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三个堂主都来了。”管安敲了敲书房的门，在外头道。
言昭本来还在写一道奏折，是关于女学的，听得管安的奏报，便停了笔。
“都来做什么？罢了，让她们去候客厅等着吧。”
“是。”
等女学的折子写完，也差不多过了一刻钟。言昭停笔，看了看折子，琢磨着还等让怀瑾替自己参谋参谋。干脆就把折子揣怀里，往候客厅去了。
“主子。”三女使同时上前拜会。
分别是工事堂堂主怀瑜，商事堂堂主怀珩，密事堂堂主怀瑾。言昭摆摆手，径直走到主位上坐着。
“都坐吧。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事？”说完，言昭看了看天色，似乎也不早了。要不要留她们吃个晚饭？
这是个问题。
“回主子的话，我等三人今日来是有要事禀告。”
“一个个来吧，怀珩先说吧。”
“是。”怀珩应声之后要起身，却被言昭微微抬手止了动作，只好谢了恩典坐在位子上徐徐道来。
“回主子的话，商事堂经营珩粟行与食肆已经许久了。我清查账目，发现盈余巨多，而用工之人却少。所以今日来，是希望主子能够允许我开拓新的产业。”
“有计划了？”言昭好奇问道。
因着堂卫的很多计划都是由言昭牵头走，却不想，如今她们也有了自己的想法。言昭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说到底，那些个牵头都不过是自己站在未来人的身份上一拍头做的决定。
可对产业产生什么影响，怎么消解怎么扩大，还是这些身在其中的人最有体会。
如果堂卫能实现自我发展，而不是自己越俎代庖，那或许女子的事业才算自己迈出了一步。
“回主子的话，这些日子属下自从有了想法后，便日夜斟酌，也派人出外考察。”她从怀里掏出一本折子“这是属下写好的方案计划，希望主子能过目。”
言昭微抬下巴，管安接过折子递来，她没有看，只是吩咐怀珩仔细说说。
“属下决意开设一家布庄。衣食住行，商之本道。如今商事堂已经有食肆和珩粟行来负责食。属下有意从布庄入手，前些日子，主子对谢将军所说，图谋汪洋。自古出海经商，丝绸销量最好，故属下有此计。”
“人员配额够吗？”
“属下已经思虑过了，开设布庄，选用绣娘，先不入堂。等后续稳定了，嘉奖入堂。”
“如此也好，这布庄是你想的，名字也由你来取吧。”言昭赞许道。
怀珩激动不已，连忙叩谢“多谢主子。”
言昭笑道“衣食住行，如今也只有衣食的筹谋。酒楼客栈，镖局行驿，怀珩也该提上日程了。”
“是！”怀珩听了此话，更是激动。主子果然不是凡人，不会觉得自己所图甚大，反而比自己更有吞吐天下之志。
“怀瑜呢？今日来，是要说什么？”
“回主子，善工之人少，善工之女更少。自古，匠是贱籍。虽我大周已经取消贱籍，可世道思想流派未变，故而工事堂发展困难，扩张更为困难。”
言昭看她顿住不言语便问道：“怀瑜可有什么法子？”
“属下冒进斗胆，愿献两计。”
“说来听听。”
“一计是请主子赐官，官户在身，必人人向往，我等招纳人才也不必担心。二计是请主子允许怀瑜从牙子手里买人，虽然培养艰难，但忠心可靠。”
“你所说之事，我亦思虑良久。”言昭微微蹙眉“尔等的忧思，说来也只一个问题。女子学习氛围不浓厚，许多百姓家女子若不到衣食不足的地步，是绝不会抛头露面来赚银子，故而我等扩张艰难，实因如此。故而，本侯已写下奏折，恭请殿下开设女学，鼓励女业。”
“主子英明。”
“赐官之事本侯也考虑过，但演武会距今也不过一月，根基不牢，如今贸然赐官，群臣反应过大，则你我腹背受敌。非常之时，且再忍让个一年。等时局稳定，本侯有意使工事堂与工部合并。”
言昭几句话无异于抛下一个炸弹，一时炸得全厅的人都有些发蒙。
堂卫毕竟是言昭的私人架构，不归朝廷的编制。可如今卫队并入北地军，已经是冒失之举。却不想，言昭竟然敢想让工事堂也并入工部。
怀瑾急道“主子此言岂非自惹猜忌？”
言昭微微合眼，复又睁开。
是，猜忌。军权在自己手里，统军率兵又都是自己的人马，这些事情就足够猜忌滋生。何况自己还想染指工部的事，这些举动把沈沁当作什么？傀儡吗？
怀瑜、怀珩被怀瑾点醒，纷纷跪下求言昭收回成命。言昭却只是沉默不语，她没说肯也没说不肯，反而扯开了话题。
“怀瑾今日来做什么？”
“主子！”
“先议事。”言昭摆摆手。
怀瑾只得同意开始汇报“回禀主子，堂课重启如今也算初见成效。属下前些日子受邀去宁将军府邸时，将军收了邸报，自去读时。属下偶然想到，主子，我等何不创办自己的堂报或者刊行堂书，之后···”怀瑾顿了顿，却还是说出了“发行天下。”
言昭听了，霍然站起，众人都以为她是要发怒，连忙替怀瑾求饶。
却不想言昭哈哈一笑，在厅中走了几步。“你说的这些极有道理，这些日子忙，我倒把这最为关键紧要的事忘了！是了，上次发行书本还是女子锻体手册，此册子的成绩已经可见，若是我们刊行女则，甚至是创立自己的报刊！”
“对！”她猛地一拍手“我们创立自己的报刊，写女子的事迹，女子的研究，女子的学习，女子的就业！”
“太棒了！这是今日里最好的主意。管安！”
“奴才在。”
“从我私库里支五千两，给怀瑾开办此事，一切人手，悉听调拨。”
“是。”
怀瑾喜不自胜，连忙叩谢“多谢主子。”
等议事结束之后，天色已经不能说早不早了，而是全然黑了。言昭摸了摸鼻子，留着三堂主在公主府用了个晚膳，席间沈沁没来，听说是宫里的折子太多，牵绊住了。
这也是家常便饭了，上位者但凡想创点业绩出来，大概就没有不忙碌的。自沈沁上位之后，两个人便是真正的聚少离多，常常一天只有晚上能碰上面。
一行人用完了膳，怀珩、怀瑜告辞离开。怀瑾却是因为要看言昭的折子被留住了。
“你看看，提点意见。”
“是。”
言昭的折子写的简单，先在三郡试点开设女学，各家送适龄女童入学读书，前一年不用缴纳束脩。这样一些人家为了方便女儿识字嫁人也会送去。
后面一年成绩差的缴纳束脩后可以择选学科，等学成之后，若能过了稽核，就可以直接进入京城女学进一步进修。至于后续，言昭还没写。当然也有奖励，若是学业优秀且有向学之心，可以特殊奏报，然后由朝廷拨款资助其上学，并领取上学的学资。
女试的条件还不成熟，这批女子要想长出来挑大梁也需要些日子，言昭暂时还不急。
怀瑾看完，是点点头又摇摇头，沉吟许久。倒是把言昭急到了“如何？”
“主子这本折子挺好，但是朝廷拨款资助，只怕户部的大臣未必同意。大周今年说不上丰收，国库盈余不多。我听李锦李大人说今年太学生的份额都可能拖欠，何况资助女学？”
“那依你之见？”
“走赈灾的老路子，鼓励当地富商捐献吧。”
“又薅珩粟行的羊毛？”言昭有些不确定。
说是富商捐献，其实大部分都是珩粟行在捐。毕竟怀珩的产业颇巨，又是商会魁首，捐献再合理不过。
怀瑾毫无坑姐妹的自觉，微微一笑，颔首答应。
言昭挠挠头“也行，那你去知会。”
她毫不犹豫地把这烫手山芋丢到了怀瑾的手里，怀瑾一脸疑惑“主子？我去？知会？”
那怀珩不得瞪死她？如今怀珩在筹建布庄，如果又要捐献，那本来踌躇满志的怀珩，大概要带着商事堂的众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言昭点头如捣蒜。
怀瑾闭了闭眼，无奈道“愿为主子效死。”
天已经黑透了，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从书房到府门要一段距离，言昭提着灯，吩咐管安宫女们不要跟着，她送怀瑾出府就行。
怀瑾想拒绝，但看了看言昭的神情，似乎也有些猜到，此番送自己或许是假的，有话要说才是真的。于是，只得答应，二人就提着灯，在月色下慢慢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