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震走后,萧寒独自进了寝屋,把匣子放在桌上,借着烛火仔细打量。
小盒子方方正正的,泛着银白色的光泽,清晰地映着跃动的烛火。他不知道什么材料能做到这般光滑细腻的地步,就算是将精铁千锤万炼也达不到这种光泽。
萧寒找到上面的两个精致小圆盘,把刻着“纵”字的小金针拨到“伍”,又把刻着“横”字的圆盘拨到“拾”。
接着便听到一阵声响,棋盘中间露出一个孔,像开花一般缓缓向四周打开,最后下缩在四侧的缝里。就这样,一个银白细长的镜筒就这样稳稳当当地展现在他眼前。
萧寒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精密的机械,他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又拔出短剑向里边探了探,发现没有动静后,才伸手拿起这个像是铁筒一样的奇怪物什,随后就看到了压在下边纸条上的三个字:
“千里眼”
萧寒思索了一会儿,把它拿在手里晃了晃,随后打开门,脚步轻点,利索地上了屋顶。
他把长筒举在眼前,透过小的那一端向远处灯火通明的街道看去。
突然,他左手猛地一颤,手里的短剑滑落在瓦片上,发出“哗嚓一声”。
远处的暗卫警惕地看了过来,只见王爷端着一个奇奇怪怪的长筒杵在眼前,双手似乎是捧得很用力,修长的手臂在隐隐颤抖。
萧寒心里早已一片震骇翻腾,如潮水决堤,搅动天地。
透过这个镜筒,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远处的商人拿着帕子仔细地擦着竹篓,身旁的妇女正用手轻轻拍打着熟睡的小儿,小孩儿嘴唇微张,滴出一丝涎水。
他挪开镜筒,刚刚清晰的景象又变成一片模糊的光点。
他咽了咽喉咙,立刻转身,端着镜筒又看向远处巍峨耸立的皇宫,宫墙上的九个石狮子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他眼前,宫墙下报时的更夫提着一个灯笼,正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
这当真是,千里眼。
运筹帷幄之中,便可决胜千里之外。
云霄宫这礼物。
送得太大了。
他神色恍惚地回到寝屋,小心翼翼地将镜筒放进银色匣子。收手时,他忽然摸到了一个鼓鼓的小凸起,他略一思索,手指微微用力,果然,盒子继续旋开,露出了下面的夹层。
里面是一张雪白细腻的纸。
他关上屋门,拿起纸张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半晌后,萧寒呼出一口气,面色严肃,英眉紧皱。随后把纸张撕碎,熔在了闪烁的烛火里 。
果然,云霄宫并不会白白给他这么多的好处。
这样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云霄宫,在逼着他做选择,一个能影响他今后人生走向的选择。
……
第二日,宁瑜被齐福朦朦胧胧唤醒,看着床帐一阵恍惚。
“少爷,今日要进宫敬茶,不能睡太晚了。”齐福把他慢慢扶起。
其实已经起得很晚了。
宁瑜缓过神,终于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厉王府了。
他下了榻,两个侍女过来伺候他更衣,小厮则是去了塌边,把宁瑜睡觉用的南锦云毯仔细叠好,又从衣柜里抱出昨日的喜被,重新铺在塌上。
齐福端来温水,帮主上把棉帕拧干,见他洗好后,又递给他一根挤好牙膏的自制牙刷。
宁瑜一边刷着牙,心里一边想到生活品的制作生产也该提上日程了。
云霄宫金门目前的生产重心是制药、兵器和农事,像牙膏和香皂这一类轻物资还未大批量生产,只有云霄宫一小部分人能用到。
洗漱过后,便见王府的管家亲自领着下人送来早膳,“正君,王爷已在侯着了,还请正君用完早膳后移步大堂,随王爷一同回宫敬茶。”
齐福看着这简陋的餐食眉头直皱,十分不满,“这就是王府正君的吃食规制吗,一碗白粥,一份下饭菜,一个大馒头,竟是连块糕点都没有。”
王府下人面面相觑,管家上前一步,恭敬道:“正君,这早膳已经是比王爷的好上许多了。王府倒是有米面师傅,但是他们都不会做糕点。”
宁瑜见他表情不似作假,摆了摆手,“知道了。”
他倒是再一次见证了王府的贫困程度。
管家有些尴尬,再次俯身行礼,带着一众下人向门外退去,刚好和宁瑜的采买小厮擦身而过。
小厮手上提着沁香园特制的竹篮子,油纸上放着三块精致的糕点和三个小巧剔透的水晶包子,个个都色香俱全。
侍女接过篮子,将小厮从沁香园采买的早点一一布好。
宁瑜见状,便把王府送的早膳赏了下人吃。
他一边吃,一边又难免在心底佩服萧寒,为了让边关将士吃饱肚子,自己竟是能勒着裤头过日子。
不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可不会委屈自己。
用过早膳,宁瑜去了大堂。大堂早已把昨日挂的红条和“囍”字全都换下,显得有些清冷。
一进门,就见到萧寒吊儿郎当地坐在上面。
“正君倒是厉害,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萧寒扯唇,一股子痞劲儿,“怕是早已忘了今日还要进宫敬茶。”
宁瑜面色不变,“王爷看着也不急。”
萧寒闻言,饶有兴趣地盯了他一会儿,倏地一笑,率先向外走去,“你倒是懂得多,走吧,再不进宫皇帝老头就更是要大发雷霆了。”
两人出了府,宁瑜率先一步跨上马车,见到帘子里的布局,又是一阵无语,心想萧寒这亲王当得是真够失败的,单马拉车也就罢了,里边也只有一条长凳一张木桌,连块软垫都没有,也不嫌硌得慌。
萧寒站在外边和管家吩咐了几句,才撩开帘子,刚上车,就迎上宁瑜满脸烦躁的目光。
“臭着个脸干什么,”见宁瑜不高兴,萧寒就越是高兴,“本王可比不过正君金贵,一顿早膳便是糕茶米面样样不落。”
“既然当了本王的正君,那还是快快适应这清苦生活最好。”
“正君”两个字被萧寒特意咬重,好似从舌尖硬生生挤出来一般,带着一股子嘲讽之意。
宁瑜也是男人,本就被马车咯得难受,顿时来了火气,“既没拜过堂,也没喝过酒,算哪门子正君。王爷端得是一副人样,说的话却如低眼窥人一般,端得副狗样。”
萧寒被他骂懵了,似是没想到自己竟被一个花瓶小白脸给羞辱了。
哪个世家公子见了他不是噤若寒蝉、避之不及。
他嘴角的笑没了。
“你倒是牙尖嘴利,”萧寒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希望过会儿在皇帝老儿面前,正君也能有这股子凶劲儿!”
“王爷谬赞”。
“……”萧寒黑着脸转过头去,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