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御书房
自小皇帝搬到西苑之后,沈沁就直接搬到了御书房。要说她怕不怕天下臣民的指责,自然是怕的。但是她和言昭逼宫在前,怎么可能还让小皇帝回来。
只要没有意外,沈启大概是要在西苑终老,甚至于能不能到老也得看情况。如果底下声音大了,沈启的命也就到头了。
沈沁在御书房批了很多本折子,想到等晚了还要在宫门下钥之前出宫,她心里就不太舒服。
她放下手里的一本折子,手臂往后一回,耽在了龙头扶手上。握住那纯金打造的龙头,坐在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上,要说心里头没有点儿私念,那是不可能的。
桌案上是一国之事,奏折旁是传国玉玺,坐下是金玉龙椅,只到此处就算了结了么?
沈沁微微眯起了眼睛,她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她年纪还不大,大抵是和沈启一般的年纪。她是太宗膝下孩子中年纪最大的那一个,偶尔能得太宗召见。
国事繁重的时候,太宗会把召见放到御书房。左右只是匆匆见一个女孩,本就不需要多隆重的对待。
那时候,内侍会把自己带到御书房,自己就在门口跪着,等候着皇帝心血来潮的召见。等着那个声音来,沈沁就可以从地上起来,诚惶诚恐地进这个金碧辉煌的屋子拜见那个被称为父皇的男人。
那是什么样的景象,或许和如今一样。是传国玉玺,是天下要务,是金玉龙椅。那时候的太宗皇帝决然想不到有朝一日坐在这里的人不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沈沁。
时至今日,那些事那些人已经没有执着的必要了。但是沈沁却忍不住生出了贪念,在逼宫之前,二人就沈启的最终命运商议过。
无论如何,沈启都不会有翻盘的机会,除非两人死去。除此之外,言昭还同沈沁说了近几年可能都很难产生一位女帝,毕竟世人的抵触心理是巨大的。
要做的,只有等和忍。
沈沁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今天那应该是蛰伏许久的权欲心冒了头,有那么一瞬间,沈沁真的希望能不管不顾地登上皇位,然后名正言顺的住在这座皇城之中。
“殿下,有要事来报。”是江远盛的声音。
沈沁回过神道“宣。”
江远盛是她培养的太监,安插在宫廷已有许多年,自她主政后,江远盛也一跃成为宫内的太监总管。
进来的人不陌生,是自己的暗卫头子——晏星则,代号为一。
“什么事?”
“回主子,前线传来消息,那位薨了。”
薨多用于勋贵,这里是大云,称呼那位是薨而非崩,也合情合理。
沈沁微微闭了闭眼,算了算时间,也十分合理。甚至于,姑姑能撑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她还以为在姑姑把宁王赶到沙场时就已经油尽灯枯了,倒不想是此时才离开。
“传武安侯,兵部尚书明日入宫议事。”
“是!”
今日天色已晚,早就来不及了。按沈沁的打算就是明日议事结束,拿定章程,召开大朝会,然后各衙门按章行事就罢了。
毕竟云国主君新丧,皇权交替之时,只要后继者不是个傻子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挑动战事。云国太女沈迟也不像傻子······
又过了一个时辰,沈沁把今日的折子批完,就准备回府。才出了大殿,就看见了栓子。
“奴才参见殿下,殿下千岁。”
“你不在府中,来宫里做什么?”
“小的奉了春兮姑姑的吩咐,带来一封羽卫的密信。”
言昭所不了解的羽卫,正是由春兮全盘接手。别看如今春兮成日呆在公主府,但实际上作为长公主多年的大丫鬟,春兮的能力品行绝非短时间就能找人代替的。
这也是为什么沈沁十分自然地就把羽卫交到了春兮的手里,春兮了解自己,让栓子进宫也不会无的放矢,想来是言昭那儿的事。
一个眼神,江远盛连忙上前取过了栓子手里的密信,沈沁伸手接过,拆封。
信里写的是今日言昭的行踪。对于言昭的消息,沈沁是给羽卫下达过明确指令的,什么指令?自然是如有特殊意外,必须当日上报。
想来正是因为这道命令,春兮见自己久久未归,才特意派栓子进宫寻自己。沈沁微微眯了眯眼,特殊意外,今日有什么特殊意外的呢?
“晨起用四样小菜,烧鹅,酥酪一盅。午后未食,接见怀瑾于前厅,无人入屋作陪。二人密会至暮,管安进奉牛乳酥一品,茶二盏。”
密会···沈沁下意识地捏住了信件,使其迫于外力出现了褶皱。这等关节,又是与怀瑾有关。上一次与怀瑾的商议使得自己倍感威胁,进而有了羽卫。
如今,阿昭与怀瑾又在商议什么呢?阿昭想要的到底是有什么魔力?眼下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又有哪里不合阿昭的心意呢?
为什么······
沈沁不明白,尽管她的童年屡遭薄待,但是比起底层百姓要好太多太多,可以说沈沁除了心情不如意之外,其他都可以算天之骄子。
她是太宗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哪怕是女子,也因着太宗皇帝子嗣稀薄而常伴皇驾。她或许有着一点对女子的同情心,但少有言昭那种深知百姓苦难的后世人心理。
她不能认同言昭对未来的那大不敬的设想,她所能做到的就是让言昭在她底线之外的地方胡作非为并加以保护。可似乎,言昭并不满足。
密会从午间就到了傍晚,说她不生气是假的。言昭哪怕是女子,那也是喜欢女子的女子,怎么一点儿避嫌的心思都没有,真就和怀瑾两个人孤女寡女地呆一块了?
栓子那里还在等自己拿主意,沈沁松开手,轻叹口气“密信烧了,不要让驸马看见。你和春兮做的都不错,江远盛,一人赏一枚金锞子吧。”
“多谢殿下。”
沈沁点点头“领了赏和本宫一起回府吧。”
皇宫里的车马脚程快,不多时就到了公主府。这时候,天色早就黑了大半,沈沁下了马车,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公主府。
她也不急着“驯夫”,先去汤池里沐浴,之后才慢悠悠回了寝殿。
言昭今日敲定了时报项目,心情正激动着,一时也没有歇下。听得殿门响动,接着殿里燃起一些烛火,言昭也明白是沈沁回来了。
说不激动是假的,说不害怕也是假的。言昭不是蠢笨的人,自从沈沁说了羽卫之后,府内的动静言昭不是没感觉。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妻子,再说沈沁也不可能害她。
算了,就当为满足殿下的占有欲了,这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今日和怀瑾密会完,言昭才颇感糟糕。她没做亏心事,但是总觉得在羽卫眼里,自己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的,不然今日用晚膳的时候,春兮的眼神也不会那么奇怪。
“殿下回来了。”言昭掀开锦被准备下床。
“呆上头吧,不必迎了。我卸了钗饰就来。”
“是。”言昭可谓是谨小慎微地答应了一声,又钻被窝里去了。
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多大事呢?言昭开始安慰自己,然而这样的安慰似乎没有作用,那种心虚随着沈沁上床之后达到了顶峰。
“阿昭怎么一直看着我。”
“殿下,我今日做了件错事。”
“哦?”沈沁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殿下,我不该今日和怀瑾两个人议事的,确实是该带着旁人的。”
见她乖觉,沈沁笑了笑,伸出手捏捏她的耳朵。
“原来夫君是知晓的。”
夫君,官户间的称呼,说来沈沁还从未如此唤过自己呢?言昭忍不住心里狠狠一动,紧接着就发现不对。沈沁捏她耳朵的手变成了揪。
“既然知晓,今夜就去书房睡。”
“娘子不要啊!!!”言昭挣扎。
这种挣扎也只是夫妻间的情趣罢了,毕竟言昭习武,想要力压沈沁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但是她没有这样去做,沈沁是公主,她有她自己的骄傲,她金口玉言。
而言昭,只能是抱着自己的锦被连夜去了书房下榻。
寂寞的夜,寂寞的我,寂寞地啃着伤心的果。言昭一个人在书房里嘀嘀咕咕,所幸书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也不会有人听见这位景煦长公主的驸马在嘀嘀咕咕什么。
自言昭回京,其实两人很少分开睡了。眼下猛一分开,言昭不习惯,沈沁也不习惯。但是沈沁咬咬牙,安慰自己这也算在言昭心里给怀瑾做了个标记,让她以后不要再得意忘形。
她是相信言昭不会做什么的,但是这做什么仅限于感情方面,可是事业上,言昭会不会和怀瑾一起去追随那不容于世的大理想,大事业,沈沁就不确定了。打个标记让言昭知道自己的忌讳,也让这个人行事有点儿规矩。
什么都好,就是这打标记的分居弄得自己也睡不着了。沈沁轻叹一口气,暗道一声祖宗。到底还是披上大氅,提着宫灯去了书房。
言昭还没有睡,坐在椅子上,点着灯,似乎在写什么。听见响动,她抬头去看,神情由惊转喜。
“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不是很顺手,感觉可能是太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