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之事方兴未艾，怀瑾主办的时报也提上了日程。

今日，武安侯府来了一位言昭期待已久的客人，那便是怀瑾。距离上次议事已经快过去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怀瑾很多次堂会堂课都因为编纂工作的繁杂未能参与，言昭没有怪罪。

她太清楚怀瑾为什么这么匆忙了，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快过年了，马上就是除夕，除夕之后紧跟着就是一年的元日。所谓一岁除旧迎新，怀瑾着急的就是这迎新。

她想尽快把这件事敲定，把报纸刊物发行，然后让天下女子在新的一年能看见堂卫对景安元年的汇总。

“主子，密事堂堂主怀瑾到了，我已将人留在了前厅。”

“她手里可有拿着什么？”

“抱着一个锦绣盒子，我已探查过，绝无兵器。”

言昭轻轻一笑“你太紧张了，管安。怀瑾是我们的伙伴而非敌人。”

“奴才不过是按规章办事，如此才算妥当。”

“也好，账房支五十两银子，赏你的。”

“奴才不敢贪功。”

眼瞅着管安要跪下，言昭到底忍不住上前轻轻扶住他“好了，令行禁止也是规矩，去领吧。”

主仆二人的争执倒是没有耗费多少时间，言昭很快就把自己这边收到的一些数据抱着去了前厅。

管安想让奴婢帮她，她不许。想自己接手，言昭也不让。这些数据都是堂卫的机要，说到底还是自己抱着最为稳当，说管安多心，其实言昭又何尝不多心呢？

“怀瑾参见主子。”

“坐。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我们有三月不见了吧，阿瑾真是稀客，不过今日来，想来也是有确切消息了。是也不是？”

怀瑾颔首，人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打开锦绣盒子，从里面取出几卷纸，双手呈奉。

“这是第八版的报纸，请主子审阅。”

改的还蛮勤快，言昭心里感慨，想来报纸的理念也是她传授给怀瑾的。不过，堂卫这次创办的刊物其实也说不上报纸，因着新闻的时效性在车马都慢的古代可以说几近于无。但某种程度上，这些消息即便姗姗来迟，即便在上层人眼里已经格外落后，但对于社会末端来说还是时新的奇闻。

言昭接过，展开看了。

开头的栏目是介绍几堂的分立，接着就是女户立册的鼓励，奖励。然后还介绍了朝堂要开办女学的消息，这则消息之后也顺道打出了堂学的招生广告。

挺好的，合情合理。但是好像缺了点什么，言昭摸了摸下巴，其实女则也该引入的，拿去做知识板块，接着开放文艺板块，诚邀天下有识之士，踊跃投稿。

以高额的润笔费诱天下学子阅读书写，使女子自立之思想，人人可知，人人可言，岂不美妙。

言昭把这些都同怀瑾说了。怀瑾向来做事最是认真，当即拿出自己的小册子和笔开始写，还让言昭念慢一些，她一边忙着磨墨，一边又要分出心记着。是难得的手忙脚乱，看得言昭好笑不已。

言昭只好起身走过去，从她手里接了墨块，转而研磨了起来。怀瑾生怕逾矩，要起身时到底被言昭一个眼神定住，只好安安稳稳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书写。

言昭毕竟习过武，手上力道够，磨墨快，出力均匀，墨无颗粒。两人携手，一边书写一边探讨很快就写满了十几页小册子。

一直到了日暮西坠，怀瑾才停止了记录，言昭安慰地拍了拍她“我知道你急，可人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回去再改几版，也不要闭门造车。其实除了我之前说的两大板块，还该再细分一点，像时兴的一些东西，比如土豆也该让大家晓得。”

说完她回到座位上坐下，手拍了拍旁边自己抱来的一沓账目。“这些日子你就先别回去了，时报毕竟是个细致活，两头跑来跑去找数据也麻烦。我让管安腾个屋子给你，这些数据你白日里去我书房看也就是了。”

怀瑾连忙道：“如此岂合规矩？属下不敢逾越。”

“把事早点做完做好，才是真的规矩。白日里我也不太爱在书房，你去那里看些数据，早些把时报完善就是了。”

“是，多谢主子。”

言昭到底记得自己并非是孤身一人，而已是人们眼中的“有妇之夫”，自然不会和怀瑾独处太久。想到这里，她突然一拍脑袋，暗道糟糕。

今日前厅，管安被她支使去领银子，就没回来，估计看着自己和怀瑾聊得热火朝天不敢进来。可这不敢进来就害苦言昭了，想到殿下夜里回来知道消息还不知道要如何磋磨自己呢。

言昭想了想就觉得心内凄凉。

可眼下也顾不上那些了，她轻叹口气，事情都发生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管安，去端盘牛乳酥来，并两盏茶。客来这么久了，也不见茶水，太失礼了。”

管安果然在屋外，只听得他应了一声，顺道连连告罪，走了。

“怀瑾，过来看这些账目吧。”说完，言昭从自己的座位上起来，避嫌地退到了一边。

怀瑾施礼之后，方才上前查阅账目。这些账目历来是直接报给言昭的，和怀瑾作为一堂之主不同的是，这里的账目不止密事堂。

还有工事堂，农事堂，商事堂，卫队，每个账目都明确记录了各堂在推进的项目，怀瑾都可以一边看，一边询问言昭能否传出这些消息。

怀瑾一边看一边暗暗心惊，她知道堂卫的产业应该是很庞大，知道自己的主子绝非庸碌之人。但从未想过堂卫的产业真的能如此庞大，这么庞大的产业只有三百多人参与其中，如此，不是太少了吗？

商事堂的珩粟行，食肆，还有新设的姐妹布庄。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产业，可这些账目上还有暗地里的，资助的穷书生，扶持的旧寒门。

工事堂的停瑜阁，日进斗金。私下里的项目却是研发不停，除了机巧的开发之外，还有冶铁。那可是铁，主子真不怕与长公主反目成仇么？

农事堂似乎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每年的产量与每年都在扩张的土地，都让人咋舌。

纵览账目，一派吞吐天下的气象似乎跃然纸上。

言昭立在一旁，神色淡漠，她听得叩门声，想来是管安回来了。“进来吧。”

公主府里的茶是今岁新奉的绿茶，被沈沁命名为玉龙茗，天底下敢拿龙来命名的，似乎也只有这位九天翱翔的凤凰了。

言昭微微启开茶盏，撇去浮沫，抿了一口，等着怀瑾的询问。

怀瑾看着言昭的眼神扫过来，立时跪下，颤声“主子，这···实在是惊世骇俗。”

言昭轻叹口气“大则大矣，华而不实。”她找了个左侧的位置坐下，喝了一口茶，才把那盏香茗搁置在桌上。

“这些产业你看着磅礴，实则薄冰惊心。什么商铺行当项目土地其实都是没有名字的，谁势力强盛便是谁的。如今还能靠着我，靠着长公主。可人总会老的，若有一日，我与殿下都不在了。这么大的基业，谁能守得住？”

“属下不解。”

“这么庞大的财富只在三百个人手上，甚至于只在两个人手上。少数群体的财富永远能被多数群体夺取，端看有没有勇气罢了。如果想彻底实现我们的愿望，如果想彻底把握这次事业的成功，这些财富的持有者不该只有三百人。”

“所以主子才那么急切地想要扩张吗？”

“一人持枪，不敌百人刀。千人万人都有一把刀，则千人万人的财富，千人万人的事业才不会崩塌。”

“主子希望时报能写些什么？”

“消息一则则放出去，在各郡公学开设之前，你先在时报里鼓动各地富商大亨经办私学，我会让这件事的政策放开一个口子。”

怀瑾不解地看向她“主子，既然要创办公学，为何还要先立私学。”

言昭笑了“自然是公学进度缓慢，可人的青春却是快马加鞭。我等不了，其他人更等不了。让私学先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尖，把基础拉上来，再让公学去掐尖吧。”

“主子英明！”怀瑾这下算是彻底的心服口服了，主子这一招实在是高，与民间演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借民间力量来练兵，提高朝廷吸纳兵员的初始训练程度，如此怎么不算是锦囊妙计呢？

“这件事先确定下来，其他的就等第二版时报吧。总要第一版拿出个错误来，后面的才知道走哪条路。”

“是。”

“此外，还有一个月也快要年关了，月底你就把第一版拿出来，我们早日发行，争取在龙抬头的时候真真正正抬起头来。”

怀瑾双眼如炬，心若明镜，激动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沈沁：好好好，聊这么多，快进到醋海翻腾

言昭（跪搓衣板）：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