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娜?”霜晴疑惑道,“萨娜怎么了?”
冯霜涵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那丫头是得罪了谁,被下了那样的毒。你看看就知道了。”
霜晴闻言,疾步跑到府中,直奔佣人房。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只见萨娜嘴唇发紫,双目紧闭躺在床上,看起来异常痛苦。别的侍女都躲在一旁远远围观,不敢靠近。
“幸亏发现的早,毒素没有扩散得厉害。若是再晚一点,或服用的剂量再大一点,只怕都挺不过去了。”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道,“好在老朽及时用灵力将她体内毒素导出,她晚一些就会醒了。”
“有劳您了。”乌希哈起身送大夫出门,临走不忘瞥一眼床上的萨娜。那心疼又不甘的眼神好像在说“问诊费从你月钱里扣”。
沈筠溪在侍女堆里找到了她的侍女阿日善,将她拉到一旁,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是卓娜叫萨娜姐姐去打水,萨娜姐姐回来之后口渴,先喝了一口,就变成了这样。”阿日善双手攥在一起置于胸前,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岂有此理!这卓娜是要将我们一大家子全都灭口吗?”沈筠溪听后怒目圆睁,快步走向霜晴。
“这样歹毒的手段,不知道这次又是想针对谁。”
霜晴脸色阴沉,冷冷看着这一屋子的侍女:“要是我猜的没错,这一次就是针对萨娜的。”
她看着沈筠溪不解的眼神,进一步解释道:“水是萨娜打来的,若不是她先一步饮水中毒,这下毒的嫌疑必定会落到她的头上。”
“如果这样的话,追起责来,必然会重重责罚,萨娜难逃一死。”
萨娜现如今成了哈日伊罕的“叛徒”,避免旧事暴露,哈日伊罕必然会采取手段。
她应该会想到,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沈筠溪眉头一皱,抬起手将袖口遮挡在口鼻前,心惊之余还带着一丝嫌恶:“好一个借刀杀人。若不是萨娜意外饮水中毒,这嫌疑她是洗不清了,这下也算因祸得福。”
“不,如果是萨娜自己中毒而亡,也正中她们下怀。对萨娜来说,这就是个死局,卓娜也不过是个注定牺牲的棋子罢了。”
霜晴说罢放眼望向余下的侍女,淡淡道:“你看,哪里还找得到卓娜的影子?准是吓得跑掉了。”
“在这儿呢!”
只听一声洪亮的男音响起,乌希哈身边的护卫达得肩扛五花大绑的卓娜大步走来。
“你放开我!”卓娜奋力挣扎着,不停踢动双腿。
“得嘞!”
话音刚落,她就被达得随手丢在了地上,重重地摔了一个屁股蹲儿。
乌希哈和冯霜涵随后而来,小小的佣人房内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中年女人神色凝重,一双上挑的狼目尽显深邃阴冷,肃声问道:“你们看一看,是这个人吗?”
霜晴对卓娜其人还是有印象的。
卓娜也是哈日伊罕众多追随者中的一个,年仅十四,和萨娜一样有着这个年纪的热情与烂漫。
不同于萨娜的隐晦低调,她曾直白而莽撞地向哈日伊罕投诚示好,却被哈日伊罕婉拒,成了府中一段时间的饭后谈资。
“卓娜。”霜晴上前一步,面上冷意渐凝。“为什么这么做?”
“奴婢只是传了个话,余下的并不知情啊!”卓娜匍匐在地,锐利的五官拧在一起,拉扯出不甚自然的委屈,仿佛在祈求在场众人的垂怜。
“睁眼说瞎话!”一旁的吉兰都看不下去了,“毒就被下在你交给萨娜的桶上,又从你房间搜出了装有毒药的瓶子,证据确凿,还不承认!”
卓娜听闻,挣扎地更加厉害了,就像一只奋力蠕动的米虫,极力为自己辩解:“冤枉啊,奴婢不知道桶里有毒,不然也不会交给萨娜姐姐了……”
随后,又扯着嗓子对着其余侍女喊道:“一定是有人想陷害我!”
其余三两个侍女都是在东灵新买回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实孩子,先见了萨娜中毒,又看着卓娜上演这一出,早就吓得抱成了一团。
沈筠溪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你倒是说说看,是谁?”
就凭卓娜这粗糙的演技,骗不过在场任何一个人。
霜晴无声冷笑,摇了摇头。哈日伊罕这次没算计好,找了个脑子不灵光的,成功推出了府上实名下毒第一人。
困兽般的女孩用那双惶恐的眼睛搜索着,最终锁定了门口处那个扮作男装的女子。
“是……哈日伊罕!没错,就是她让我把桶交给萨娜!”
守在门口那个高大清健的身影直直跪了下来,端端正正地朝乌希哈所在的方向磕了个头,神色从容道:“天地良心,奴才多年来对福晋……对夫人和小姐们忠心耿耿,绝无半点异心,断不会做出此等恶毒之事来。请夫人明鉴。”
“嘁!”充满不屑的气音从吉兰牙缝中蹦出,“小姑娘,你编瞎话也要听起来可信一点。”
她眯起眼睛,面向卓娜露出嘲讽的微笑。
“人家无限风光的护卫,会陷害你们小小的婢女?真是笑话。”
霜晴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当初萨娜还想着维护一下爱慕的姐姐,卓娜这丫头却为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不惜将“主子”直接供出。
这样的“得力助手”在身边,有望将哈日伊罕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我倒是觉得,卓娜不会空口无凭……”
“混账!”还没等霜晴说完,姑姑乌希哈便一声低吼,全场顿时寂然无声。
她斜睨着地上慌乱的卓娜,继续道:“如果我没记错,你曾向哈日伊罕示好被拒,这事在府里传了好一阵子。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故对哈日伊罕怀恨在心,有意栽赃陷害她。”
卓娜身体僵在那里,一脸横肉随心跳颤抖。
“福晋……”
她还想继续求情,却不料乌希哈丝毫没有理会,对着哈日伊罕的方向郑重道:“你起来吧。”
“谢夫人!”哈日伊罕快速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眼中带着隐隐的小人得志的庆幸。
“福晋!”沈筠溪气不过,上前一步。
冯霜涵眉头微蹙,忧心地看了她一眼,试图用眼神将她制止。
“福晋固然爱惜人才,可此事蹊跷,又关乎全府上下的性命,不知下毒之人居心何等叵测,还望福晋彻查!” 沈筠溪并未注意到冯霜涵暗示的眼神,一心只想揭露哈日伊罕的虚假忠心。
“筠溪小姐,请不要再胡闹了。”乌希哈声音柔缓下来,却依旧深沉严肃。“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无需再为此耗费大量人力和时间。况且我一再强调,这里不是北海,还请注意我们现在的称呼,不要被人抓了把柄去。”
见沈筠溪不为所动,冯霜涵又望向霜晴,试图将信息间接传递。霎那间,如心有灵犀般,四目刚刚好相对在一起,似有一瞬的交织痴缠。
眼看着沈筠溪还想再说些什么,霜晴抢先一步拉住她的衣袖,摇头暗示。
“伊花。”乌希哈见状,将霜晴唤到了她的面前。“你打算如何处理下毒之人?”
她话音一落,整个房间的目光尽数汇聚在这个瘦弱的红发少女身上。
“我?”霜晴有些诧异地看向乌希哈,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这次受害的是你的丫鬟,理应由你亲自来处置。”
“明白了。”
霜晴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卓娜面前,蹲了下来。
“北海西部语言我也懂一点。卓娜,是夏天的意思对吧?”她眯眼一笑,“可惜,你看不到今年的夏天了。”
随后便站起身来,厉声喝道:“给我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不要啊……”卓娜挣扎着呐喊,整张脸扭曲得仿佛马上要被撕裂一般。
“闭嘴!”霜晴被她吵的难受,直接抽出达得腰间的长刀,挥向卓娜短粗的脖子,又在快要触及那冷汗密布的皮肤时停了下来。
“不然就让我在这儿斩了你!”
卓娜眼珠子瞪成了铜铃,整张脸就像尚未下锅的白面饼一样没了血色,吓得一言不发两股战战。
平日里温顺如小鹿的女孩突然变得如此凶狠,任谁见到都会吓一跳,就算是人到中年见多识广的乌希哈也不例外。
“伊花?”她大手压上霜晴单薄的肩膀,试图缓和她的情绪。
“萨娜是我的人,谁要动她,就等于挑衅本公主!”霜晴依然手握长刀,眼神凌厉地扫过在场所有仆从。
“今天就都给我看好了,对我的人下手,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此话一出,躺在床上的萨娜嘴角抽动了两下,随后泪珠漫出紧闭的双眼,打湿了纤长灵动的睫毛,缓缓落下。
乌希哈默默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霜晴的肩膀,以示安抚。
“都听到了吗?还不快去办!”
“是!”达得应允,将战战兢兢的卓娜拖了出去。
“好了。”乌希哈切换成东灵的语言,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冲着余下那些吓得怛然失色的东灵侍女摆摆手。
“热闹也看过了,都去做事吧。”
“是。”她们低着头,迈着细碎的小步仓皇而出。
她又转向霜晴和沈筠溪:“我还有事要忙,你们也好生歇着。”
霜晴心头恶气已出,再次换上那活力满满的笑容,朝着姑姑挥挥手,道:“姑姑辛苦了,要早些休息呀!还有涵姐姐和吉兰姑姑也是!”
看到这个笑容,冯霜涵忽觉心弦一动,背过身后也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她最喜欢看霜晴笑起来的模样。寻常大家闺秀都讲究笑不露齿,显得拘谨又死板,霜晴却不一样。她的笑容朗然恣意,总是毫不避讳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和单侧一个浅浅的梨涡,看起来那样鲜活灵动,仿佛充满了希望。
目送着乌希哈和吉兰还有冯霜涵三人走远,霜晴才缓步走向萨娜。
她顺势坐在床沿上,轻抚着那如花似玉的脸庞,指尖触及到了尚有余温的潮湿泪痕。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作者有话要说:人名解惑篇又来了,这一篇全是和水有关。
阿日善:圣水,表示她是来给萨娜洗脱冤屈的。
吉兰:河水转弯处激起的水花。
达得:河水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