暗涌般悄无声息地将白钰的桀骜吞噬溶解,直至俯首称臣。
“属下白钰,自今日起,听凭主公吩咐。”
葱溪涧临时驻地,月已中天,可营地中依然喧闹如常,尤其是中军帐中,杜明方更是扯着嗓子指责苏定方是背叛乐寿军的叛徒,吵得如火如荼。
“少主,我亲眼看到苏定方打开西门,放定州军入城,您一定得信我啊!”
任凭杜明方说的口干舌燥,苏定方就是跪在地上一语不发,从进入营地到现在,已经几个时辰了,除了说过一句乐寿军高层有叛徒外,再未多言一句。
“您看看,少主,他自知无言以对了。”
站到苏定方面前,杜明方居高临下看着对方,气势霸道极了:“苏定方本将问你,人人都知道你手无缚鸡之力,既然如此,乐寿陷城,你又是如何安然无恙的脱身的?”
先前在乐寿,即便是和自己的便宜父王窦建德,姜婉也不过是见了寥寥几面,而且她当时满脑子惦记着带兵去皇天原救她的的冰木头,自然也就更没闲心去注意什么苏定方了。
手无缚鸡之力?不应该啊,姜婉仔细打量着苏定方,看上去有些斯文寡言,和自家冰木头有点类似,不过绝非那种文弱书生的形象,怎么会呢?
一念及此,姜婉的好奇心也被调动了起来,伸出手指示意杜明方闭嘴,随后嘟起嘴巴冲着苏定方皱起了眉头,倏然间,素手化掌探出,暗红色光晕随即在营帐中晕染开来。
这是姜婉的新发现,玄天真气除了可以健体护身外,居然还能无声息的从穴道渗入敌人的躯体,探查其内息的强劲程度。
随着光晕逐渐质化,姜婉隔空将苏定方提到半空,秀眸微阖,眼前开始呈现出一条条蔓延的红色线纹来,从周身经络逐步逼近丹田,眼看着便能一探究竟时,凭空生出的一团暗黑色雾气,却突然将姜婉的视野尽数覆盖住。
“原来如此!”
猛地睁开眼睛,姜婉抬手将苏定方丢在地上,心中已然有了计较,看着面露期待之色的杜明方,姜婉摆了摆手,终于说出了令对方欣喜的答案。
“太费脑子了,这种事还是交给阿贞来处置吧,先将苏定方押在帐下,一切等阿贞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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