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漓找过你?她若是想做公主的琴师,何须要我引荐?”
宋习墨如是说,左漓的琴曲早已是闻名天下,不止是洛阳城,就连荆州那边也知道洛阳有个左姑娘是当今最好的琴师。
“今天她是来过,但她点名让你去引荐她,我也不知道她意图何在。”
宋染顿了顿,又道:
“但是阿漓姑娘说了”,只要你去引荐她,那一百两银子一笔勾销。”
宋习墨身为御史中丞,乃是监察百官的大老爷,只要她去皇帝面前说两句坏话,现任琴师自然而然的就下岗了。或许阿漓姑娘就是这样想的。
的确一点也不难,只是那位现任琴师就要遭受一场无妄之灾。
“好。”
宋习墨又道:
“这就是你说的生意上的事?”
宋染略微心烦的朝她摆了摆手,道:
“生意不好,生意难做。不过这就事你放心,我会打理好的。”
宋染又从怀中摸出了那两定银子,捧在了桌上。
“开业以来,就赚了这么多。”
宋习墨看着那两定银子,喉咙像堵住了一样,看来她离洛阳首富还差很大一段距离啊!
宋染却以为她眼里只剩下那两定银子,她心中的杠杆平衡了许久,最终决定将这两定银子留给宋习墨,这是对她将来成为洛阳首富的一个重要见证!
“那我先走了。”
宋习墨的视线落在了宋染身上:
“嗯。”
宋染要走了,可她的脚上像像是生了石磨,怎么走也走不动,她挪得很慢,或许是觉得那两定银子留在那有些可惜吧,也或许是因为一些别的……
当她挪到屏风后头时,忽然心生一计,她停住了脚,扒着屏风鬼鬼祟祟的伸出了半个脑袋,露出一双似有星辰的眼睛来……
那时宋习墨的视线还没收回去,她看着那半个脑袋心里莫名觉得好笑。
“宋习墨。”
宋染叫了她,还是带着笑的那种。
“嗯?”
屏风后面的人忽然缓缓伸出了一只手,朝她比了个很傻很傻的手势。
宋习墨不知道这手势是什么意味,却从她笑眼眉开的脸上猜出了大半,顿时,她的脸被凭几上的烛火烤得好烫好烫。
在那比心的宋染又道:
“早点睡,晚安。银子留给你。”
宋习墨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在烛灯那坐了好久好久,直到烛灯灭了,她才拢了拢身上的黑衫,取了一柄火折子将又烛灯给点燃了。
随即她立刻磨好了墨,提着笔给皇帝写了一本奏折,洋洋洒洒两千字有余,其中一大半论述了现任琴师教琴曲的不便之处。
她与这个琴师没有太多的交集,这么多字全凭胡编乱造,其实她心中还是有一些愧疚的,她也不曾想到自己读了这么久的圣贤书竟然会是去写这种折子,凭空诬陷他人清白。但一想到宋染,顿时就觉得没那么愧疚了……
宋习墨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怎么办?自己怎么变得这么蠢……
随即她有了一个更蠢的想法,她想去宋染开的小馆里看看,正好明日没有要务在身。
隔日一早,皇帝见到折子后大吃一惊,感叹不曾想一个小小的琴师竟然能将当今的公主耽误成这个样子,随即他大手一挥,立刻将公主的琴师换成了宋习墨引荐的左漓姑娘。
左漓得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是晌午了,她有一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啊,可她也只是十分从容把账本上的那一百两银子给划掉了。
宋染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她悠闲自在的坐在小馆里听胭脂姑娘弹琴。胭脂姑娘弹的曲子很好听,似梦非梦,令人飘飘欲仙。
宋染听到这样的曲子后,却长叹一声,道:
“胭脂姑娘有如此技艺,在小馆里真是屈才了。”
胭脂抚下了琴弦,琴声戛然而止,她笑着道:
“怎会,这里比巫玉坊可自在多了。”
“当时我在小河边见到胭脂姑娘的时候,就有了开这间小馆的想法。”
“是吗?那还得多谢姑娘了。”
胭脂并不像她的名字那样,并非长得媚俗,而是长着一张魅惑众生的脸,那双宛若秋水在眶的眼睛却常常让人心疼。
宋染趴在置琴的桌上,十分不好意思的朝她摆了摆头。
她朝宋染笑,宋染也朝她笑,只不过这只是一个礼节性的回笑罢了。
就在宋染笑得高兴时,眼前的姑娘却忽然用手捧起了她的脸,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宋染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就愣在了那儿。
上回就因宋染指着高老头说他要谋害自己,被宋习墨罚抄了许许多多遍女礼,以及多如牛毛的宋府门规。
其中一百三十条明文规定:呃……里面规定了宋染记得不太清的内容,反正它的意思就是闺中女子不能随随便便和其他人有身体接触。
宋染毕竟在宋府白吃白喝这么久,这样的身体接触弄得她有一点恐慌,有一点觉得对不住宋习墨的感觉。
“胭脂……胭脂姑娘?”
胭脂姑娘就这么捧着她的脸,笑着道:
“宋染姑娘,你真好……看。”
胭脂姑娘笑得真美啊,宋染被她这么盯着,有一些失语。
“胭脂姑娘……”
就在她失语之时,宋染忽然听见小馆门外有人在叫她。
“宋染!”
叫她的人正是宋习墨,她黑着一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参观小馆的。
宋染惊恐万分的将脸从胭脂姑娘的手中抬了起来,只可惜这时候为时已晚,宋习墨什么都看见了,而且看得清清楚楚,一清二白!甚至连她说的什么‘这间小馆是为姑娘开的’这类话也听见了。
总之,她很生气……
宋染对此还毫不知情,只不过当她看到宋习墨那双怒气十足的眸子后,便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失语。
她不自在的吞咽了一口,半响从喉咙里憋出一个音节:
“啊?”
宋习墨满含怒气的眸子转移到了胭脂姑娘身上,她寒声道:
“她是谁?”
宋染嘴角咧开了一个弧度,她要用她美丽动人的微笑来化解此刻的尴尬:
“我找来弹曲的……胭脂姑娘。”
“公子好。”
胭脂姑娘朝她笑着行礼,这一笑更加助长了宋习墨心中的气焰,她立刻就炸了毛:
“要什么弹曲的姑娘!”
宋染僵着她的笑脸嘟囔道:
“别的饭馆都有……”
宋习墨自然是没有听清她说些什么,只看见她正在滋着个大牙笑,这是一个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可落在宋习墨眼里却极为碍眼。
于是乎,她将袖子一甩,走了。
宋染懵了,她在宋习墨身后喊到:
“诶,你这就走了?”
宋习墨停住了脚,道:
“我就过来看看。”
说完,她便拐了角,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胭脂姑娘有些忧心,她道:
“宋公子看着像不大高兴。”
宋染却朝她摆了摆手,故作轻松道:
“不用太在意,她就是这样一张臭脸。”
若她知道宋习墨还站在拐角那儿站着,她一定不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宋习墨在拐角处捏紧了拳头,一字一句的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一张臭脸……”
这里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她提腿就走,走得干净利落,而且这回她是真的走了。
屋内胭脂姑娘又道:
“方才的公子可是姑娘的兄长?”
“你看出来了?”
“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相像之人。”
“是吗?”
宋染朝着那张略显忧愁的脸笑了笑,又道:
“所以你放心,我会说服我兄长的。现在无事可做,不如胭脂姑娘再弹一曲?”
“好。”
胭脂姑娘应下她的话后,飘扬的琴声便从小馆响起,惬意的很。
反观宋习墨就没这么悠哉了,她甚至是快要气得心梗的状态。
她坐在马车中,脑子里想的全部都是宋染曾说过的那些话。
「我宋染呢,从不记仇,日后与你义结金兰,待你情同手足。」
「但是现在看来,要是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兄弟姐妹也挺好的。」
「你现在离洛阳首富只差一步之遥。」
「当时我在小河边见到胭脂姑娘的时候,就有了开这间小馆的想法。」
……
这些话一字一句的回想在她脑中,耳朵里都是宋染的声音。
她想要喝酒,尤其想喝桃花酿,只要喝醉了就不会心烦了。
马车中,她扶额道:
“去摘月楼。”
“公子今日不去御史台吗?”
“不去,去摘月楼。”
闻言,马夫扬鞭大马,立刻调转了马头,朝摘月楼驶去。片刻之后,马车停在了摘月楼门前。
宋习墨撩帘下车,她走路生风,两侧的衣摆如湖面之上的涟漪波浪,却给人气势凌人之感。
楼中的小二一见来人气度非凡,便立马迎了上去:
“客官想要来点什么?”
宋习墨落座,道:
“桃花酿。”
“可否需要下酒菜?”
“随便来点。”
“桃花酿要多少呢?”
“越多越好。”
“好嘞。”
小二将擦汗帕子往肩上一搭,快步往里走去,宋习墨忽然在身后叫住了他,扶额道:
“等等,只要三壶。”
作者有话要说:要期末考试了,这一个星期没有时间写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