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旸将林靖霸道地压在枕上,问对方“要名分”。
突如其来的用强,羞得林靖无地自容,他满脸绯红,扭动身躯着想要挣脱。这一动,却成功激起了猎人的斗志。
带着莫名的兴奋,荀旸将对方手腕交叉,一手牢牢控住,缓缓向上推过林靖头顶,压在那散落于枕上的一湾青丝间。
林靖双脚蹬踹,将被子踢到一边。荀旸担心对方吃了酒脚底受凉,探出另一只手上前握住,抓着重往被中塞去,不小心勾到对方脚’心。
深陷自己臂弯中的林靖,由于怕痒而贝齿轻张、眉间微蹙,扭动身躯想要逃脱。荀旸顺势跟去,猛地一下将脚腕也反剪钳住。
手脚被束的林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索性闭了眼,别过脸去。嘴上挂着倔强。
“林郎……不愿意吗?”
荀旸凑上前去,再有一寸,就能尝到那抹氧化亚铜了。
离得太近,林靖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气息吹在自己脸侧,湿’热,急促,惹得发丝毫无章法地飘荡。良久,林靖缓缓睁开眼,幽幽地看着荀旸:“爷……我们慢慢来,好么?”
荀旸屏了呼吸:“慢慢来?”
“这样……”氧化亚铜仰头贴上来,柔柔的、凉凉的、甜甜的……
那在上之人触电般呆住,待反应过来,旋即天昏地暗、一派雷雨大作之势。雷云翻滚,狂风裹’挟大地,将那一望无际的麦浪,推’拉’吞’吐,时疾时徐,时轻时重。
雷声阵阵、风声萧萧、麦浪粼粼。
雷云攒聚的湿气越来越重,重得他透不过气。
一场大雨,即将寻找突破口,倾盆而下。
“别……”奈何痛’痒之间,麦浪祈求垂怜,大地尚未做好准备……
所以这次,只有云,没到雨。
***
这日,弄冰室玻璃,终于要开业了。
作为初来乍到的外来客,而且是玻璃这种差异化商品的新铺子,在京城初次亮相,如何让人耳目一新,荀旸夫夫委实也动了一点心思。
来一场特色版开业花车巡游!
先是定制了一些彩色布料和撒金花笺纸,做成彩旗、望子,大大地写上“弄冰室玻璃”,让小厮们高高举着打前阵,遥遥望去彩旗飘飘,甚是抢眼。
又请了个百戏小班,吹吹打打跟在彩旗阵后面,擂鼓、吹竽、爬杆、踩跷、更有吹火舞剑者,惹得路人纷纷跟着队伍游走观看,叫好声不绝于耳。
队伍压轴跟着几辆精心装饰过的彩车,并雇了些装扮入时的歌伎,清歌小调慢慢唱着,花团锦簇、歌舞升平。同时将那写好的“迎客券”,一一派给路人。
这“迎客券”是荀旸的独创。即日起,新铺开业一月内持券购买玻璃制品,一券抵200文!此前荀旸抓着大家用撒金花笺纸裁制、书写之时,众人心中还画了问号。待见到路人满脸兴奋地追着彩车讨要,大家心中悔恨,早知道多做一些了!
平地捡银子的好事,自是惹得众人争相领取。不仅自己领,呼朋引伴地喊着他人也来领。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几盏茶的功夫,这弄冰室玻璃的名号,便在京城的街头巷尾迅速传开了。
虽来京时间短,此前夫夫二人借探店之名,积攒了一些好人缘,再有眼下正如火如荼的玻璃招幌业务的加持,也结识了不少店家。弄冰室玻璃队伍途径之处,十有二三的店铺,不论收未收到请柬,都派人迎将出来,或端礼跟着,或帮忙举旗子、发券,说是要为两位当家人添喜气、增福气、招财气!
原本只是数十人的队伍,一路下来,浩浩荡荡,二三百人不止,喜气洋洋向前走着,而且越聚越多。夹杂着叽叽喳喳的孩童,跳窜窜跟在队伍中,简直比上元节游花灯的阵势,还要热闹上十分。
路旁上了年岁的老者,满脸震惊,以为是什么重要节日,自己给忘了。待得知是新铺开业,也忍不住跟着走了一长段路。频频拈须点头,感叹好旺的人气啊!大有当年樊楼开业时的影子,想必将来定能红火长久!
街旁高楼上,正吟诗作对的雅清仕子,也都停了酒,开了窗,探身出来,看看是什么热闹,若不是面子挡着,也都想去领张迎客券,凑一凑这热闹的喜气。听闻是玻璃铺子开业,立马来了兴致,当即将今日雅集的作诗主题换成了“玻璃”。
更有深闺小姐,还以为外面是才子正戴花骑马游街,不顾丫鬟婆子劝阻,忙也走至窗前,纨扇颜面,隔着窗帘,向外张望。知道是弄冰室玻璃铺子,想起惦念许久的云乐楼玻璃食器,如今竟然也可以购得了,忙命人去买,交代多买几套,她要用来设宴招待闺中好友。
荀旸和林靖二人,也未料到阵仗会如此大,树大招风,如此招摇下去恐引人嫉妒,所以将原本巡游十条街的计划,临时改成六条街,前面路过席行首门前行了礼,再去拜过赵行首,便回铺子举行揭匾仪式。
赵行首家的小厮,一早便开始每半个时辰来报一次这开业动向。
听闻做了数十杆彩旗望子,整装待发,那赵行首料到只是寻常手段,瞥了下嘴角,摇摇头未做其他表示;后来说有吹火爬杆的百戏班子,手上的茶也觉无味了,直接撂下不喝,说像是那滑头荀旸能想出来的点子;接着又来报说请了几车软娇娘,一边咿咿呀呀唱,一边玉手纤纤将什么“迎客券”分发给路人。
细细听报信小厮讲这“迎客券”的规则,赵行首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待走到门前,又直直立在那,半日,叹了口气,转身回来,似霜打的茄子,蔫蔫地仰坐在椅子里。
赵家大郎赵翕一脸不屑,什么小儿把戏,也敢在这京城之地耍弄。
赵行首拿手隔空指了指自己这大儿子,恨恨道:“你懂个屁!关起门来说,若你能想到开业时组织这么个队伍满街巡游,我就烧高香了!更别说想到用百戏班子吸引众人关注,把人吸引来还诱之以实际之利!别小看这200文银子的什么券,他这开业一个月的客流和人气,算是不愁了,稳稳地等着数钱吧。”
别说赵翕了,赵行首在这京圈商行打拼了一辈子,也从未见有人出此奇招。这才是第一步,所到之处,已经都混了脸熟、传了名声、讨好了潜在客人。真是一举多得!
虽说荀旸这人让他不喜欢,但赵行首不得不承认,这点子,实在是正!他让这小厮再去探,倒要看看后面还能翻出什么花招:
“虽说荀旸这人行为做事的风格,老夫很是看不上。此前与咱们家,也产生过龃龉,可老夫看来,这荀旸确实是个经商奇才。他手握这玻璃技术,再加上这头脑,用不了多时,京城风云榜上,定有他弄冰室玻璃的名号!”
“父亲,若这荀旸太过冒尖,将来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对手……”赵翼将下人都打发出去,往赵行首身边凑了凑,低声道,“若他一时动了不该有的念头,也想盯着这行首的位置,到时如何是好?而且此人行事诡谲,透着邪气。还有前面乌鸦岭一事,若等他羽翼成熟,反口咬上我们,岂不是养虎为患?”
赵行首瞥了自己儿一眼,鼻子哼了一声:“你终于明白些事理了。行会就是一个群体,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就有争斗,就少不了利益纠葛。那乌鸦岭之事,是那荀旸拿捏我们的一个把柄,现下他指望我们行会的力量在这京中站稳,自是不会轻易翻咬出来。为父坐在这位置上,自是明白只有掌握制衡之术,方能左右逢源、压住各方暗流。你好生学着点!”
听父亲如此说,赵翼如梦初醒:“父亲,您说的这制衡之术,是不是早料到这玻璃行业在京城定大有作为,所以一开始便让那许氏瓷行早些入局。现下许泽和荀旸正联手搞这玻璃招幌的事。他们俩联手了,岂不是强上加强,将来父亲如何制衡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哪有什么永恒的联手伙伴。等着瞧吧!”赵行首似又想起一事,斜眼看着赵翼,“还有许泽那里,听你母亲说你近来总往他家跑,一喝一大夜,前儿个还带回来一个什么侍酒儿郎?”
赵翼心虚了,气势矮了半截:“一定是婉娘在母亲那边乱嚼舌根!只是一个可怜见的孩子,无依无靠,我带回来给他找个活计,赚口饭吃!”
赵行首当面啐了赵翕一口:“吃口饭?许泽手指缝里随便漏出点银子,都够那小厮活一辈子的了,哪里需要你赏饭吃!你那院里的事,我不管,只提醒你,前面铺子里的事,少往后院带,也少在你那些莺莺燕燕们面前提!听到没!”
“听到了!儿子牢牢记下了。劳父亲母亲担心,是儿子的不对!儿子今后定当谨言慎行!”
赵行首又拿手隔空狠狠指了指赵翼,摇头叹了口气,忽然又问:“二郎呢?这一早怎么没见他!”
看父亲有些动气,赵翼陪着小心:“大概是去铺子了的吧!”
“大概?什么是大概?你是兄长,要有个兄长的样子,撑起做兄长的责任!每日家连他的行踪都不清楚,如何教导他!他既然回了京,便不能像在外一样,由着他的性子乱来。听闻上次那荀旸前脚刚从咱家抬走,他后脚就带了一车东西,跑去给人家舔屁沟了!瞧瞧这没出息的样子!哪有半点我赵氏儿郎的气概!更可气的是,他后来还被人赶了出来!我怎么生出这样个儿子!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
赵行首正骂在兴头上,小厮门外一路报过来,说那荀旸带着开业游街队伍,往咱家这边来了!看样子是要来致礼!前面席行首家已经去过了。
“来致礼?!”赵行首没想到自己也是这开业巡游环节的一部分,真是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新铺开业,三日内向行会行首递上谢礼帖即可,大可不必登门致礼。这荀旸竟然带着满街三教九流,堵在自家门前,要给我致礼。致礼是假,炫耀是真吧!
那小厮慌慌张张地说还有一个街口就到门前了,若老爷不想见,我们关了院门,假装家中没人!
“糊涂东西!”张行首踢了那小厮一脚,“这么多人看着,我这个行会行首做缩头乌龟不成!等会去柴房领十鞭子!”
赵行首回头看赵翼还站在那里,顿时脸气得通红,又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开大门!迎接出去!注意情绪,把那哭丧脸收起来!笑!”
荀旸和林靖带着满街人潮,浩浩荡荡将赵家门前这条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赵家大门大开,赵行首带着赵翼等人,笑容满面迎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史记·货殖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