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韩应的目光看去,是位温婉可人的小娘子,看他愣神的模样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怎么?一见钟情了?”
韩应还愣在原地,这时一个小女孩跑来:“大哥哥!夫子好。”
张岁言蹲下笑着说:“原来是安儿啊。”
那位小娘子跟在李安安的后面,宠溺地看着她。
韩应像魂突然回来似的:“安安新年好。”
两人规规矩矩地行叉手礼,韩应说:“小娘子好。”
“两位小郎君好,我是安儿的长姐。”
李安安看着张岁言说:“长姐,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大哥哥。”
“安儿在家中总提起小郎君,说你会陪着她玩。”
张岁言挠挠头:“在学堂里我和他们却能玩到一起。”
“长姐,我能和大哥哥去玩吗?”李安安拽着她的衣袖。
李小娘子摸摸她的头:“去吧。”
李安安拉着张岁言的手往热闹处跑去,张岁言回头看了一眼韩应,后者扬一下头让他放心。
直到李安安犯困他们才打道回府。
“应霖兄,怎么样?”
韩应知道他问的是李小娘子:“我都没说话。”
“你俩在后面这么长时间,都不交谈的吗?”
韩应“哎呦”一声,张岁言明白了——面对心仪的人谁都会无措。
两个人慢慢走着:“我给你打听到了。李小娘子名婉婉,安儿告诉我的。”
“婉婉,”韩应呢喃着:“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张岁言点着头,这句诗就像为李婉婉所写。
“别魂不守舍了,时辰不早了赶快走吧。”张岁言拍打他的肩膀。
书院开课也是春耕的时候,张岁言穿梭在张家村、书清苑。
一日学堂休沐,韩应拦住正要上山的张岁言。
“岁言兄,上山吗?带上我。”
张岁言认真地打量他一番:“你不行。”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公子哥,上山还得一个时辰呢,他怎么受得住。
“哎?此言差矣。虽说我自幼养尊处优,但我好歹年轻力壮。你可不能小瞧人昂!”
张岁言决定带上他,要他帮忙肯定指望不上了,不过路上有人说说话也是不错的。
还未走到张家村,韩应就有些体力不支:“岁言兄,岁言兄!休息会吧。”
张岁言还没答应,就见他倚在树上缓着气儿。韩应没耽搁多久,又提着衣摆小跑到他身边。
“岁言兄,怎么你一点儿事没有啊?”
“我从小就跟着母亲进城卖菜,这条路我走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
只听韩应叹了一口气,男子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更何况还是女子呢。这一路走来,她一定吃了不少苦。
半个多时辰后,他俩到了张家村。韩应只想立刻躺下,让他仿佛生了火的双脚歇歇。
张岁言见状邀韩应进屋休息:“应霖兄先在这休息会吧,我去挑水。”
韩应刚坐下立马弹起来:“我也去。”
明明自己累得不行,但先前夸下海口只能坚持到底了。况且张岁言一个人更累,他得帮衬着自己的好兄弟。
张岁言到了村口,韩应抢过一个木桶双手提着。然后张岁言给院里的蒲公英、金银花浇水除草,韩应呢就在他身后,看他娴熟的动作想帮忙却又帮不上。
“得上山了。我再去井口一趟,你好好歇着吧。”
韩应这次没拒绝,他躺了半刻钟,张岁言也回来了。
“应霖兄,你要上山吗?”
“去!来了来了。”韩应打起精神活动着筋骨走出来了。
韩应提起地上的水桶:“我帮你提。”
“上山得一个时辰呢,咱俩每人提半个路程。”
“一个时辰?!”韩应爬山都费劲,更何况还有一桶水呢。
韩应没走多远就要放下水桶,他的手都勒出痕迹了,真不知道张岁言怎么走过来的。
还没到半山腰,张岁言接过木桶,与平时相比他这次已经轻松不少。
上了山,张岁言进入密林给天麻浇水。
“这是?天麻!你会种天麻!?”
张岁言蹲着一株株地浇水:“之前去岭南摸着些门路。”
“岁言兄!大才啊!”
韩应又说:“自古以来根本没人记载如何种植天麻,岁言兄竟然种出来了!”
“打住打住,你留些体力下山吧。”
张岁言顺手拔了杂草,两人原路返回。
韩应一路上都在夸赞张岁言是贾思勰再世,尽管张岁言白了他不知道多少眼,他却丝毫没有停下之意。
“先前我觉得岁言兄为人真诚、安之若素。今日一行才发觉你远不止这些。”
张岁言以为他要说自己女子的身份:“你想说我的身份取得这些很不易?”
“不!你只是张岁言,我只知道张岁言是天纵奇才。我之前引以为傲的成就不值一提,岁言兄才是真的了不起。”
听了这番话,他愣住了:“对啊,我只是张岁言。”
“应霖兄再次一语惊醒梦中人了。”他因为自己假扮男子一直小心翼翼,可无论是男是女,他都是张岁言。
回到城里,张岁言看着日头:“都快未时了,我请应霖兄吃酒如何?”
韩应顿感精神十足:“走啊!”
酒菜未上,韩应先喝了半壶茶水,只怪这务农不适合他。
韩应突然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生辰。”
“三月二十一。你呢,应霖兄。”
“十月初二。”韩应话锋一转:“你近日有去元府吗?”
张岁言摇摇头。
韩应贼兮兮地看着他:“你觉得元家小娘子喜欢你吗?”
“不知道,”张岁言喝口水作掩饰:“你总问这些做什么。”
还好店家端来酒菜打断了这个话题。
酒足饭饱后,两人不慌不忙地回学堂。
“岁言兄,你还要上学堂吗?”
“当然,多学点总归是好的。”
“可你不能还开蒙吧?”
张岁言皱着眉头:“确实,你有主意吗?”
“不如我给你找些书看,若有不懂的就问我。”
韩应看出了张岁言的欲言又止:“你还住学堂吧,咱俩做伴多好。”
第二日课下,李安安问韩应:“夫子,张哥哥呢?他生病了吗?”
“张哥哥没有生病,你要找他玩吗?我带你去好不好?”
李安安拍着小手:“好哎!”
韩应低头看向揪着自己衣服的李安安,不禁觉得好笑,难怪张岁言喜欢和小孩玩。
“岁言兄!安安来找你了!”
李安安正四处寻找他的身影,就见张岁言突然出现在面前:“大哥哥!”
“安儿好啊。你想去哪玩?”
李安安看向韩应,后者笑着点头,然后她拉着张岁言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张岁言回头看了一眼韩应,示意自己走了。
三月天气回暖,万物生长。
张岁言算着时日,蒲公英该开花了。
于是,他回家将蒲公英采了个干干净净,估摸着有三十多斤。
当他再次来到元家医馆时,王掌柜却很惊喜:“小郎君好些日子没来了。”
张岁言笑着不知说什么:“先生,这些是蒲公英。”
“好,我去称重。”
“小郎君,今年蒲公英的价格跌了。”
“先生,还按最低价格收就好了。”
毕竟这是曾经和元怀山商量好的——有了收获,草药都按最低价卖给元家医馆。
此次收银三两多,张岁言没多留。
走到门口猛然想起什么,张岁言又回去:“先生,可有纸笔?”
“小郎君几日不见刮目相看啊。”
之前还不识字,现在都要执笔写字了。
“先生过誉了。”
张岁言写下:招农工,临近张家村者面议工钱。
他放下笔,只见王掌柜赞赏地看着自己。
他的草药生意越做越大了。
张岁言站在热闹的地方举着那张纸,这样的行为引人注目,没一会就有人围上来。
“小郎君,这写得什么啊?”
“我招工——各位有没有离张家村近的?我在那有几片地但没时间打理。”
人群外两个男子站住脚,他们互相看一眼便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他俩凑过去,其中一人开口:“小郎君需要几人?”
张岁言看着他俩:“两位。”
“不知我二人可行?”
这两人才是真正的年轻力壮。
“二位先随我来。”张岁言带路来到一家茶水铺。
店家端来三碗茶,张岁言说:“二位家在何处?”
“城北外,离张家村不远。”
“你们是?”
“我们俩是兄弟,我是兄长。”
张岁言恍然大悟,难怪那个人不说话:“我叫张岁言,两位怎么称呼?”
“我叫孙大,他叫孙二。”
“二位觉得工钱多少合适?”
“小郎君,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兄弟俩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如今就是想找个活计养活自己。”
张岁言沉吟片刻:“那一人每月一百文如何?”
孙大既惊讶掺着惊喜:“这太多了吧!”
张岁言笑笑不说话。
他们俩看着老实忠厚,想必会跟着张岁言干得长久。二人身世和他又相似,难免会感同身受些。
张岁言带他们来到张家村。
“就是这了。你们可愿住在这?”
可太愿了,孙大孙二都是挤在不知道是谁的破屋里,现在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他们自然乐意。
张岁言拿出钥匙交给孙大:“钥匙交给你——那一片金银花也是。”
就这?给一百文!孙大心里直犯糊涂,张小郎君看着不傻啊。
“目前只有这些,以后就说不准了。”
孙大憨笑着:“请小郎君放心,我们俩一定把它们照顾得舒舒服服。”
“东屋不要去,我娘之前住那——她去世了。你们若有事就去书清苑找我。”
“小郎君慢走。”
三日后,张岁言带着字据和印泥回家了。
“孙大、孙二,”张岁言叫住正在菜园的两人:“你们在这上面画押。”
两兄弟不明所以,“这是雇你们的字据,我已经帮你们写上了名字,直接画押就好。”
张岁言给他俩各自写了一份,并叮嘱他们:“自己的要收好。”
他进屋看了看,生活气息又回来了。张岁言站在东屋门口,看着禁闭的木门,他说:“我带你们上山。”
孙大没有问什么,二人跟在张岁言后面。
“这里是我种的天麻,若几天没下雨就得上山浇水。”
他们不知道天麻珍贵,更不知道种出天麻的稀奇。
“你们不要让别人发现这里。”要是被人偷了去,他的致富之路就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