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在写什么？”沈沁提着宫灯进了屋子之后，就把宫灯递给言昭。言昭接过熟练地熄灭之后，才把沈沁带到了桌旁。

“对未来的一些猜想罢了。”

沈沁跟着她去看，纸张上写着时报的发行和问题的预估，后面又跟着形势的变化。无外乎私学兴起之后公学收割，接着就到了女试。

不过女试这个时间点也很巧妙，有些遥远，至少是三年的时间。纸上还写了言昭打算办三次演武会，想来，三次演武会之后，言昭或许说女子对北地军的掌握能恢复至顶峰。

宣纸上还落了一个地名“江河口”。

沈沁伸手轻轻点了点，看向言昭。

“驸马，这是何意？”

“我有意组织海贸。”

历来大周与外贸易的商品主要是丝绸，茶叶，布匹，香料。而其中利润最为丰厚的便是丝绸布匹，言昭毕竟打算拓展姐妹布庄，初始起步，如果抢不下国内市场，也可以降价试试海外。

毕竟作为现代人的言昭还是很了解纺纱的生产力跃进的，布庄是一个大胆的也是明智的尝试。

“未免荒唐。”沈沁微微眯了眯眼，作为土生土长的大周人，对于土地的信任远超过海洋，自然不大喜欢和番邦打交道。在大周看来，它们才是真正的天朝上国，番邦又有什么值得贸易的必要？

言昭也不气恼“只是初步构想罢了，未必能实现。”

沈沁不爱听这话，她伸出手指点了点言昭的额头“你哪次构想没有实现？”

“和怀瑾的构想就没有。”

那是一个注定不能容于此世的理念，但越如此，便越渴望。言昭十分地向往着那一天到来，她身在此间，地位尊贵但心中却常觉得憋闷。

“给你当皇帝，你或许就不想实现了。”沈沁淡淡道。

言昭一怔，殿下这是要把自己也拉到既得利益者的最终也是最高的阶层吗？在现代的时候，言昭确实热爱这些皇帝游戏，喜欢按照自己的构想来创建一个国家。

但真正来到古代后，真正和那些人朝夕相处之后，作为现代普通人出身的言昭没有办法就那么理所应当地把这个朝代里的人当作一串数据，当作可以被任意消耗和取用的材料。

“殿下慎言。”

沈沁摆摆手“没什么说不得的。当初议事的时候，不就明确了么？皇帝搬去西苑，你我共同理政，这位置上是你是我也不打紧。”

这话就显得有些不坦诚了，若真如此，沈沁手下也不会有羽卫。言昭微微动了动神色，到底还是认了“殿下所言，确合情理。”

沈沁愕然，伸手打了她一下“你还真要当吗？”

“为什么不行？”言昭看着沈沁的呆愣，哈哈大笑。

她就知道殿下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客气，但是她打蛇随棍上，给殿下一个闷亏吃吃又有什么关系。说到底，她心里也有着贪念。

如果这个国度彻底掌握在自己手里，就算不能完成自己的全部愿望，至少这一生的长度应该能勉强够到君主立宪？或许吧，谁也不知道。

但是至少今日的话不能堵死了。

沈沁气得哼哼，伸手轻轻给了她一下“好好好，我认了。左右当初是你我二人成事，也亏得你不是别的什么人，不然今日这话出来，你我就彻底离心了。不过，阿昭，你真觉得我治理的不好么？”

“殿下有殿下的愿景，我也有我的。这无关好不好，只是喜不喜欢。”

沈沁是想做明君的，至少也要让百姓吃饱，让女子能读书识字，封将拜相。但是这不代表她愿意舍弃整体的礼教和等级，她想做明君，明的基础是君，明的结果还是君。从始至终她从未想过要不要从君的位置上下来。

言昭心头动了动，轻叹一口气。其实能这样，相比较于前朝皇帝，沈沁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她的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她的情谊深重，到如今对她也只是防备而非彻底的离心。

她们两个似乎总是站在对立的立场上，无论演戏还是真心。言昭想要的是皇权的跌落，正如她初次面见小皇帝所想的一样。人治使人惶恐，人治也使得历史只能在动荡中前进。她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她能为这个天下提供一条更好的道路。

“那阿昭打算什么时候上位呢？”沈沁问道。

“总得等北地军事态稳定，等女学顺利推进，等女试正式开始。”

“阿昭未免等得太久了。”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不同于沈沁天生拥有皇室嫡女的身份，言昭说到底都是个臣子。要做到沈沁这一步，作为一个臣子，除了要沈沁的支持外，自身的权势也不能马虎。

“殿下在上头等我吧。”

沈沁摇头“你明日随我一道进宫。”

“幸福来得这么快？”言昭诧异，要真如此，她今夜就不睡了，把要传达的理念理顺厘清，实现一次完美的大朝会。

“你在想什么？”难得景煦长公主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是云国主君崩了，你、兵部尚书同时进宫议事。”

言昭一阵剧烈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最后转移话题“这也没什么好议事的，新君继位正是动荡之际，周云战事，云国又是败退之国。成不了什么气候。”

沈沁摇摇头“沈迟绝非庸碌之人，如今云国她全盘接手，必然会焕发一派新气象。姑姑早年励精图治，晚年忙于巩固，少有拓展。如今到沈迟手上的云国，即使周云之战败退，实力也不可小觑。”

言昭认命道“那殿下希望明日的议事是个什么结果，臣自会引导着兵部尚书来让殿下满意。”

沈沁笑了“如此最好。我这边呈上来的章程其实也简便，让驻扎在北地的北地军派出小队查探虚实。这边又让礼部派人去赠送新君继位的礼物，如果有可能，最好是把沈遇邀请到大周做客。”

“沈遇？”言昭疑了一句。

“云国三皇女。”

言昭笑了“殿下这是请人来做客，还是请人来做质。”

获得沈沁的一枚白眼“自然是请人来做客，那沈遇好歹也是我的堂妹不是么？”

二人商议完之后，就一起在书房的小榻上休息了。小榻没有寝殿的床宽敞，但也有好处，比如这时候就能紧紧抱一起了，不然总得有个人要掉床下去。

次日一早，天还黑着就得起身进宫了。这还是言昭除了大朝会之外第一次这么早进宫，她整个人昏昏沉沉被沈沁拉起来，接着被侍女伺候着洗漱，又昏昏沉沉被拉到了马车上。

做男子的好处便是这样，只要沈沁这样的君不计较她殿前失仪，那全天下也不会觉得这男子的昏沉和懒散有什么问题。毕竟该克己守礼的是女子，该时刻保持着紧张和严肃的也是女子。

枕在沈沁腿上的言昭，随着马车行进有些晃，她的头开始小幅度地摇着。

“做皇帝真受罪啊。”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她一定不要这么早就上位，上位了住在公主府，也要一大早去宫里。再过段时间吧，等权势稳了，大臣心都死了，这样她们住宫里，才划算做皇帝。

然而此时的言昭绝对不会想到，后面即使在宫里，她也得起个大早，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一路到宫里，兵部尚书来得比她们还要早，人已经候在门外了。言昭扫了一眼，心里开始想，做皇帝也行，千万不能做大臣。

大臣似乎要起得更早，要是品阶低一点的估计三四点就得爬起来往宫里赶了吧。

沈沁不知道这人的心思，她牵着言昭进了大殿，给言昭收拾齐整之后，才宣兵部尚书觐见。

兵部尚书苏胤听得宣召连忙进殿。“臣苏胤参见长公主殿下、侯爷。殿下千岁，侯爷福安。”

沈沁颔首“平身。”言昭站在右首，打量着苏胤。这个兵部尚书和她来往不多，但是作为兵部尚书，想来和定国公打交道也不会少。

那似乎是一段很久远的记忆，又似乎近在眼前。人已经走了，可他的故友，后人都还活着，于是徒留无尽的哀思与怅惘。言昭想到此，忍不住鼻头一酸。

“云国主君崩逝，本宫特召尔等商议对策，共同拿个章程出来，以保周云边界不起战事，不兴兵戈。”

“是。”苏胤言昭异口同声答了。

接着言昭先吭声，她虽然是武官，但身上有爵位，自然是她先来说话。

“臣以为，周云边盟已定，如今云国新君上位，百废待兴，想来难有变故。此外，臣请殿下派遣使者，奉礼使云，贺其新君，以昭我大周友邦睦邻之心。”

苏胤接着说话“臣以为侯爷所请，甚合情理。”

其实章程都是这么个章程，只是走个流程，苏胤心知肚明。

不料言昭话头又起“还可邀请云国的三皇女来京做客，以全两国情谊。”

苏胤大惊“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云国子嗣稀薄，如今主君崩逝，膝下唯有二女。储君登基，且只有一个胞妹，决计不会同意其来大周做客。如此邀请，未免伤了两国之间的情谊。”

“我等礼遇此人，想必大云更能体会大周的诚意。”

苏胤哀道“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其实是要更新的，但是存稿箱设置错误，导致没有发出来。

大家不要急，今天会补上昨晚的更新的。

非常感谢大家还在看。

不知不觉已经22w字了，第一次坚持这么久，呜呜呜呜

如无意外，这本书应该会成为我第一本写完的百合小说

虽然写的很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