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羲，你怎么回来了？”

班主任一愣，他看到季驰光垂头丧气地走在前，而宋羲则贴着他走在后面。

“我拿笔。”

宋羲把季驰光送进去，季驰光感到身后的人要走了，赶忙回头看看。

见他回头，宋羲便对他点点头，拿起办公室门内杂物桌上的红笔，就出去了。

宋羲等了好几分钟，季驰光才出来。他手上拿着试卷，手不停地在脸上抹着眼泪，皮肤颜色微深的耳朵红成了一片，红晕一路透到了脖颈上。

他安安静静地哭，没有哭出声音，手上却是一片潮的。

现在早操时间已经结束了，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回到了教学楼来。有的人经过办公室门口，好奇地看着他们。

季驰光原本以为宋羲已经回去了，但没想到宋羲居然在办公室门口等他。

他哭得狼狈，被宋羲拉到了走廊顶端的楼梯口这里。这里不通向小卖部，也不通向学校门口，它向下走，出口只通往教师宿舍的小林荫道。所以往常情况下，只有老师上下班的时候会走这里，平时是没人的。

“我.......我作业，做得，不好。还，还去打球了......”，在没人的地方，季驰光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他的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噎着。

季驰光知晓自己哭得不好看，一个男孩子总哭也很不好意思。但他眼窝子浅，总是忍不住，便爱用手臂盖着眼睛，不让人看见。

而他的另外一只手上则抓着试卷，他只抓了一个小角，即使是现在那么难受和激动，他也不敢把试卷抓皱。

刚才季驰光忐忑不安地随着宋羲走到办公室门口。他其实很怕的，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面对过老师了。

“驰光啊，坐。”，班主任姓吴，叫吴初玉。她教的是物理，见季驰光进了办公室，就搬了一张椅子到工位上。

看着有些拘束的季驰光，吴初玉拍了拍椅子让他坐下。

季驰光揪着手指，低低地喊了一声老师好，就乖乖地坐下了。

“我知道你现在家里有点急事的，但你是学生，学生的天职就是学习，学习是很重要的......”，吴初玉在桌面那叠书上面抽出一张特意放在这里的试卷，试卷上面用红笔勾勾画画，很多基础的问题都出了错。

刚才其他科目的老师也和她反映了情况，季驰光今天交上来的作业做得一塌糊涂。

“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等他们考完就轮到你了，你要有点紧迫感，我知道你是一个认真努力的孩子。有什么事情要和老师说......”

吴初玉今天批改到季驰光的作业觉得惊讶。季驰光很多基础的题目都写错了。

季驰光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交上来的作业又是这个样子的，她本来想着这几天就去季驰光家里家访了解情况的。

但吴初玉也知道季驰光家里是没大人的，只剩他外婆和他一起住。所以她也并不打算贸然上门打扰，她准备先和季驰光说一声，让他和他家里人做好心理准备。

“老师打算去你家看......”

“不要！”吴初玉还没说完，季驰光就失声叫了一声。

季驰光的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他脸色尤是白的，见老师惊讶地望着他，他张了张嘴，哑了半天，才艰难地启齿道：

“老师......我，我外婆生病了......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成绩变差了......她会担心的。”

"我，我会好好学习…会努力，认真，完成作业……"

季驰光的眼泪像珠子一样一串串地落了下来，他说得小声，气势也不足，他知道自己是不应当这样阻止老师的，但他也明明白白地清楚自己成绩一落千丈的事情若让婆婆知道了，婆婆肯定会难过自责。

"老师，你，你不要去我家家访……"

说到最后，季驰光哽咽了起来，甚至带着一丝哀求。吴初玉听得真真切切。

见这孩子伤心，吴初玉语气便更是柔和了。她能理解季驰光的心情，于是她便道：

“老师了解你的情况了，那我就不去家访了。你要好好学习，我知道你不容易，但你也要明白，有一个好的未来才能给家里带来良好的生活保障。"

"高三一开学就要开家长会了，你成绩如果下滑得厉害，那时候家长会的时候也是瞒不住的......"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要和我说，我会和学校反映情况的，有一些事情是你这个年纪比较难以承担的……"

听到这话，季驰光眼泪流得更汹涌了，吓得吴初玉扯了几张纸巾给他。

他写完作业之后就很不安，少部分题目他有印象的就是自己做的。

他看了书，看了重点和笔记，然后硬着头皮勉强地写了出来。

另外一些毫无印象又完全看不懂的是上网搜了答案抄写上去的，他本来就对抄答案这种事情挺内疚，现在一听到老师那么关心他，便没忍住，哭着承认错误。

吴初玉哽住了，季驰光之前的学习成绩虽然是偏下，但是除了物理之外，其他科目都是能及格的。他的英语和语文尤其地不错，可以拿到一个挺好的成绩。

但是今天他交上来的作业的水平却都是均匀地下滑，所有的科目没有一科是好的。吴初玉想，可能他的家里人确实病得严重，才会让他无心学习。

她不好再说什么，一再强调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要和自己说，自己会向学校反应给予帮助的。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季驰光抽噎，在宋羲面前，季驰光倾吐自己的无奈和不知所措。

他以前也被收养过，收养的人家一开始说是不介意他的身体情况，后来相处了一两天之后。又觉得还是无法接受，于是趁着手续还没办下来，选择了"退货"。

那时季驰光还没有来到这个大城市的福利院，他当时在某个小省会的福利院里生活。小城市是人情社会，有些规章制度并不是很完善，他就被退货退回了福利院里。

可能是小时候他被退过一次，也可能是后来和婆婆一起生活，婆婆不喜欢麻烦别人，从而影响到了他。

季驰光很少对朋友吐露自己的烦恼，但在宋羲面前，他却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宋羲听到，垂下眼睫，他比季驰光高的多，轻易就可以看到他的发旋。少年无助极了，套着银镯子的那只手臂盖在他的脸上，银镯子反射了窗口透进来的太阳光，折射出的光芒在白墙上一晃一晃。

三角梅像瀑布一样在窗户倾泻下来，阳光透过花丛绿叶，在淡绿色的地砖投下光斑。

季驰光发丝柔软，他哭得伤心，翘起的头发随着他哽咽地动作一抖一抖。宋羲张开手，他没有扯下季驰光挡住脸的手非要看他的哭颜，只是手心向下，离着那黑色发丝之差半只手的距离时，又握成了拳，想要缩回去。

但最后冷白色的手还是张开了，阳光在修剪圆润地指甲上跳跃了一下，又飞快地溜走了。那手缓缓下落，落到了黑皮少年柔软的小寸头上，然后轻柔地，安慰地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