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正是开始,侍女们鱼贯而入,献上的是今夜的第一支舞蹈,言昭还是头次参加自己的庆功宴,也有些新奇。
不过桌上的酒液到底不敢喝,毕竟谁知道会不会有激进的人在这晚宴上想做个了结,她仇敌不少,时至今日也不敢疏忽大意。
先是由皇帝来说一些常规的话语,然后正式册封自己为武安侯,改定国公府为武安侯府。接着就谈到了三年孝期,紧接着沈沁不待沈启把孝期落实,就拿出旨意,对言昭进行夺情。
夺情,也就是免去孝期。毕竟三年之后变数太大,她们等不了,必须要在小皇帝娶妻之前把事情都落实。
沈启已经快要十岁了,真等三年后,他十三岁,就要娶皇后了。若是娶了皇后,则必然使得世家心思浮动,故而此时夺情,是最好也是最稳妥的选择。
沈启见沈沁已经拿了主意,心知无法反驳。虽然不愿就此落败,但也知道局势不由人,只得轻叹口气重新坐回椅上。罢罢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里还有什么可能呢?
沈沁见小皇帝消停了,方才继续把事情做下去。其实此事本不必要做得有多明目张胆,毕竟言昭握着军权,沈沁把持朝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沈沁却还是需要一个明面上的,让大臣们完全没有法子翻盘的机会。
等宴席过半,沈沁召来太医。
“今日除了为武安侯庆祝之外,另有一事同众卿商议。月前,太医令庆和为陛下请脉,才发现陛下病笃。只是周云战事纷争未止,本宫恐动摇前线军心,故而没有昭告天下。如今武安侯平定战乱,天下安定,陛下也该好好养养身子。”
李尚书问道:“殿下是何意?”
“陛下操劳又年幼,若是此时为了国事耽误了陛下身子,日后根基不稳,你我是大错魁首。故而本宫与武安侯商议,让陛下去西苑将养身子,国事要政由武安侯与诸位商议。”
李尚书自从背弃了丹阳子,气焰大不如前。眼下沈沁这明晃晃的夺权,他也不敢大声质问,只得转身来问言昭“侯爷,殿下所请,确乎如此?”
言昭自然不会扫了媳妇的面子,她点点头,故作悲痛“陛下病笃,想来便是年幼继位,操劳过多。如今再不将养,难免有社稷之忧。各位大臣心里担心的,本侯也都明白,只是一切为了陛下,只好背祖宗之法,违臣子之分。”
“不过,据太医令所言,陛下的病只需要好好调理三年,便可大好。这也是为何本侯要夺情。只因朝政国事耽搁不得,之后本侯会协同诸位大臣安置天下,让陛下安心养病。”
李尚书闻言俯身行了礼,才转向沈沁“陛下往西苑去,金銮殿如何布置?还请殿下示意。”
“陛下属意于武安侯佐政,可武安侯到底只是臣子,丞相位置空悬已久,视同丞相,与丞相一般待遇,另在龙椅左侧设帐椅,本宫听政。”
李尚书心里是万般的苦,奈何看看龙椅上的沈启,也能看出小皇帝万般的苦,到底是说不得的。
以往沈沁不过是站在皇帝身侧听政,如今皇帝撤下,她垂帘听政,三年之后,哪还有人记得这个西苑天子。
沈启痛苦么?自然是痛苦的。可是他更怕死,只要听话,皇姐到不了昭阳那一步,可如若自己听不进去话,那太宗皇帝的下场便是自己的下场,甚至于要比太宗皇帝还惨。
也罢,左右皇姐已经许诺了他西苑的荣华富贵,他要这些个朝三暮四的臣子做什么?他落得如今结局不就正因为办事不力的丹阳子,若非这些臣子实在无能无耻,他这做皇帝的,哪有这种结局?
李尚书见沈启不说话,正要答应的时候,一旁的丹阳子终于是困兽犹斗。
“殿下此举,不过是想谋权篡位,与反贼何异?”丹阳子率先发难,迎得的却是沈沁淡然的一瞥。
沈启这时开了口:“朕年幼继位,其中国事繁重,国家又是内忧外患。这些年,朕与皇姐相互扶持,走到如今。早就是不分你我,太宗皇帝只朕与皇姐两个子嗣,朕如今身体有恙,自然是信赖皇姐。”
“武安侯是定国公的独子,诸位信不过武安侯,难道还信不过定国公么?他毕竟是三朝老臣,又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且是为国尽忠而死,如此忠勇之人,他的子嗣也不会是糊涂之辈。”
“丹阳子,先前是你一直在离间朕与皇姐,屡进谗言,使朕与皇姐离心。好在朕与皇姐如今总算解开那些个迷雾,你却不依不饶。丹阳子,身为臣子,左右君王,非议皇亲,又勾结征北侯谋害武安侯,你,是何居心!”
沈启一口气说完了沈沁准备好的台词,继续坐在龙椅上。心中埋怨这丹阳子看不清形势,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自己接受还是不接受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只能巴望着皇姐垂怜,让自己在西苑的日子好过一些,至于丹阳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管他去死。
沈沁颔首“陛下所言,无一不是事实。本宫与陛下多年姐弟,相依为命。如今陛下病笃,本宫更是心急,才出此昏招。至于国师,屡做恶事,如今又想再次离间本宫与陛下,到底是留不得你了。”
“丹阳子是太祖皇帝所用之人,本生性纯善,奈何与云贼勾结,收受云贼钱财,逐渐滋生野心。此后笼络朝臣,结党营私,非议皇亲,蒙蔽圣听,残害大臣。此等恶人,再是留他不得。禁卫军何在?将此人剥去冠带,打入诏狱,听候会审。”
话音落下,那禁卫军便已上来堵住丹阳子的嘴,接着脱去他的官帽官服,押了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沈沁不提早处理丹阳子的原因,毕竟这场宫宴总得有个牺牲品,杀鸡儆猴也总得有只“鸡”。
沈启看着丹阳子被押下去,眼底还是很快划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哀伤,唇亡齿寒,如今的丹阳子是死罪难逃了。而自己这个皇帝也要随着失势来仰人鼻息了。
罢罢罢,自己怎么说也是她的弟弟,想来沈沁也不可能在后续继承人上选择与自己血缘较远的皇亲,自己的儿子还能接着当皇帝,这就够了。
“本宫所言,众卿家有何看法?”
李尚书眼看大势已去,为不落得和丹阳子一个下场,只好带头跪下“殿下圣明。惟愿陛下在西苑能养好龙体,早承国事。”
言昭看沈沁不打算接话,自己只得开口道:“李尚书一片忠君爱国之心,想来陛下听了,尤为宽慰。陛下,臣有一请。”
沈启看向言昭“言爱卿且道来。”
“李尚书在朝多年,劳苦功高,臣请陛下加封李尚书为金紫光禄大夫,恩准其还乡颐养天年。”
沈启看向李尚书“李卿家可愿意。”
李尚书心内发苦,低叹不已。想来武安侯是记仇自己曾经呛声过他,故而即使自己让步,也绝不会再任由自己在朝为官,罢罢罢,事态如此。
李尚书当即一拜“武安侯所请,臣以为不合理。臣虽在朝多年,但建业不多,受金紫光禄大夫实在有愧。至于还乡,臣是江东人士,确实思鲈鱼已久。陛下宽容,侯爷谅解,老臣感激不尽。”
“既然如此,那便赐你银青光禄大夫,即日还乡吧。”
“臣谢过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尚书微微抬头,与沈启对视一眼。
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苦意。
“为祈陛下龙体安康,自来年起,祭告天地,改年号玄安为景安。”沈沁道。
众臣不得不跪“是。”
言昭默不作声,她不是没看见周应成和楚握瑜的示意,但是她选择不吭声。接着带头跪下“恭请长公主殿下主政。”群臣只得再次跪下,跟着说了话。
景煦长公主,年号景安。如此,用意分明,不过群臣也不敢置喙就是了。
新的局势开启,属于她二人的天下终于拉开了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平静的堵嘴宫变结束了
开启新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