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瓜，走，打篮球去。”

“4V4，走啦。”

上完两节课后就到了大课间，学生们跟着音乐从教室鱼贯而出，纷纷去操场上集合。只有零星几个人逆流而上，从后门挤进了高二（1）班，然后三三两两地围着季驰光。

他们或斜坐在季驰光的书桌上，或硬和他一屁股挤在椅子上，——比如江瑜。

“我，我不去了吧......”，季驰光视力是好的，他坐在最后一排，不用戴眼镜也能看到黑板上的字。

一男生歪着头，看他一笔一划地往笔记本上抄写。

“如图所示，在竖直放置的正方形框架PQML中，N点为LM边的中点......靠，啥玩意儿啊。”

“一个字都看不懂。”，江瑜抻着头瞟了一眼，评价道。

季驰光还在抄着题目，他挠了挠头，小声地说了一句“我也看不懂。”

“那你为啥分班不选文科班。”，江瑜软骨头一样靠在季驰光身上，玩着他的橡皮问道。

“我政治真的很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季驰光嘟囔，奋笔疾书地抄写着错题。

“走啦走啦，瓜瓜，你都抄完了。”，做早操的音乐声响起。

“你们班长又不在这里，你不会也不能问他，和我们一起去打篮球吧。”

说话的人站在季驰光身后，他是练乒乓的，和季驰光也玩得不错。他说完话，将怀里的篮球往季驰光怀里一塞。

他一说，季驰光才探头出去，绕过坐在他桌上的男生一看，他的邻桌果然不见了。

教室的广播是和外面操场的连通在一起的，所以大课间的时候哪怕没有人在教室，听起来也是吵的，更不要说现在他的朋友们过来了，绕着他叽叽喳喳地说话，怂恿他去打篮球了。

他一时竟然没发现宋羲不在座位上。

宋羲是校广播站的，广播站的人和特长生们都是不需要上大课间的。但今天不是宋羲值广播，季驰光还以为宋羲会在座位上。

心里莫名有些惆怅。

上辈子没有换座位，宋羲坐在季驰光很前面，每天季驰光都看着宋羲的脑袋发呆。

这辈子他居然和宋羲做邻桌了，而且两人还成为了朋友，他原本打算大课间都不去打篮球了。

但宋羲居然不在……

“但是，我好多题不会的......”，季驰光一方面想多留在教室多看看题目，他今天早上迟到了，和宋羲一起进的教室，交完作业之后他就心里忐忑。

他作业做得真的不好，很担心老师们会找他谈话。

而且他也想等宋羲回来，他看到宋羲就开心。

但另一方面，他也好久没有打过篮球了，尤其是和他的这些朋友们，上辈子那件事之后就没有打过了，满打满算也好多年了。

今天天气又是挺好的，他们平时都在训练，大家都不是一个班的，打篮球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大课间......

季驰光抱着篮球纠结，心里想要好好学习和想打篮球的小人在打架，一时之间难以决出胜负。

“来嘛来嘛。”，江瑜扯了扯季驰光的校服短袖，他伸手指向窗外的篮球场，几个少年在球场上聊天。

“你看，梁伽澄也在，今天的4V4就是和他还有那几个艺术特长一起打的。”

“上周你不在，我们和他们玩了一个星期，把我们虐惨了。我们就是特意等你回来报仇雪恨的。”

梁伽澄。

听到这名字，季驰光心理想打篮球的小人恨恨地一拳揍翻了想要学习的小人。

这几个朋友和季驰光都是不同队的，他们不知道今天早上季驰光在长跑队发生的事情。

季驰光抬头望过去，剑眉星目的少年正在和两三个男生打篮球。季驰光抱着怀中的篮球，轻轻地说了一句。

“好，我打。”

几个人走到篮球场，梁伽澄远远地就看到季驰光了，他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疾步跑了过来。

他比季驰光要高，三两步就跑到季驰光身前，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

“瓜瓜，你没事吧。”，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季驰光的头，又用力揉了揉。

季驰光任他揉着自己的头发。他的头发软，他的朋友们都挺喜欢摸的。

他对梁伽澄是没有恶感的，甚至还有一点点慕强的情感在。

在长跑队里，梁伽澄就是个太阳。他甚至在这两届的体育特长生里也是一个很显著的存在，他成绩好，体育也很好。而且也很照顾队友。

他还会把自己跑步时候的小技巧告诉他们，丝毫不嫌弃他们是菜鸡。哪怕是不起眼的自己，他也关爱有加。

所以季驰光不讨厌他，他只是复杂，复杂于上辈子自己永远与他有半身之差的不甘心。

只是现在这辈子自己这速度，还能不能有半身之差都说不定呢……

季驰光又低落下来，梁伽澄看出他的情绪，就着揉他的头悄声问他怎么了。

季驰光摇了摇头，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恶，梁伽澄那么关心他，自己却对他的心情那么复杂，还有不甘心的情绪。

他收拾了下心情，做出可以开始的手势。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打球了，还想让江瑜他们别费力气了，他们打不过的。上周我们把他按着打了一星期，把他虐的哇哇叫。”

“但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开打吧。”，梁伽澄食指竖着转了把篮球，运球上篮，篮球过框，折的折线刚好弹到季驰光那里。季驰光伸手一捞，稳稳接住了。

他学着梁伽澄的样子也用食指顶着篮球转了把，然后运球开场。

季驰光在篮球场里打得正欢，不知道他的名字在另外一个地方也被提起。

“班长，你把季驰光叫过来吧。”，班主任捏了捏山根，叹了口气。叫住正要往外走的宋羲。

宋羲一愣，他戴着眼镜，正正好经过班主任的背后，刚好能够看到班主任手头上正在批改的那份作业，页面上全是红笔勾勾画画的笔迹。

“是该叫过来一下。”，英语老师的座位在侧边，声音也传了过来。

宋羲握住英语演讲稿的手不自觉地蜷了一下。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回到教室，窗外一阵喧哗。

宋羲放下手头的东西，头微微偏转了一下，瞥向邻桌。

他刚才离开去办公室的时候，季驰光还在专心致志地抄题目，他还以为他今日不会再去打篮球了。

往常季驰光如果去打篮球，那便是铃声还没响完，他人就没影了。

窗外又爆发了一阵男生的喝彩声，间或有篮球砰砰的声音。

宋羲往窗外看去，只见那个浑身都像被阳光亲吻过的少年身影灵巧，躲过多次防守，微微一跳，手上的球就脱手而出，——三分投篮。

又是一阵喝彩，间或夹了两句“瓜瓜牛逼”之类的话。

宋羲难得放松了下来，看起来整个人都温和了不少，和平时恍若一根绷紧的琴弦的样子截然不同。

琉璃似的眼睛不经意一瞥，只见场子边缘有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也在做防守，男生头箍着运动发带，双腿上还套了两个护膝保护半月板。他剑眉星目，身体看似在做防守，眼睛却是跟在场外喝水的季驰光身上的。

宋羲身上的温和瞬间消失，他的脸色冷了下来，浅色的眼睛里像缀满冰霜，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

冷漠的眼盯着梁伽澄好一会，才转身走出教室。

梁伽澄似若有所觉，他偏过头看了一下高二（1）班的教室，只见教室内空无一人，只有被风吹起的窗帘轻轻曳动。

宋羲走过过街天桥，直直地走向对面的篮球场。

这个篮球场往日里只有季驰光他们大课间打篮球时才会用，它建在艺术楼的楼顶上，一条过街天桥将这两栋楼连在了一起，高二（1）班的教室十分幸运地和过街天桥在同一层，甚至教室窗户都对着篮球场。

这里原本是属于体育组老师们的，但老师们被几个大小伙子磨着拿了钥匙，爱打篮球的学生们得以在大课间甚至下课的时候走几步路就能跑来打篮球。

不然的话他们还得下楼，跑到田径场旁边的大篮球场上玩。按照田径场与教学楼的距离，没打几个球，大课间就结束了。

天桥风大，吹起宋羲的校服，离篮球场越近，打球与嬉闹的声音就越清晰。

宋羲伸手，吱呀一声推开铁网门。里面的男生说是4V4，实际上已经是1V1了。

季驰光与梁伽澄分别作为主力，你争我夺。只见季驰光弯着腰，篮球在他手下左右手交换地拍着，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梁伽澄。

因为热，季驰光校服领口的扣子都解开了。又因为弯腰的动作，可以直接从领口看到他有着几块薄薄腹肌的小腹。

他突然加快了脚步，一个假动作，躲开梁伽澄的防守。左冲右拐，突破了那几个艺术生的防线，将球抛给江瑜，江瑜几个运球后又将球传给了季驰光。

季驰光动作迅速，篮下却有两个人做防守，他一个上篮，却被高个子那个盖帽盖掉了。

高个子拿了季驰光的球，还没在手上运两下，又被季驰光夺走了，季驰光这回不带球上篮了，他的身体被人左右夹着，蜜色的手臂却扣着球投出，球呈一条完美的抛物线，没有碰到篮筐，直接穿篮而过。

“瓜瓜牛逼！我们赢了！”

江瑜三个人瞬间围了上去，他们夹住季驰光，和季驰光肉贴着肉的，连梁伽澄也跑了上去，笑着和季驰光give five。

季驰光正在脱衣服，他的头已经缩进了衣服里，只剩一只爪子在外面和梁伽澄击了个掌。

那个高个子上周赢惯了，一时输了看起来很不适应，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球弹了几下弹到他身周，被他出气那般地砸走了。

篮球直直地往铁网门口砸去，力道即大又急，瘦弱的宋羲看起来就受不了这一击。

梁伽澄看季驰光赢了先是笑了，季驰光的篮球一向很好，只是今天看起来有点手生，一开始运球的时候有点不是很熟练，被这个高个子艺术生瞧扁了。高个子被赢了才会那样生气。

他怕高个子会挑衅季驰光，所以也一直在注意他，见高个子砸球了，梁伽澄的眉头皱了一下。

篮球嗖地一下地飞到门口，他是球场上第一个看到宋羲的，见宋羲马上就要被篮球砸，原本皱起的眉头便拧的更紧了。

他自然知道宋羲，甚至在宋羲走过过街天桥的时候就看到他了。不知为何，他对宋羲总有一点微妙的不喜。

但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宋羲被砸，交1中听说过宋羲的人都知道，这位前中考状元并没有参加体育中考。

他有哮喘。

总分接近满分的成绩单上，最末的体育成绩只是堪堪及格。所幸其他科目成绩惊人的高，才把他的分数全部拉高了，夺得了市中考状元的桂冠。

梁伽澄还是大声地出言提醒，却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心眼子。

“喂——，那个男生！躲开一......”

梁伽澄话还没说完，只见皮肤如雪般的少年伸出手，他手指修长，手和肘部线条流畅，是偏瘦的，但十分漂亮。青筋隐隐显露出来，在皮肤上微微凸起一点点，但不难看，甚至有点性/感。

宋羲手一张，直接单手抓住那只向他袭来的篮球，身子甚至都没有因为冲击力而往后退一步。

篮球到手后，他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往前一推，篮球就向来时的方向飞了回去。那个男生连忙接住，却被篮球的冲劲推了一个踉跄。

高个子男生想骂人，抬头后却对视上那双像冰一样浅色的眼睛，一瞬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眼神冰冷极了，像一条毒蛇。

“自己的东西要自己拿好，对吗？”，宋羲很少说长句，他只与那个男生对视了一眼，就没再看他。只是在经过他的时候抛下这句话，声音很轻，气势却压得人喘不上气。

他没有看梁伽澄，也没有看在场的其他人。

随着宋羲一步步往前走，和季驰光肉贴着肉的男生们都不自觉地分开了，只剩梁伽澄站在季驰光旁边，寸步不让。

宋羲视梁伽澄于无物。他走到黑皮男孩面前，看着季驰光因为柔韧性不太好而卡在衣服里。

季驰光的头埋到了衣服里，一只手也从衣袖里缩了出来，另一只手却还穿在袖子里，腰也被迫弯着，紧实的小腹露在的外面，像一只穿了衣服想要死命挣脱掉的小狗。

闷闷的声音从衣服里传来，季驰光说话尾音上会带一点点鼻音，原本听起来就比较闷，他现在腰被迫弯着，气上不来，声音更加沉闷了。

“谁，是哪个男生......”

“啊，江瑜，你们怎么都走了，要上课了吗？”

季驰光也慌了起来，他的柔韧性不好，头怎么都挣不出来，又缩不回去。那只已经在衣服里的手也没有办法完全地伸到下摆那里辅助，而是呈V字形地连带着手肘都被布料包着。

他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只能闷着头到处乱转，想要快点冲回教室里，不管热不热了。

“没有上课。”

他一头撞到一个人的怀里。

清冷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微冷的手抓住了季驰光的衣服下摆，帮他把衣服往下拉，挡住露出来的小腹和若隐若现的胸前风光。

季驰光终于能看到东西了，他本来是想脱衣服的，但没想到脱到一半居然卡住了。

运动过后身体热得出汗，又挣扎了半响。额头一片潮，脸都是红扑扑的，连嘴唇都是红艳，看起来像是一颗红肉荔枝，还不自觉地张开喘气，

狼狈的样子又被宋羲看到了，季驰光挠了挠头，然后把头低了下来，看自己因为不自在而用脚尖磕地的右脚。

他刚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左右乱撞，还撞到了宋羲。宋羲身体比较弱，可能经不起自己那一撞的，想到这，季驰光猛地把头抬了起来，连连问：

“宋，宋羲。你，你怎么样？我有没有撞疼你？”

宋羲摇了摇头，眼里像是剪了一汪春天的清泉，流动着潺潺暖意。

他看到脸红扑扑的季驰光，情不自禁地把手指放到了季驰光的额边，蜷了蜷。

往日总想克制，现在却鬼使神差地一定想碰一下小狗。手指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地把季驰光汗湿了的额发拨到一边。

做完这个动作，宋羲就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把手放了下来，背在身后。

但那在身后的手指却轻轻揉搓了一下，仿佛发丝还停留在他手里。

“你现在太热了，不要贪凉。”

季驰光呐呐地，他又挠了挠脸。

他自然是知道剧烈运动之后不能快速接触冷的东西，但总是忍不住的。就像刚才，他就想脱衣服光着膀子用冷水冲冲，然后吹风。

但季驰光还是应了宋羲，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老师们找你。”

季驰光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