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歌星平日里很忙的，只有上课时间才过来。”校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说起话来也是喋喋不休。
“人家那么大的名气，还肯屈尊到我这里做一个小小的老师，我感激还来不及，哪里有资格要求她必须留在学校里啊……”
是啊，六月玫那么大的名气，偏偏选择了和她同样的时间来到这所学校，做一个普通的老师。
霜晴无功而返，越想越觉得可疑。
“霜晴同学。”苏美奂甜甜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过两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邀请班上同学到家里玩。你有时间的话记得过来哦。”
“有时间的话一定。”霜晴心思没在她身上，随口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
“对了美奂，你知道的多，可不可以告诉我六月玫平常喜欢去什么地方？”
苏美奂听后用手捂住嘴，一副惊讶的样子：“这……我也不清楚呢，打探别人的行踪是不是不太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霜晴想解释，却没有合适的借口，索性话说一半不再继续下去。
“不过，我生日那天也会邀请六月玫过来，你有可能在我家见到她呢。”苏美奂食指抵着下巴，说罢露出了娇俏甜美的笑容。
冲着这一点，苏美奂的生日宴，霜晴和沈筠溪都选择了参加。
苏美奂所住的冯府规模宏大，布局严谨，建筑精美绝伦，透着一股大家风韵和历经风霜的沧桑。
一进门，一条大青方砖铺就的长甬道映入眼帘，将大院分为东西两个部分。
继续向前走，有道极具西洋特色的门，和四周传统东方风格的建筑融合在一起，却不显得突兀。可以看出这里的主人对西方文化也有一定爱好。
“这边，这边。”苏美奂身着华丽的粉红色小洋裙，及肩的黑发烫出了时兴的卷度，头上两条粉红缎带绑成蝴蝶结的形状，看上去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
她见到她们，笑意浮现在脸上，带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格外甜美。
“你们来的好早啊。”
她们跟着苏美奂来到宴会厅。里面不过零星几人，都是在学校里和苏美奂比较熟络的同学，正在和冯家夫人谈笑风生。
那冯夫人一袭凝夜紫色西式长裙，黑发婉约地盘在脑后，说起话来眉目带笑，仅仅一个侧脸尽显优雅风韵。
霜晴有一瞬间恍惚，总觉得这位夫人的侧颜莫名熟悉，像极了朝夕相处的某人。
“娘——”苏美奂娇娇地唤着，“我带新朋友回来了。”
“快快让新朋友落座。”
冯夫人转过头正准备招待她们，看到霜晴面容的那一刻，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
吊睛、长鼻、窄长脸，这熟悉的组合勾起了她最不愿回想的那段记忆。
“是北海人吗？”她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喜悦，变得有些冰冷。
“是啊……”苏美奂话说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瞳孔猛地一缩。
冯夫人依旧维持着端庄的微笑，只是眼底没有了刚才的光彩：“不好意思啊，两位姑娘。还请随便坐，不要拘谨。”
说罢给苏美奂一个眼神，苏美奂跟着她走了出去。
“你怎么和北海人交起了朋友？”她语调平缓，笼罩着一丝隐隐的悲凉。
“对不起，娘，我忘记了……”苏美奂怯怯低下了头。
“我也不是怪你，你毕竟没有经历过北海人的肆意屠戮。”
阴翳覆上夫人的眼眸。她抬头望着天空淡淡的月影，悲伤仿佛能从眼角溢出。
“只是我一看到她的脸，就想到了十六年前屠城的北海兵，还有我可怜的月昭。她才只有五岁，我却再也不能陪在她身边……”
“都是美奂不好，您别伤心……”
听着苏美奂不住的歉意，冯夫人掩面长叹，情绪稍稍平稳了些。
“抱歉，美奂，我本应该让你开开心心过一个生日的，不该提及那些伤心事破坏兴致。”
宴会厅里，霜晴和沈筠溪面对这几个不是很熟悉的同学，感到有些拘谨。
“你有没有觉得，刚才的夫人好像不太喜欢我们？”霜晴悄声问向沈筠溪。
沈筠溪不以为然：“东灵人不喜欢我们，不是再正常不过？”
“也是……”
谈话间，一个皮肤黝黑、五大三粗的男生来到她们身边，用不甚友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们。
“喂，你们不会突然动手吧？”他有些粗鲁地问。
“什么？”她们被问得有些懵。
“听说北海女人脾气暴躁，随身带着短刀，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
“不至于，我们又不是杀人狂魔。”霜晴感到十分冒犯，用微笑掩饰心中的不满。
那黑皮肤男生收回打量的目光，态度却依然强硬：“最好是这样，你们可别想在我眼皮底下搞什么幺蛾子。”
“方灿阳，你怎么这样说话？”一个相貌平平却亲切和善的女孩不悦道，“这样说话是很失礼的，你要向两位同学道歉。”
替她们发声的，正是班长温舒冉。
“我跟你们逗闷子呢，无意冒犯，对不起。”方灿阳不情不愿道，殊不知霜晴面带微笑回应他的同时，手已经在藏于腰间的刀柄处摸索。
另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儒雅清俊的男生见状，开口想要挽救气氛：“他这人说话比较直，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说话直不是无礼的借口，希望阁下能将两者分清。”沈筠溪冷冷道，“无意冒犯，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学，要和谐相处啊。”温舒冉一脸无奈，生怕他们再说下去就会打起来。
苏美奂闻声赶来，双手叉腰，提高声调道：“许长虹、方灿阳，你们可不要欺负新同学！”
两个男生见今日的女主角回来，立即凑上前去嘘寒问暖。
“你没事吧？我看刚刚云姨有些怪怪的。”
“是啊，你眼睛都红了，云姨跟你说嘛了？”
苏美奂活泼讨喜又温柔漂亮，灵力造诣也极高，在学校里素来备受瞩目。班上的两个男生，尚文的许长虹和尚武的方灿阳都对她格外上心。
“回忆了一些往事，有些感动罢了。”苏美奂笑着摆摆手，“已经没事了。”
说罢，她走向霜晴和沈筠溪，挽着她们的胳膊介绍道：“他们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很好相处的。”
北海人个子普遍偏高，霜晴和沈筠溪同她站在一起，高出了将近一个头来，更加衬得她娇俏玲珑。
“他是许长虹，头脑聪明书读得好，灵力也远超别的男生，最重要的是长得超级帅呢。”
“你好，刚刚的事真是不好意思。”霜晴微笑着点头说道，一旁的沈筠溪也轻轻颔首示意。
“没关系的，是我们失礼在先。”许长虹白嫩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是方灿阳，虽然学习一般，不过力气很大，为人爽朗不拘小节，不是个坏人。”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罢了。她们对这个黑壮男生方才的无理态度十分不满，却还是暂时作罢，只礼貌道：“你好。”
“哼。”方灿阳一副轻蔑的样子，不屑道：“你们好。”
“这是温舒冉，她是我们的班长，性格超好的。”
温暖的笑意绽放在少女满月般饱满的脸庞：“很高兴认识你们。”
随着越来越多的宾客到来，宴会如期进行，热闹非凡。
霜晴中途更衣离席，却迷失在大院里。
她一边走，一边欣赏着院内景致。这冯家无论规模还是风格都足够气派，想必在雪城有一定的威望。
走着走着，来时的那道西洋门映入眼帘。
“呀，怎么走上了刚进门那条甬道？”霜晴迷惑了，“那我应该朝着反方向走，不然一会儿就该出大门了。”
她正欲转身离开，就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飘逸着金棕色卷发，步伐轻盈娴雅。
“六月玫？”
“你好呀，我的小助手。”六月玫依旧活力四射，如夜晚的明珠。
“幸会，大歌星。”霜晴不打算和她绕弯子，直言正色道：“有些事，我觉得有必要找你说道说道。”
“雪城著名医馆和时装店的千金邀请我，哪有不来的道理？”六月玫清秀的脸上笑意吟吟，“长话短说好了，让苏小姐久等可不礼貌。”
“那日音乐城，是你设计的，对不对？”霜晴走近她，右手紧握腰间的刀柄。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我吗？”六月玫面不改色，明快道：“是来帮你的人。”
“帮我？”霜晴一下子摸不清头脑，更多的疑问浮现而出。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六月玫一双明亮的杏眼环顾左右，“你若有什么疑问，可以趁着傍晚到老城厢集市附近的小花园找我。”
老城厢集市附近的小花园……那不就是她先前从房间的窗户看到的那个地方吗？
再度回到宴会厅，听着六月玫在台上倾情演唱，霜晴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天籁之音回荡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就和小花园里传出来的神秘歌声一模一样。
“原来在小花园里唱歌的就是她呀。”沈筠溪凑到霜晴耳边，悄声说道。
“你也听出来了？”
“她的音色比较独特，和一般的人不一样。”
“之前美奂说过，她好像练成了什么……”霜晴回忆着，脸色突然一变。
“人鱼的嗓音。”
人鱼，海妖……海妖就是黑化的人鱼。所以，这六月玫到底是什么来头？
献唱结束，六月玫仅停留片刻便匆匆离去。满堂宾客的热情依旧高涨，托苏美奂的福，好多人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大明星。
“不愧是冯家，好大的排场，连国际有名的歌星都能请来。”
“冯夫人可是雪城众多家主中脱颖而出的一位，留洋归来，才貌双全。听闻她老家是南疆百花谷的，年轻时就是当地的天才。”
“可这冯家千金，为嘛不姓冯而姓苏呢？”
“据说啊，是冯夫人收养来的，不是亲生的。真正的冯家千金在十六年前的战争里就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找着。”
“不管怎么说，真千金没有找到，苏小姐就是下一任家主的不二人选。”
宴会持续到很晚，大约到了二更天才结束。冯府门口堵的水泄不通，都是宾客们家里来的马车。
乌希哈乘唯一的马车出门，由萨娜徒步接她们回家。
“小姐，我们走吧。”
沈筠溪却防备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萨娜身手不错，会保护我们的。”相处了一段时间，霜晴渐渐对这个小女孩放下心来。
“你为什么信她？”
“眼神。”
萨娜的眼神充满了单纯与无知，徒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小聪明。不管在谁手里，永远都是有勇无谋的棋子。
春夜的晚风凉嗖嗖的，一路上街道昏暗寂静，只有大户人家的院子里透出点点微光。
音乐城之行后，霜晴格外谨慎。一路上时不时回头，每走一步都要把前后左右全部扫一遍，生怕再一次遭遇尾随。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
夜空中好像有一个模糊的黑影，从她们身后一闪而过，迅速如倾落的闪电。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只觉得汗毛耸立，急忙晃动沈筠溪的手。
“你看到了吗？天上有个黑影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