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细雨如丝,随着风飘了进来。
今天虽有雨,但天边仍然挂着一轮骄阳,竟是下得太阳雨。太阳在窗户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分了一缕光,送给了宋羲。
阳光笼罩在宋羲的发丝上,将那深颜色的发丝照成了蜜色,那些微微翘起的头发似则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更衬得他肤如霜雪。
看着宋羲的睡颜,季驰光一动也不敢动,他甚至忘了呼吸,也不敢眨眼睛。宋羲即便睡着,气质仍是出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光里。
突兀的闹铃声划破病房的安静,宋羲似乎有点起床气,他眼睛仍然紧闭,嘴巴确实撇了起来,眉头也是皱着的,一副烦躁的模样。给这清冷的面庞添了些许活人气。
季驰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宋羲,看宋羲闭着眼摸了两下自己的校裤口袋,把里头的手机挖出来,凭着惯性按了一下电源键,闹个不停的闹铃便瞬间安静了下来。
声音静了,他便又将脸埋在手臂上,左右揉了揉,最后才抬起头来。
宋羲一抬眼,便看到了那双许久未睁开的狗狗眼。
季驰光瘦了,眼窝也微微凹了进去,显得眼睛更大了。此时阳光照在那双黑亮的狗狗眼里,光将眼睛里头的水光映得流转,宛如海西州如明镜般的湖。
“你醒了?”,宋羲眼里划过一丝欣喜,随后这丝欣喜又像滑落到湖里的冰,沉进了眼底,不见踪迹。
季驰光看着宋羲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他咽了咽口水,低下了头。他拂过宋羲的墓碑上的尘土,也给他墓前拔过杂草。草尽数拔了,只留下会开花的茎。
杂草锋利,割破了他的手。十指连心,即便是手指破皮也是疼的,但他仍是麻木地拔着。
因为他想来年春天时,宋羲看到的只有花。
他以为他再也不会看到宋羲了,
“呜......呜呜.......”,季驰光呜咽出声,像一只受尽了委屈的小动物。他扯着病号服宽大的袖口,用来给自己抹眼泪,娇嫩的眼角被他磨得通红。
下巴微凉,宋羲用手抬起季驰光的下巴。他颦着好看的眉,另一只同样泛着冷色的手则轻柔的抚过季驰光的面颊,修长的手指触到季驰光流下来的泪痕,将其一一揩去。
“伤口很疼?”,宋羲刚醒,声音还有点微微沙哑。
季驰光哭得口水不住地往下咽,侧腹的刀口穿来一阵阵疼痛。是疼的,但他不是因为这个而哭。
季驰光摇摇头。
宋羲用手扯了一张抽纸,帮季驰光擦鼻子,像帮小孩子一样。季驰光不好意思,他接过纸巾,用力的擤了一下。
见季驰光不需要他,宋羲便回到了位置上,浅色的眼睛盯着季驰光扎在手背上好几天的留置针。他垂着头,背对着太阳,俊美的脸躲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你救的那个女孩,她很好。”,浅色的唇藏在阴影里,用力地抿了抿,抿出一道冷硬的线条来。
“你不用担心的。”,宋羲轻声地补了两句。
季驰光怕疼,眼窝子又浅,不是疼,那便是担心那个姑娘了。小黄病危的时候季驰光也担心地哭了,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子。
季驰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听到宋羲问他为什么哭,季驰光又悲从中来,他止不住大哭出声,边哭便用那个包着眼泪的狗狗眼看着宋羲,他抽泣得几乎说不出话。
宋羲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那阴影里出来,微微地侧坐在他床边,拍着他的背。
季驰光仍是在哭,感觉到宋羲正在拍他背,哭得更伤心了,呜哇呜哇的。
“......能不......你......”
说话的声音与哭声都混到了一起,清冷的大凤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宋羲帮季驰光拍着背的手都不由得放缓了。
“怎么了?瓜......你怎么了?慢慢说,不要急。”
宋羲垂眼看着季驰光,手下的人身形消瘦,脖子细瘦,宽大的病号服罩不住他的身子,通过领口可以看出明显凹下去的锁骨。
后背一模,也几乎净是骨头。季驰光昏迷了近一个星期,他无法吃喝,全靠打葡萄糖维持生命体征,身子便也很快地瘦了下来。
平日里季驰光朋友们叫他的称呼便要脱口而出,但又叫宋羲吞了回去。
即便叫季驰光的全名显得过于生疏,宋羲也是这样叫他的。他不喜欢“瓜瓜”这两字,似乎自己一叫,自己便与季驰光的其他朋友没有什么差别了。
他怎么又突然霸道了起来,不愿意和别人用同样的称呼。
“我......”
季驰光转过身子来,狗狗眼含着泪望着宋羲。他一边吸鼻子,一边止不住抽泣,只能慢慢地说:
“我能不能.....抱抱......抱抱你......呜呜...”,他用尽了全力,将眼里的泪水都给压了回去,压得眼睛红红的。虽然混着哭腔,但这次宋羲听清了。
他一愣,似乎从来没有人这样与他说过。宋羲罕见地慌张,他“唰”地一声站起来,两只冷白色的手放在身侧,不安地抓着校服裤侧缝,抓紧又松开。
清冷的少年缓缓弯下腰,他张开手,修长的手指有点不太能被轻易察觉的颤抖。
宋羲避开季驰光的伤口,俯下/身子,那双手张开的半圆便在季驰光身后缓缓地收拢。最后两只如同白玉的手贴在了瘦到摸不到肉的骨头上
他抱住了季驰光。
宋羲体温好像偏低,但他的怀抱是暖的。被这温暖一激,季驰光本来就是奋力忍住的眼泪又再次决了堤,汹涌地往下掉,布料很快就将泪水西走,把校服外套的蓝色染成了深蓝了。
肩膀传来湿意,知道又是这双总爱流泪的狗狗眼在哭了,但宋羲没管。他微微低头,眼睛盯在季驰光后颈突得过分的骨头上,手则依然不太熟练地在季驰光消瘦的后背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