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行走在街上，视野愈发受限。周围的景色开始一点点模糊，到最后甚至看不见前方的路。
“奇怪，怎么突然起雾了？”霜晴开始警觉。按理说，春季的雪城风大又干旱，不容易起雾才对。
“我不是本地人，近期才来到这边，不太清楚这边的气候。”六月玫摇头道，“雾越来越大，我们最好尽快找一家店进去避避。”
苏美奂在雪城生活多年，对此异象表示十分不解，一个不留神被脚下的地面绊倒，向前栽了下去。
“唔……好痛。”她刚要喊人，却发现身边已空无一人。
“老师？霜晴？”
她无助地呼唤着同伴，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霜晴跟着六月玫进入一家店铺。店内陈列着各种古色古香的东方乐器，却空无一人，静谧得诡异。
“美奂呢？”她察觉到不对劲，一转头却发现苏美奂不见了踪影。
琥珀眼瞳忽地锐利起来，狠狠盯着身边仅剩的那一个人。
还是小瞧了她，还是放松了戒备。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你。”霜晴抽出藏在腰带里的短刀，对准了六月玫，“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对不对？”
就在这时，一阵迷幻的歌声如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雾气一般乍现，充斥着整间店铺。
这歌声和小公园里每日传出的歌声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前者比后者少了几分清爽，多了几分迷蒙。
六月玫身体开始晃动，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霜晴见状，忙后退几步，惊道：“喂，你怎么了？”
六月玫扶着脑袋，颤颤巍巍地摸索到近处的桌椅，瘫软地坐了下去，用手肘撑在桌上。
“是……海妖的歌声……”她努力将眼睛睁开一半，说话的声音都虚弱了不少。
海妖……
霜晴曾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生物。
海妖即黑化的人鱼，是一种凶狠可怕的妖怪。她们潜伏在深海，歌声具有迷幻性，可让过往船只上的人陷入沉睡，随后将其卷入海里杀死。
她曾以为这都是传说里的生物，不存在于现实世界。
“你别装了，快醒醒。这世上哪里有海妖？逗我玩呢？”霜晴丝毫没有受到歌声的影响，还以为六月玫在骗她，不禁有些恼怒。
“老师突然好困，就让老师睡会儿……”
话音未落，六月玫双手突然失去支撑，趴倒在桌上。
“嘿！”霜晴这下真的急了。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诡异的歌声充斥在整个房间。
霜晴急忙开门，想要逃离这个古怪的地方，却发现此处被人设下了结界，与外界分隔开来。
“别动。”
脖颈处传来一丝凉意，一把匕首抵在霜晴的动脉旁，吓得她大气不敢出。
“奉上面的指令，来取阁下性命，请见谅。”
正说着，那把匕首一闪而过，割下几根暗红的发丝。
霜晴反应快，及时躲开了那把致命的匕首，却由于用力过猛侧倒在地。借此机会，她才得以看到对方。
这是个高大壮硕的男子，一袭黑衣严严实实地裹住身体，黑色的帽子和面罩遮住了样貌，只能看到那双眼睛像鹰目一般冰冷狠戾，阴得寒气逼人。
见了对方这般模样，霜晴吓得身体一僵。她在大山里生活四年，营养不良导致瘦弱乏力，细颈削肩的单薄身体完全无法与之正面抗衡。
黑衣男见一击没有命中，即刻紧握匕首朝她走去，准备发起下一轮进攻。
霜晴下意识一声尖叫，一个骨碌站起来，拖着僵硬沉重的身体，在空间有限的店里四处逃窜。
“啊啊啊怎么办？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时间一长体力会消耗光的。”
眼见黑衣男举着匕首在身后穷追不舍，霜晴努力保持呼吸规律，头脑飞速运转着。
如果店里的歌声真的来自海妖，那么一般人听了必定会沉睡昏迷。
她不知道为什么歌声对自己没有效果，许是在盛京的十二年学过魔法的缘故，精神上有一定保护效果。
可这黑衣男子打一开始既没有释放灵力，也没有施展法术，只是不断使用蛮力，像条发飙的大黑狗一样四处追着她跑。
若是稍微有些灵力或懂些法术，也不会蠢到如此地步。可他偏偏在没有任何内力加持的情况下，仍不受歌声影响。
没有猜错的话，问题或许出在他的耳朵。
为了验证猜想，霜晴不断地高声尖叫，喉中发出猫爪挠玻璃一样的声音持续有几十秒，一边叫一边留意着那人的反应。
这样刺耳的声音，一般人听到一定会有所反应。那人却不为所动，连表情都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霜晴见状故意放缓了速度，等着那黑衣男子追上来。
闪着寒光的刀刃直直落下，距少女没有多少血色的脸颊只有一指距离。
她迅速向左侧蹲，躲过男子手中的匕首，并伸出右脚踢向男子脚腕处，使他失去平衡，前倾倒地，整张脸重重砸在地面上。
趁着他摔晕的几秒，霜晴像给狗检查耳道一样揪起他的耳朵，果然发现了里面压得紧紧实实的棉花球。
“切，这点小伎俩来对付你姑奶奶？”上挑的眉眼轻蔑一斜，随即她从男子耳朵里揪出那两坨棉球，用指尖弹飞出去。
店里的歌声还在继续。
黑衣男子缓过劲来，举起匕首正欲还击，身体却变得不听使唤。
“不好！”
他来不及捂住耳朵，就开始摇摇晃晃，跳起杂乱无章的舞步。一会儿像振翅的螳螂，一会儿像飘摇的海草，挣扎没多久，最终晕倒在地，沉沉睡了过去。
“这就不行了？还以为你多厉害呢！”霜晴用脚踢了踢他的脑袋，没有得到任何回馈。
就在这时，门开了，冯霜涵带着苏美奂焦急地冲了进来。霜晴看到她们，眼里顿时有了光，店内的歌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伊花，你还好吗？”冯霜涵关切地问道。
霜晴立刻奔了过去，在距冯霜涵一步之遥时停下了脚步。欲伸出的手在半空停顿了一瞬，最终还是被她缩了回去，投以一个化险为夷的胜利微笑：“我没事，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冯霜涵上下打量着这个不省心的妹妹，看到她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
“我们都没事。”说着，又庆幸地看了苏美奂一眼，“多亏苏姑娘法术造诣深厚，解开了这结界。”
苏美奂掩面轻笑：“姐姐太客气了，这都是我该做的。”
就在这时，六月玫醒了过来，眼睛半睁半闭带着淡淡的迷离：“发生了什么？”
冯霜涵和霜晴同时瞥向她，默不作声。
她环顾四周，起身作欣喜状：“是你们摆平了这里吗？真是太棒了！不然我怕是要经历一场危险了。”
六月玫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她们三人。
“到我身后来。”见她步履渐近，冯霜涵防备地护着霜晴后退一步。
苏美奂则热情地奔上前去：“老师没事就好，我很担心您呢。”
“看来大家都没什么事，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的好，此地不宜久留。”六月玫像个普通老师一样拍了拍苏美奂的肩膀，就好像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离开之前，有件事我必须处理。”冯霜涵将警惕的眼神从她身上移到地面，肃然道，“你们先走，我稍后就到。”
随后她走向昏迷在地的黑衣人，扯下他的面罩。
是西西亚人的面容。
“要不顺便检查一下他身上，看看有没有某种组织的刺青之类的。”
这声音像奶酒，清甜与辛辣混在一起，沁人心脾。
“你怎么没走？”听到霜晴的声音，冯霜涵有一点惊奇，“听话，这不是你应该看的。”
“请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子，好吗？”霜晴蹲在她的身边，认真道：“我已经长大了，我想和你一起……”
粗糙的手掌覆上充满真诚的双目，霜晴话还没说完便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这只手上生出的茧子，这都是姐姐多年来历经风霜的证据。
冯霜涵快准狠地用短刀送黑衣人见阎王，麻利如杀鸡。
“涵姐姐，你在干什么？”
“防止你晚上做噩梦。”
她柔声回答着，从容地擦干刀上血迹。
自冯霜涵六七岁起，乌吉赫额尼便不断招募世界各国死士作为她的训练对手，让她见识不同国家的武器与战术。她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亲手将他们一个个杀死，踏着一具具尸体，将亡魂献祭给月神。
这样的事她做多了，已然变得麻木，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只担心没有见过血腥场面的霜晴看到会有所不适。
“可以了吗？”即使那双手已经离开，霜晴依然乖乖闭着眼睛。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配合什么，在心里暗暗嘲讽自己着幼稚的顺从，却觉得有点莫名的……享受？
“稍等一下。”
“……”
“我们走吧，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此行结束后，霜晴陷入了新一轮头脑风暴。
黑衣人来自西西亚，门上的结界是西方法术，那个可疑的老师也和西西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一次要害她的人想必和西西亚势力有关。
可她实在想不明白，除了她暴露北海公主的身份，引得西西亚斩草除根外这个可能外，西西亚人还有什么理由针对她。
“你觉得，是不是还有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霜晴担忧地问。
“按道理说不会。”沈筠溪思索片刻答道，“知道我们名字和样貌的人少之又少，都是我们的亲属和下人。要么留在了北海，要么就在咱们府里。”
“莫不是府里出了细作？”
“不排除。”
府里的侍女护卫都是当年从盛京逃往玉阳路上救下的难民，文化程度不高，北海官话说得勉勉强强，东灵语几乎不通，更别说更加陌生的西西亚语。
这些人中，唯有哈日伊罕勤奋上进，在玉阳的时候偶尔会偷偷拿她们的外文书来看，想必是懂些西西亚语的。
想到这里，霜晴意味深长地一笑：“我倒是知道问谁比较合适。”
她们找到了平日里和哈日伊罕交往较密的冯霜涵。
“哈日伊罕？”冯霜涵正擦拭着她的长刀。
“她从前没少向我讨教。不仅东灵语学得好，就连西西亚语也曾学着书写一二。”
霜晴和沈筠溪对视一眼，仿佛心中有了答案。
“对了，再告诉你们一个事。”冯霜涵停止手中活动，凝重地望着已被腐蚀的刀刃。“那人的血里有毒。”
看到她们惊讶的目光，冯霜涵把刀伸到她们面前。
霜晴被腐烂发黑的刀刃吓得一个后退，皱眉分析道：“那人说是奉上面的指令来取我性命，想必在出发前就服下了剧毒，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复命。”
“真是太可怕了。”沈筠溪把手放在胸口，担忧地看向霜晴。
“之前我还不信你，现在想来，那个老师也一定有问题。”
“依我看，只怕是有人一早便盯上了我们，进行的有组织有目的的试探。”冯霜涵将手中的刀收起，肃声说道。
“试探？”霜晴和沈筠溪异口同声道，“怎么讲？”
冯霜涵转向霜晴：“不知你是否发现，对方的实力并不强，完全不像训练有素的杀手。”
“没有，我感觉还挺强的。”霜晴小声嘟囔着，却还是被冯霜涵听个真切。
“那是因为你太弱了。”冯霜涵向她投去鄙夷的目光，“音乐城的那人，应该是一个障眼法，用来试探我们之中的某人。针对的是谁，背后的操控者又是谁，有什么目的？一切都未可知，最近你们两个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再次回到学校，霜晴打算直接找六月玫对峙，跑遍整个学校也寻不见人影。
“六月玫老师在哪？”霜晴无奈找到了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