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继志死了。
言昭吩咐找个地方草草埋了,也不立碑,唯志士与山河,无言天地间。
可左继志死了,不代表事情就完了。远的宁王是抓不到了,可近的刑部侍郎却是可以搞一搞的。沈沁很支持这种行动,并且表示言昭这个刑部郎中当得也够久了,不如往上走一走。
虽说不至于一步登天升任侍郎,但是侍郎下去,顶个新人上去,那就有新的空缺了,言昭也可以顺势而为。
两个人都很赞成这样的计策,可是只靠官银是扳不倒郑侍郎的。
沈沁和言昭在房中议事,商量的便是如何拿到刑部侍郎叛国的证据。左继志死了,这条线是断了,可侍郎没死啊。
根据言昭多年的看电视经验,她的建议就是找个武功高强的人翻进侍郎府找来往书信。
沈沁点点头,“这也是个法子,但是我们这边抓了左继志,想来那侍郎家里估计正鸡飞狗跳,销毁证据。我们加派人手的话,又难以潜入,只让一个去,又未免肉包子打狗。”
是了,这不是电视剧。没有什么轻功绝伦,神功盖世,只有肉体凡胎。而且培养一个死士本就难得,折在这里未免可惜。
沈沁沉吟许久,敲了敲桌面,“此事先不急,他早晚会露出马脚。把云国官银给他送过去,我倒要看看,这人还有几分胆量。”
言昭点点头,吩咐人去办了。
两个人独自呆在寝殿内,沈沁被言昭看得有些耳热,“你在看什么?”
言昭摇摇头,“没有看什么。”
自上次谈话后,这些日子两人睡觉倒是不怎么规矩,你抱抱我,我抱抱你,不过也就趁夜色来了才敢这么做。等到了白天,照样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内敛在这段感情里面发挥到了极致,言昭忽而觉得这样的生活寡淡极了。她需要一点令人高兴的事,比如逗一逗沈沁?
谁让她们没有成亲的时候,沈沁逗她呢?
于是,她坏心思地凑过去,微微弯下腰,相当于把自己的头都递到沈沁的跟前了,沈沁不甘示弱,红着耳朵看着她,一炷香后败北,沈沁拍拍自己滚烫的脸。
“你要干什么,直说啊,干嘛如此看着我?”
言昭摇摇头,上前坐在沈沁身边,把沈沁揽进怀里,“事业之余,谈谈恋爱。”
恋爱?是什么。
沈沁不知道,但总归这个时候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的不是什么正经话。
对于枕边人,这点了解,沈沁还是有的。
她也没反抗,就这么被言昭揽进怀里,沉默不语。
言昭微微低头,用下巴摩挲着沈沁的发心,沈沁叹口气,“是在想左继志的事情吗?”
微微左右摩挲,是摇头了。
“那是什么?我有问过管安你近日的行踪,在为什么烦心呢?”
“臣只是在想,若有朝一日成了左继志,会怎么做。”言昭声音低低,还有些沉。
沈沁想抬头看她,却又被她圈在怀里,有些无奈,只好把手覆在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
“不会有那么一天。”
“若真有呢?”
“那驸马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相信,哪怕驸马把所有都说了,也不会难住本宫,难住公主府。”
“那我岂非忠臣良将了?”
“我不要我的驸马是忠臣良将,”沈沁微微挣开,转过身去,抱着言昭,轻轻贴到她耳旁。
“我只要我的驸马是良人。”
言昭眸色一沉,轻叹口气,“殿下不要色令智昏。”
一声轻笑传来,她呼出的热气在言昭耳边缭绕,熏得耳廓通红,“本宫就要。”
言昭借了个巧力翻身,把沈沁压在下面。
长公主装傻,一脸懵懂,眼神无辜地看着她。
她伸手掐掐这公主殿下的脸庞,轻笑道:“不许装傻。”
随即俯身,是热烈而忱挚的吻,柔软的鼓点在眉眼间描画,轻柔的触摸着天地间的云朵。
当草原有着一骑飞驰,当羁鸟归入了旧林。
所有星空般的夏夜的独属温柔滚烫,沾染着露珠的摩挲温和,一些星子似乎在颤抖,但是月亮却不肯放过清风的抚摸。
烛火没有闪动,但不知为何能见一室的暖光。
沈沁起床,沈沁倒下,沈沁躺平。
呼,沈沁起不来床。
言昭在一旁笑着抱着她,炽热的呼吸特别喜欢往沈沁的耳旁缭绕,沈沁想捂着耳朵跑,但是她又跑不掉。
“笑什么啊。”沈沁气急,轻飘飘一拳直接锤在言昭的肩头,言昭笑着伸手握住她的拳头。
长公主看着她们手指交缠,瞬间又乱了呼吸。
她声音有点轻微地哑,嗔怪着自己的驸马。
“你再这样,就去书房睡。”
“殿下舍得?”
沈沁嗔怒,当即要雌虎发威,却被言昭一句话顺毛。
“殿下舍得,我也舍不得。”
长公主哑火了,她沉默了一会,等着红晕攀上脸颊,她才嗫喏道:“那你就好好说话,不要取笑我。”
“好。”言昭答应了。
两个人抱着,躺在床上互相说着话。
她们说话的内容很杂,有时候是沈沁讲自己从小的故事,有时候是言昭对从前的粉饰。她们似乎交付了全部,言昭也只乐意给从前加上时间的修饰。
“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做忠臣良将,只能做景煦的驸马。”
景煦是长公主的号,这个号并非太宗皇帝所赐,而是沈沁及笄的时候给自己挑选的。历朝公主名号大多为人所赐,难得她自己择选。
“好。”
沈沁听着她的答应,方才笑了笑,又往她怀里钻了钻,“却不想我们成亲这么久了。”
言昭笑着抱着她,把她团在了怀里,温柔地又亲了亲。
“我的殿下。”
沈沁没有答应,她闭着眼睛,眉目舒展,似乎是又困了。言昭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怎么,又困了。
自己有这么过分吗?
拨转时间的分秒,一晃就到了十五,言昭和沈沁先是在国公府吃了饭,之后也是要住在国公府的小院里的。
二人自上次后食髓知味,少不得闹一通。但今日既然是在国公府的小院,两人也都乖觉,早早就打定主意要睡了。但是闭目许久,仍是没有睡意。
沈沁窝在被子里,但是伸手去牵了牵言昭的手,言昭拉住她的手,调笑一句。
“殿下要是十六起不来,未免好笑。”
沈沁羞恼极了,要去打她,结果被她把手牢牢握住,一时动弹不得。“你真是满口胡沁!明明今夜是要去看灯的,你想到哪里去了?”
“殿下要看灯么?”
沈沁点点头,言昭欣然答应。
“好,殿下想在哪看?”
长公主的手晃了晃,带着言昭的手一起摇了摇,“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言昭点点头,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沈沁把大氅披上,随后才披上自己的,她牵着沈沁在小院里走动。
京城的冬夜格外寒凉,加上绿植颓败,一片凄清之景。
沈沁握言昭的手紧了紧,言昭转头去看她,“怎么了?”她一边问着,一边牵起沈沁的手晃了晃。
“我想起多年前的旧事,我同太宗皇帝去冬狩的时候,也是这么寒凉的一片景色。”
她不愿意称那人为父皇,也不愿称呼一句先帝,她特意择选了一个最为疏离的称呼——太宗皇帝。
他既非沈沁的父皇,也非可以称颂的先辈,只是大周的太宗。
“云国定居更北,然而太宗皇帝并不在意。他所在意的只是那一块土地,至于姑姑所经受的隆冬,姑姑所经受的冷遇,他一概不顾。”
“总有一天,不会这样的。”
“我所经受的隆冬,我所趟过的雪地,他也不知道,或许知道,但他也不在乎。”
“他不在意你,你也不需要在意他。”
“可我老是在意他,我总在想,要是他如今还活着,看到我掌政,会不会生气,每每此时,我就觉得好笑。”
沈沁顿了顿,又继续说,“好笑之余,我又不可避免想到他的嘱咐,把政务还给沈启。”
“我原先是想的,我是真想过的。可是沈启不信我,他们父子一脉相承,都不相信我。一个叫我赌咒发誓,一个日夜怨我恨我。”
“那是他们愚笨。”
“我总同愚笨之人计较,你会不会嫌我愚笨。”
言昭轻笑一声,惹来沈沁一记拳头。
“你若不同他们计较,那便是真的愚笨了。”
“我似乎拿到太多,沈启恨我理所应当。”
“他原就没有,若你不拿着,难道是他拿着吗?可以是丹阳子,可以是我父亲,更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他拿不住的,也拿不了。”
“你太偏向我了。”
言昭手一拉,把沈沁抱在怀里。
“不偏你还能偏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些意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