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瓜,你为什么要叫瓜瓜?”
赵不嬉与季驰光混熟了,帮他搬着脸盆和桶,里面是一大堆生活用品。纸巾沐浴露什么的。
赵于勤则左手提着保温壶和小毛毯,右手提着牛奶,闷头往前走,赵不嬉一叫她,她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啊,因为之前我婆婆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被长跑队的队友听到了,他们也学着我婆婆这样叫我,不知怎地就传开了......”,季驰光有点羞赧,他用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脸。
这个小名听起来有点稚气,看起来不像是男高中生的名字,每次婆婆和朋友们这样叫他,他都有点不好意思。
季婆婆是因为年纪大了口吃不清才发音不清晰的,季驰光的朋友这样学着叫,季驰光也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他的朋友们只是觉得这个小名好玩,其实没有恶意。
宋羲不言不语,也拿了一堆东西,和季驰光并排走。
现在天气越发地热了,连宋羲都穿起了短袖。今天是周末,他难得地穿了私服,衣服是宽松款的白色T恤,并不合身。宽大的袖子像半袖一样垂了下来,盖住了两只胳膊肘,只剩下隐约露出青筋的白皙小臂暴露出来。
季驰光偷偷瞄了瞄宋羲的左大臂,虽然被布料挡住了,但他知道那里有一道狰狞的疤。那疤痕很吓人,皱巴巴的,几乎扒在了宋羲的整个左大臂上。
感觉到季驰光的视线,宋羲不由自主地收了收左臂,把那条胳膊藏在了身后。他抬了抬眉,对上了季驰光的视线,疑惑地看着他。
季驰光连忙摇摇头,掩饰性地露出一个笑来。宋羲见到他笑,也弯了弯眼睛。
季驰光今天出院,慰问品他在前几天已经陆陆续续地分给来看望的同学们了。大家又吃又拿,但还是剩了不少。季驰光给赵于勤他们家硬塞了两箱牛奶和其他东西,宋羲也有,但他没要。
在出院这一天又分了些慰问品给护士医生,但还剩下一点,只得拿回家了。
翌日,季驰光回到学校。他在医院躺了许久,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需要养养,但已经不疼了。
季驰光当时失血过多,已经快要休克了,所幸宋羲止血及时,救护车来得快,医院离学校只有两个地铁站的距离,才能化险为夷。
这一刀扎得惊险,刀子进入腹腔不深,肠道也只是划伤,并没被扎破。但也做了手术,术后还引发了感染,不过因为季驰光那会儿还在昏迷,所以也没感觉到太大痛苦。
季驰光与赵家姐弟一起走在校园里。今天虽是周一,但因为早就放暑假了,学校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准高三学生走在校园里。稀稀落落的,像一块大棋盘上分散的棋子。
三人穿着校服混在其中,是普通校园里面最寻常的学生。
第一天返校,季驰光本来是想要自己骑着小电驴突突突地来学校,但赵大贵坚持要送他。
赵大贵的运货小面包载着自己的一对儿女,几乎绕了大半个区才跑到季驰光家里,把季驰光给捎上了。
季驰光啃着赵大贵给他带的包子,肉包子的牛肉馅细腻肥嫩,一咬下去满口汁水。菜馅的清脆爽口,还夹杂着开胃的泡小菜,咀嚼中咔擦作响。糖的则甜而不腻,达到了甜品最高级的“不太甜”的标准。
其他的如糯米鸡和干蒸烧卖之类的则有点平平无奇了,不如包子那么惊艳。
赵不嬉吃着隔壁面包店买的肉松面包,问他觉得味道怎么样。
季驰光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夸包子们好吃,但对糯米鸡和干蒸却有点说不出口了,但不是说不好吃,只是不如包子好吃。
季驰光不怎么会说话,看他磕磕巴巴想要为糯米鸡和干蒸找补的样子,站在他另一边吃苏打饼干的赵于勤不自觉地笑了出声:
“那当然啦,包子是我爸妈亲手做的,糯米鸡和干蒸都是冻品,我也觉得不好吃。就包子还行。”
话说完了,包子也吃完了,赵于勤也到了自己的教室门口,她和季驰光说了声再见,理也不理赵不嬉便一头钻进了文科一班。
文理科班中间隔着一个口形的天井对望,季驰光与赵不嬉同是理科班,两人还能再顺着走一段路。
赵家姐弟从帮自己出院搬东西起就有点奇怪,季驰光回头看了一眼赵于勤,赵于勤已经坐在座位上了,正扭着身子翻书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季驰光正在看她。
季驰光收回视线,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不嬉,你和于勤怎么了?”
“又吵架了呗。”,赵不嬉满不在乎,叼着豆奶吸管含糊不清地说。
“你别看她这样,她打人可疼。”他扯了一下自己的校服领子,露出底下的巴掌印和指甲印。
季驰光看着伤口呲了呲牙,赵不嬉见他这样子笑了,略带着女相的脸上咧开嘴:“你别担心,我和赵于勤是双胞胎,从小打到大的,过几天就好了。她刚学会说话就拿‘姐姐’这个名头压我,但其实我俩就差两分钟。两分钟是什么概念呢?护士刚把她从我妈的肚子里拿出来,然后擦一下手,喝个水,又把我拿出来,就这么短的时间......”
说着说着,季驰光就到了教室门口了。赵不嬉咧着个大嘴揉了揉他打着卷儿又柔软的头发,他微微瞥了一下1班教室,手背在身后悄悄打了个手势,便将季驰光轻轻地推了一下:“进去吧。”
季驰光小猫洗脸一样地拨好自己软绵绵的头发,他想着哪一天要去理发店推掉它了,又理回寸头,毕竟真的太长了......
他一推开半掩的门,“嘭”地一声响,把季驰光下了一大跳。
教室门口各站着两个男生,一人拿着一个礼炮筒,季驰光一进门就拧,彩带礼花之类的纷纷浇在了季驰光的身上。
季驰光张着嘴,一脸愣愣地,他搞不清楚情况,像一只被吓懵圈的小奶狗。
他在班里一向是一个小透明,存在感不是很高,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呆了好几秒,直到看到班里拉起大大的横幅,季驰光才回过神来。
“热烈庆祝准高三理科1班英雄季驰光返校,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归位!”。心里一字一句地念过红色横幅上的字,季驰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他结结巴巴地感谢同班同学,最后两句是怎么都不敢再看了,太过羞耻。而且他觉得“英雄”两个字也太大了。
偏偏教室走廊的窗户那里也挤上了好些学生。主要人物有赵不嬉和他的朋友们,还有江瑜、梁伽澄以及所有体育特长生们,就连赵于勤也逃了早自习,挤在那里笑眯眯地看季驰光。
不知道是谁说的三二一,话音一落,教室内外的学生便齐齐喊“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归位。”,引得其他班里不明情况的学生也跑到走廊看。
还好高一高二的学生已经放假了,这栋教学楼目前只有准高三的学生,不然季驰光就要在学校里完全社死了。
虽然现在也差不多。
也不知道这句喊出来都羞耻的话到底是谁想到要打印上去的。
季驰光从头红到脚,但他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像有一股暖流慢慢淌过。
虽然横幅上的字眼确实挺羞耻的,但他知道同学们都没有恶意,1班的同学们在季驰光还没醒的时候就过来看过两次,在醒来后又集体来看过一次,病房里面的慰问品有大半就是他们拿过来的。
所以即便尴尬到脚趾抓地,季驰光的嘴角也是翘起来的。
宋羲早就到了学校,刚才就应同班同学的请求在台上用电脑放歌,此时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便拿着班里的学生集体筹钱买的大捧花,下了讲台,走到了季驰光面前。
宋羲一见到季驰光,便不自觉地对他笑了一下。班上人看着宋羲的笑,“哇——”声一片,宋羲便转过头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1班的同学纷纷闭上嘴,装作自己刚才没哇出声。
但今天是一个好日子,宋羲也就是严肃了一两秒,便绷不住了,他极少在众人面前笑,此时笑了出来,也有点不好意思,便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众人看不清他的脸,唯有被头发微微挡住的耳廓偶尔露出,可以看到它蒙上一层浅淡的粉色。
过了几秒,宋羲又抬起脸来,他端端正正地面对着季驰光。脸上又是往日里那副冷淡的样子,但季驰光看出了他嘴角噙住的一丝笑意,便知道宋羲此刻心情极好。
季驰光的心情不由得更好了,他眯着一双狗狗眼也笑了出来,惹得宋羲嘴角噙住的笑意扯得更大了。
冷白色的手越过季驰光的头顶,宋羲帮季驰光把头发上的彩带和礼花都摘下来。待帮季驰光弄干净了,宋羲才清了清嗓子,讲台上代替他放音乐的同学也自觉地把音乐的音量调小了点。
“季驰光同学,我谨代表交1中准高三理科1班全体同学为你的返校表示最热烈最诚挚的欢迎。”
宋羲郑重地将捧花递给季驰光,季驰光接过大捧花,他的眼窝子浅,吸了吸几次鼻子,眼泪还是没忍住,像窗外的雨点儿一样落了下来,滴到了花上。
看他在哭,讲台上的男生就把音乐都给停了,教室内外一片静默。
不知是谁率先鼓起了掌,掌声从稀稀拉拉到轰轰烈烈,中间夹杂着季驰光几句哽咽的谢谢。
今天不是一个好天气,本来就是阴天。刚才还有点阳光,现在马上就下起了雨。教室里没开灯,一片昏暗,但有热烈的掌声从里面传来,就连教室外围观的学生也鼓起了掌。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呢?
"咔咔"两声,门栓扭动,班主任吴初玉手上拿着会议本从后门走了进来。她刚刚开完会,就看到有许多学生堵在自己班级门口,班内外一片喧闹,不自觉地就皱起了眉。
作者有话要说:“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出自陈奕迅《孤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