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听到声音,道:“好了,你转过身。”
我刚转过身,
眼前一幕实在是,
修长白皙的腿,
光洁得比脸还白,
像雪一样,
透着晶莹,隐隐还见青筋,
五个脚趾圆润细腻,像珍珠一样,
偏偏他身材又十分高大修健,
比我还要高大半头,
每一寸肌理像是透着韧性弹力一样,
年轻的身躯充满着张驰,
线条硬朗有力,
晶莹剔透的水珠如散落的水晶,从他的肌肤上流落下来,
漫天飞舞的萤火虫,
照着点点星光,
似梦如幻,
站在那里,
恍然是一个从天宫里偷跑出来的仙子,
美丽乌黑的长发半干半湿地披在光洁如雪的肩膀上,随风微微荡漾,
俊美绝伦的侧脸如一幅画卷,
一双长眉下琉璃一般的眼睛似乎散着薄薄的一层淡雾,
迷离而深邃,
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彼其之子,美无度。
正暗叹着,见那人穿着白色的亵裤,光脚踩着岩石,到篝火边坐下来,看了我一眼,用树枝挑着火苗,淡淡道:“大师不洗洗吗?”
我回过神,笑道:“贫僧出家之人,出门修行,常年风吹雨打,习惯了。”
他嘴角微勾,一点讥诮,道:“邋遢就是了。”
说完,挑着衣服在火上烤,
我穿着湿衣服,连皮带肉加衣服一起烤。
他先将岩石用水冲洗干净,
每衣服烤那之后,规整地叠起来放好,
连抺额也叠得方方正正,
然后一件一件地穿,
打领处仔细又认真,
束腰时腰封与前面的刺绣印花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又将头发整理好,别上簪子。
等一身衣服穿好,凤仪容止,雍容华贵,风华高雅的一个帝王,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天成。
再看看我自己,多少有点汗颜。
笑着站起身,
正往前走着,
脚下一滑,
顺势摔倒,
本想着要结结实实地摔一脚,
却没想到,
一只坚实的臂膀拦腰将我接住。
我抬头笑道:“陛下脸冷心热啊……”
话刚说完,
腰下顿时没有支撑,顺势扑腾一声摔在水里,
背后的鹅卵石隔人,
顺带压下突起,
咯吱,一声,
石门缓缓地被打开。
九霄呆愣地看着不远处,
转身过去,
我一边喊疼,一边道:“什么东西?!不会是一个古墓?”
他凝神向前望,抬步入内。
我拧了拧身上的水,跟在后面,
入了石门,
里面是一座暗阁,再往里走,脚刚踏在地上,便一阵落箭如雨,
他慌忙闪避,
跳到侧边上,
我赶紧将墙边上的一处开关按下,
将里面的暗器关了。
那人四周看了看,
谨慎地试着往前走一步,
确定没有危险,又踏出一步。
穿过一条长长的暗阁,
打开暗亲阁,是一间密室。
密室的门打开之时,
里面的机关火石自动擦着,点亮挂在墙壁上的青龙兽关黄铜油灯,
室内的一切顿时一目了然,
密室四周由白色的大理石砌成,
长约五丈,宽四丈多,
一共十道一人高的大铁架,分左右两边,
左边架子上摆满了手铳,火药,右边架子上是长枪,长刀,盾牌,铠甲,和头盔。
墙壁正中央上挂着太祖帝仪画像,旁边是太宗,右面墙壁上是我爹和众开国元勋。
从惊诧到平静,
从平静到目光冷冷,
直到看到落于画像前的一张方桌,
方桌上一盏青灯,
跳跃着晕黄的火苗,
灯下是竹卷兵器册,
他手有些颤抖,
身体似乎站立不稳,
豆大的泪珠滚落到竹签上,展册念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
他念得很慢,
指腹摩挲着每一个字,
一字一字地往下看,
仿佛那不只是字,
而是无尽的思念,
一滴滴晶莹的水花从他眼眶里垂落,
砸在字上,
成一片片小水渍,
先是静静的,
无声地落泪,
念着,念着,喉咙嘶哑,一点点哽咽,道:“存……亡……之……道……”
一卷尚未阅完,
已是满面泪痕,
仿佛身上全部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双膝瘫软在地上,
趴着案几,掩面落泪,道:“叔,你死了,还放不下大梁江山吗?化作冤魂来助朕吗?”
我忍不住走向前,
蹲下身,
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陛下且莫伤心,逝者已矣,唯有往前看……”
九霄摇头悲咽,道:“你且退到外面。”
我转过身,
退到暗阁,
里面传出来的哭声一点点大起来,
起先呜呜咽咽地悲哭,
慢慢地放声号啕大哭,
哭到最后竟是声嘶力竭,
如被人断臂削肉一样,凄厉惨叫,
那其中的悲凉与撕心裂肺的痛苦,令人肉跳心惊,甚至有一种错觉,他会哭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内中没有了声响,
我试着喊道:“陛下。”
过了良久,
无人回应,
连忙往里走,
到了密室内,
顿觉天地旋转,天昏地暗,如万石从天而降,
天雷滚滚,日月沉沉,世间仿佛再无一点光芒,
身如漂浮,
脚下无力。
我曾想过,
我死之后,九霄会痛哭,却没有想过,他竟如此痛苦。
地上躺着的人,
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眼帘合着,
双手紧紧地抱着胳膊,
蜷缩成一团,
嘴角流着鲜血,
手腕处是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疤,
最新的一道,
有一指宽,
正在流着鲜血,
浑身颤抖,
像一个无助又惊魂失魄的孩子,
在漆黑的夜里,
电闪雷鸣下,瑟瑟发抖。
“叔……”
嘴里喃喃着,目光呆滞地看着一个地方,道:“叔,求求你……”
我的心快停滞了,
脚步到他面前,他也未曾察觉。
被血染红的唇,颤抖着,呓语道:“不要抛下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