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的后背一抖，但她并没有回头，而是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厕所。
看着镜子里自己微红的面容，沈明捧着冷水拍向了自己。
还是像从前那样，陈央的一句话便可将她那自认为已经平复下来的心搅动得乱七八糟。
但沈明的心里更多的还是心疼。
她又为什么要如此糟贱自己的身体呢。
躺在病床上的陈央瞧着那久久未打开的卫生间门，心中唯余失落。
终于，在一段时间后，额发间还在滴着水的沈明回到了陈央的面前，但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告别。
“我……还要回去上班，我想先走了。”
沈明说的并不是实话，她的课早在半个小时前就已经结束，宋雨番也在微信里回了她一个一切顺利的表情包。
她只是不想再呆在陈央的面前了。
陈央有些脱皮的嘴唇紧紧闭着，过了一会后又微仰起头看着她。
沈明深吸口气，鼓足勇气后，低头与她那双流露着楚楚可怜神情的深紫色眸子对视，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额前凌乱的碎发。
“有事情找护士，如果真有什么特别着急的事情，就打电话找我，我会尽量挤出时间来。”
沈明将床头的呼叫机往陈央手边的位置挪了挪，又将昨晚收进包里的金边眼镜拿出，替她戴好。
正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那只还扎着针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可以不走吗。”
那是眼泪吗。
她眼角边泛着光。
是的，沈明看清楚了，陈央确实是在流泪。
泪滴从她的眼角滑落，渗进医院的枕头里，留下了一小滩水渍。
“可以不走吗。”
她又问了一遍，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血液反流进输液管里也没有松开。
“陈央，你疯了是不是。”沈明的语气里带着诘责，在说话的同时又立刻按了床头的呼叫机。
护士很快就来了。
“哎，你们这些人，输液就别乱动呀。”护士处理了一番后，仔细叮嘱陈央手部不要再用力。
但沈明知道，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护士那，全在自己身上。
何必呢。
“可以不走吗。”陈央呜咽着低声请求着沈明。
她没有再握住沈明的手，而是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捏着她风衣的衣角，像个粘人的孩子。
沈明瞧她这副模样，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狠狠触动了，再也迈不开步子。
她拿起那个圆滚的塑料袋堆回墙角，一屁股坐了上去。
“行，我不走，我陪你。”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相处了一个早上。
中午十二点左右，医院有配送营养餐的阿姨，沈明随便要了一份套餐，但看着陈央躺在病床上什么都不能吃的可怜模样，怕馋到她，便准备捧着饭盒到走廊去吃。
碰巧这时，沈明接到了余笑打来的电话。
“喂？沈老师你怎么了啊？”余笑一听就是在吃午饭，嘴里嚼东西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
“噢，是笑笑啊，我这边出了点事……”沈明捧着盒饭走了出去，出门前还不忘把门带上。
偌大的病房只剩下了陈央一人。
她费力地转过身，头朝着沈明离开的方向，眼中满是哀伤。
她跟余笑通电话都要避开自己了。
陈央见过沈明和余笑相处时的情景，那样放松的她，除了在那两个月的视频通话里见过之外，便再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了。
更别提两人现在相处时的样子。
陈央赌气地将半边脸埋在枕头下，闭上了眼睛。
走廊外
一手端着饭盒，一手拿着筷子的沈明用头和肩膀将手机夹住。
“沈老师，你出了什么事情了呀，今天没看到你，我可想你了。”余笑吃完了午饭，又随手拿了颗糖塞进嘴里。
沈明怕造成她的心里负担，并不想让余笑知道陈央的情况，于是准备搪塞过去。
“噢，我家里人生病了，我在医院做陪护呢。”
“啊？真的吗，严不严重啊，我要不要也去帮忙？”
“不用，不麻烦你了。”沈明当即就阻止了余笑，随后又补充了几句。
“不是什么大事，我明天就能回去上课了。”
“那好，我准备睡午觉了，先不说了。”电话那头的余笑打了个哈欠，随即挂断了电话。
沈明的饭盒也快见底了，她又胡乱吃了两口后，回到了病房。
“你去哪里了？”陈央睁开了眼睛。
“我去吃饭啊，笑笑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今天为什么没去上班。”沈明整理了一下从小卖部买来的小样物品。
“为什么要出去打？”
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我打个电话你这么关心干嘛？”沈明忙着手里的事情，头也没抬。“我怕影响你休息。”
“我不怕，下次你可以在房间里打。”
咔嚓——沈明手里的背包拉链断成了两截。
“哦，知道了。”沈明也用上了陈央的招牌四字回答。
“你……和余笑，是什么关系。”
陈央按耐不住内心的猜疑，犹豫地问出了自己的心声。
“能什么关系，同事和朋友呗。”沈明将那个断开的拉链收好，放进了口袋。
“不过呢，我还是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性格好，做事认真。”
“喜欢……”
“噢不，你别误会啊，不是那种喜欢，单纯的朋友之间的。”沈明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这么急急忙忙的解释。
“那你现在喜欢我吗？”陈央不冷不热地抛出了一道难题。
“喜欢啊。”沈明脱口而出。
“哪种喜欢呢。”陈央的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眼睛也看向了她。
“朋友啊，不然还能是什么。”沈明的语气满不在乎，拿出了一个橘子开始剥皮。
“没有一点点别的吗？”
沈明真的很想问问她，这么刚做完手术就不停说话真的不会痛吗。
“你怎么跟连珠炮似的？我看你是没事了啊，那我走了？”沈明假装背起书包作势就要离开。
陈央立刻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疼……”
沈明瞧她那副毫无变化的模样，就知道她是装的，但她还是走过去看了一眼。
“疼就少说话，别扯着伤口了。”
她掀开被子，又撩起她陈央的衣服，雪白的纱布并没有出血的迹象。
“别看了……”陈央伸手想要阻止她。
这还害羞了？
沈明没忍住，轻笑了一句，帮她把被子盖好。
这时，早上来查房的医生赵诚走了进来。
“陈主任，早上时间太忙，我来看看你。”赵诚双手插兜，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林煜和赵诚从去年的那次培训后成了好哥们，于是也经常在陈央的面前提起赵诚的名字，后来陈央有段时间去急诊科帮忙时，两人合作过，一来二去便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怎么样，有没有好点？”赵诚见没地方坐，便从他的办公室把椅子搬了过来。
“没事了。”
“你啊你，我听林煜说了，你上半年搞科研搞得都废寝忘食昼夜颠倒了是吧，胃溃疡都不在意，好吧，现在变成胃穿孔了，可不是小事啊陈主任，身体重要。” 赵诚责备地看了一眼陈央。
“医院下达的一年科研指标，你前三个月就拼命做完也没用啊，上面还会给你安排新的任务的，我听林煜说，你还忙着处理家里的事……”
沈明知道，那是自己和陈央分手后的三个月，这个男医生说陈央家里的事情，指的是之前她瞒着自己要处理的事吗？
“别说了，赵诚。”陈央制止了他。
赵诚心领神会，没再多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沈明，询问道：“这位是？”
“噢，我是她朋友。”回过头的沈明连忙回应。
“那得多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及时把陈主任送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没事，应该的。”
赵诚见陈央确实没什么大碍了，便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
临行前，他把那把椅子留了下来。
“我看陈主任的朋友没地方坐也挺累的，这把椅子就留给你吧，我办公室还有。”
等赵诚离开后，沈明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他说的家里的事情，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