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那边如何暂且不提,且说京城此处。自言昭九月离京之后,沈沁开始逐步收拢堂卫势力,以防言昭一走,堂卫离心散伙。
秋收之后,农事堂的收入自然是一大笔上交到总事府,总事府收入府库后,又将数目报给沈沁。而工事堂,商事堂也是如此,这时候,沈沁才发现,她的驸马居然不声不响积累了一笔这么大的财富。
女子的事业,也许曾经沈沁是不相信的,可如今却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原来女子并不是一定要多么好的出身,原来女子并不一定要多么好的滋养。女子是花草?或许是,但也一定是极其坚韧的花草,只需要一点点露水,就能蓬勃生长,直至从花草长成大树。
这可能吗?
这不可能吗?
人的价值是无限的,女人也同样是人。寒门可以出状元,女子也能做魁首。
沈沁摩挲着手里的账本,她从前不曾多过问,也是对女子的轻视吧。也是她不该,自己本就是女子,自己的依靠与支撑又为何要去指望男子?
接着她轻叹一口气,给农事堂、工事堂、商事堂分别拨款,要求她们继续扩张。什么都好,土地或者人员,都可以。多救一个女子,多掌握一个产业,那她和言昭也会多一分胜算。
沈沁一个人坐在寝殿里,只觉得这寝殿又空又大,少了一个人罢了,自己曾经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怎么,现在就不习惯了么?
阿昭,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或许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正当沈沁遐思不已的时候就听得门外传来春兮的声音。“殿下,谢鹤谢大人来了,在前厅候着。殿下要见见么?”
谢鹤,他来做什么?
“让他候着吧,本宫一会便去。”
谢鹤正是言昭之前的讲经官,如今的京兆尹。此刻他正坐立不安地在前厅焦急等待着。他本是公主府的人,又得了驸马的恩,如今言昭出巡,他来公主府自然是要探探风声。
言昭戍边究竟是这夫妻俩的谋划,还是驸马公主的同床异梦?这对他来说最为重要,如果这一点始终不明确,则自己日后行事必然多有掣肘。
“谢大人怎么来了?今日也不是旬休的日子罢。春兮,看茶。”
谢鹤连忙站起行礼“臣谢鹤参见殿下,殿下福安。今日来府,实因臣愚笨,有一些不解之处,特来请教。下臣失礼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沈沁没什么表情,她缓缓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春兮捧来的茶,浅抿一口,才开口道:“好了,进了府里,不要再说那些虚话。”
“是。”谢鹤连忙答应,接着说了自己来访的目的“臣听闻驸马已经跟着国公爷离京了。”
酒倒七分满,话嫌三分多。
沈沁神色不改,只眸光动了动,最终微不可闻叹一口气“本宫甚是想念。”
谢鹤连忙一拜“多谢殿下指点迷津,臣知晓了。”
“玄武门指挥使鲍武很得驸马器重,今后你二人,一文一武,京城安危还得看你们。”
“遵命。”
看来玄武门指挥使是言昭的人,言昭虽然跟着国公爷去了北地,但对京中的把控也没有松弛。如今玄武门在言昭手里,而朱雀门在沈沁手里。一上一下,一北一南,端的是吞吐天下的气势啊。
沈沁饮了半盏茶,想着谢鹤来了,那其他公主府的人早晚也会来询问此事,不若让李锦一一知会,自从,才算把夺权提上了日程。
其实这本是平平淡淡的事,京中的掌控大半都在沈沁手里,不过是一些以国师为首的顽固派不服管教罢了。只要言昭那里立得住,自己与言昭的计划也就已经成功。
她不免有些警醒,她原以为她没有那么接近权力中心。等到了如今才发现其实权力中心离她很近,近到只要她伸出手一抓,就能拿捏天下。
一直到了隆冬,今年定国公不在,祭典召对换了新人。一个丹阳子,而另一个就是之前被定国公围了府的征北侯。
征北侯的地位原是不够格的,但是因着太宗皇帝刻薄寡恩,朝中勋贵本就没有多少。定国公一离京,就只剩一个征北侯能打了。
沈沁今年照旧抢了鼎香,丹阳子记恨不已,但是北地他没什么人在。直到征北侯出声应对时,丹阳子才如梦方醒地看向身旁这位老侯爷。是了,没了定国公又如何?这不还有征北侯,虽然征北侯是如不得国公爷的,可在刻薄寡恩的太宗皇帝手里拿到爵位的又岂是平庸之辈。
等长公主离开之后,丹阳子凑上去扶住征北侯,脸上带着笑“我看侯爷这几日脸色红润,想来是大好了。”
征北侯摆摆手,打了个哈哈“天寒地冻,许是激发一点潜能罢了。说到底是不如国师的。”
是了,丹阳子年轻,他其实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只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老想着摄政把控天下的美梦。可大周并非兴教之国,他一个国师,虽然嘴上是地位尊崇,可论及实权到底不如长公主的。
“侯爷说笑了。我年幼时见过太祖皇帝,那时候我说他有天子气。也是因着这气旁边有两颗将星辅佐,这一颗呐,是国公爷,还有一颗,便是侯爷您。您呐,就看这大周朝,除了陛下,公爷,还有谁能越过您?”
征北侯面色稍稍有些松动,他拍拍丹阳子的手“老夫征战沙场许久,膝下子孙不成器,本以为余生也就如此了了,却不想国师如此看重。”
“两颗将星,最亮的不是国公爷而是侯爷。国公爷到底是老了,又纵权。不如侯爷是知天命之人,仁顺慈恩。”
征北侯听得丹阳子隐晦提起定国公围侯府的事,又想起自己的无能,想起那段日子里京中的嘲笑,脸色顿时一变。
是了,他言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仗着儿子攀了个国公?想自己年少从军的时候,若非自己招募了他,言泓如今都不知道死哪一块坟地!
想到这些个憋闷,征北侯心里就有了气。许多人不知道征北侯武奉恩是太祖皇帝的奶兄弟,自太祖皇帝发迹时,就在皇帝身边做侍卫。后来领了一个将军,在一场战事中命人收留了当时落难的言泓。
而言泓其实也不是没有报答过他,言泓天生勇武,杀敌无数,那时候他的功劳都被武奉恩冒领,他没有说什么。直到后来求娶齐家大小姐齐闻时候因为没有功名被嘲讽,言泓才开始争取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功劳。
武奉恩一把年纪了,头脑昏沉,没有了当初见风使舵的精明。他最终还是忍不住一手握拳,“言泓那老小子当初欺我,如今欺我子侄。真当我武家没有人堪用了吗?”
丹阳子见目的达到,连忙顺坡下驴凑上去“老将军息怒,国公爷想来也是受了子息蒙蔽,不如老将军清明。”
是了,若说这些行伍之人最喜欢的称呼绝非公侯,而是将军。武奉恩听了这些奉承,心中快慰“是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合该给这小子一点儿教训,才能让别人不敢低看我征北侯府。”
“老将军心善,见不得小公爷乖戾伤老公爷的心,如此之行,当为吾辈楷模。”
武奉恩被丹阳子拿话又捧又逼,已经到了飘飘然的地步,当即同丹阳子作别。回了府中,特意派人传召了自己当初的副将李今则来,这位副将与武奉恩是发小兄弟,当初贪墨军功便是兄弟二人一起做的。
李今则爵位不高,只封了一个长平子,实职和言昭差不多。眼看当初被自己贪墨军功的小子如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心中嫉恨无比。
听得老上峰吩咐的事,当即拍着胸口打包票要让言昭这小子好看,不然提头来见。
兄弟俩见面,又同心协力,当即是忍不住一起饮酒到夜半,却不想,如此一饮,就坏了事。
李今则夜里回去,吹了阵冷风,整个人血冲入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等人醒来,已经是手脚不能动弹。
他心里认定是言泓等人拿话咒他,只把瘫痪的苦恨都记在言泓身上,更是决意要让言昭用命来偿。
于是李今则吩咐里自己当初在军中部将的子息,开始罗织一个针对言昭的陷阱,势必要做到让言昭有去无回,让言泓也尝尝自己这锥心的苦痛。
不过这等事,就不是言昭能知道的了。如今的北地,更是天寒地冻,但即使如此,言昭仍然和自己的女卫们每天坚持不懈地练习搏杀技巧,夜里返营之后又点了灯日夜攻读兵书。
言昭不止自己卷,还每日让女卫们两两一对,互相考校。而成绩最好的女卫就来考校自己,如此下来,七个人进步飞快,已非当初的吴下阿蒙。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写一下言昭出去守边被揍的故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