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云心事重重地回了小筑楼,忽闻琴声伴着萧声,细细碎碎地飘进她的耳朵里。
声声哀愁,亦使得她心中更加沉重。
循声而去,苏锦云一惊,躲到了假山后面。
长亭内,清韵一如既往地穿着白衣纱裙,端坐于焦尾琴前,一双素手轻轻抚弄着琴弦,眸中有着看不明的复杂情绪。
而她身侧,是同样一席白衣的穆云霄,身姿如竹,英挺挺地站在那里吹箫,说不出的潇洒。
俊男美女的组合,本该是绝佳的景色,苏锦云却感到有些酸涩。
她晃了晃脑袋,甩开杂念,又心念不好,死师尊是要石锤了。
苏锦云特别难过,按照剧情发展,应该不久,就看不到师尊了吧。
既然师尊喜欢,自己又有何理由阻止?
她鼻尖一酸,眼睛朦胧起来。
“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清韵清冷的话语绕在苏锦云的耳畔,她悄然抹去眼角的泪,走了出来。
她从来是看不懂清韵情绪的,一如现在苏锦云从清韵淡然的眼眸中,捕捉到的情绪。
但那是什么,她不明白。
她一直觉得师尊清韵是没有情绪的,整天板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了她八百万。
除了动手教训她的时候,是严厉的。
对待旁人生死的时候,是平淡的。
说得好听,是通透,说不好听,是冷酷无情。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并不了解清韵,或者说是从未了解过。
若说她无情,偏生对自己爱护有加。
那些小细节,榻前照料,亲自下厨,在师祖面前维护自己,甚至给她复原了村庄。
能确定的是,师尊是善良的。
但说她善良,又为何对流民的苦难不屑一顾。
还有,师尊口口声声说要一心向道,清心寡欲,并教导自己情是劫难。
而如今花前月下的,又是谁?
她真的不懂了。
她只能从中总结出两个点:一个是,师尊对自己很好;一个是师尊很复杂。
苏锦云清澈澄明的眼眸中,又攀上了愁绪。
“在想什么?过来,听曲。”
苏锦云觉得夹在他二人之间,很是尴尬,便道:“不了,师尊,我不打扰你们了,我这就走。”
清韵的面色沉了下来,苏锦云盯着清韵的神情,有些发怵。
“师尊,你别生气,我不走便是。”
苏锦云坐入长亭中,穆云霄见二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冷。
他也不敢多问,只笑着扯话题道:“锦云,来听听你师尊新谱的曲。”
说着,他掐着萧洞,吹奏起来。
接着,焦尾的琴声也跟了上来。
这琴声与以往的清洌不同,苏锦云能听出那忧伤的心境,让她心中不由得很堵。
整个人的心情都开始不太美妙。
一曲毕,苏锦云情不自禁问道:“师尊,你不开心吗?”
“没有。”
清韵淡然回着,如羽的睫毛微垂。
苏锦云叹道:“这曲子好哀伤啊。”
“我原以为师尊是喜那清清淡淡的曲,可今日的曲却哀婉万分。想来师尊的内心是平静的,但听曲的人想落泪。”
清韵不语,穆云霄道:“锦云能听出曲意,可见在音律上有一番天赋。”
苏锦云道:“只是听过了殇曲罢了。师尊,这曲子可有赋名?”
清韵觑着苏锦云,轻声道:“无归。”
苏锦云道:“好奇怪的曲名,可有什么含义?”
清韵道:“无甚含义,想到如此,便是如此了。”
“好吧。”苏锦云嘟囔道。
穆云霄见气氛不太好,他也觉得尴尬,便道:“韵儿,我还要处理一些事,便先走了,来日再来看你。”
“嗯。”
穆云霄嘱咐道:“好好休息,莫要伤神。”
随着穆云霄的脚步远去,长亭内又只剩下清韵和苏锦云二人。
死一般的寂静。
二人就那么看着彼此。
苏锦云的心越来越慌乱,再不见从前的温馨,她觉得很害怕,想要逃离这里。
但想到讨好师尊的任务,又鼓起勇气向清韵道了声:“师尊,对不起。”
清韵道:“为什么说对不起?”
苏锦云的手紧紧捏着衣袖,支吾道:“徒儿不知何事,但肯定有事,徒儿惹师尊不开心,便是不对。”
她望着清韵清冷靓丽的面容,倏然想起那荒唐的梦境,觉得有些窒息。
她怎会生出与师尊结为道侣的想法,就这般看着她,都要吓死了。
气场太强大了。
清韵冷呵一声道:“你自然是不知的,你若是能够事事明悟,也就不是你了。”
苏锦云忽然感到心累,这番对话给她的感觉,就是鸡同鸭讲。
她觉得师尊,是越来越爱故弄玄虚了。
苏锦云诚恳道:“师尊想说什么,明说好了,何必这般,徒儿不懂。”
清韵直视苏锦云,道:“为师说过,有些事,我是教不了你的。”
那冷眸犹如一把利刃扎入苏锦云心脏,刨开了她的木然,又碾得粉碎。
神魂动荡,苏锦云觉得此时的清韵虽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却咄咄逼人。
她感到十分地窒息压抑,败下阵来,落荒而逃。
留在长亭中的清韵,嗤笑道:“什么都是安静的,动的只是人心罢了。”
-
苏锦云奔出长亭,将自己关在房内,大口地喘息。
明明师尊清韵没有放出威压,但她却在那一刻腿脚酸软,差点给跪下了。
想到刚刚的场景,她依旧觉得心有余悸。
师尊何时变得如此可怕?
为何?
苏锦云想不明白,也不敢深思,选择性忽略。
她喜欢轻轻松松,快快乐乐,而不是心情如此沉重。
对于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不去想了,反正纠结也无用。
她的随遇而安,在于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方面。
她向来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来自家庭情感的缺失,导致她在这方面,很大程度上的一片空白。
“呼,吓死了。”
苏锦云瘫坐在地上,擦了擦额角的汗。
想不到自己那般没出息,师尊和老师没甚区别,两世加起来都三十四岁了,她还像一个小学生一般,怕老师。
苏锦云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讨好师尊的任务,要先放一放了。
她想起要学炼丹的事情,也不能问师尊了。
问问牧云裳好了。
打定主意的苏锦云,又来到了伏藏峰前。
收到纸鹤传讯的牧云裳,闻风而来。
她眼中的盈盈笑意,让苏锦云觉得心中的沉担,轻松不少。
“锦云,你要学炼丹?”
苏锦云笑道:“对啊,你可知一枚聚灵丹五百枚中品灵石,我若是学会炼丹,就发财了。”
牧云裳思索道:“可是炼丹不是一般人可学的,要拥有火灵根啊,天生能掌控火。”
苏锦云拍拍胸脯道:“我就是火灵根啊,你瞧。”
她掌中祭起一团火焰,火舌飞舞摇曳。
牧云裳的眼睛随着火焰亮了起来。
她笑道:“锦云,你真是天赋好得让人嫉妒。”
“上次过招,几个回合便偷学了我的步法,如今又有了炼丹的天赋。”
牧云裳问道:“怎么样?你师尊让你参加宗门大比了吗?”
苏锦云一听,苦了脸道:“别提了,我师尊不许我参加宗门大比。”
牧云裳诧异道:“为何?你这般天赋异禀,自然能在宗门大比上博个好彩头。”
苏锦云哭丧着脸道:“我也不知道啊,师尊她,喜怒无常的,琢磨不透。”
牧云裳问道:“你不问她为何吗?”
苏锦云摇头道:“不敢问。”
牧云裳笑道:“瞧你这出息,清韵师叔又不会吃了你,问下如何?”
“你不知道,师尊又莫名地生气了,我都无奈了。更何况,我现在看到她,就很害怕。”
牧云裳蹙眉道:“奇怪,清韵师叔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一向明事理,心境通透,与你计较什么?”
“结合上次清韵师叔的反常来看,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牧云裳又自言自语思索道:“但这反常出现在你身上,就更加反常了...”
苏锦云道:“牧云裳你在说什么?”
“所以...”
苏锦云看着牧云裳托着下巴沉思的模样,莫名地想起了名侦探柯南。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说吧,啥?”
牧云裳泄气道:“所以,你惹清韵师叔生气了。唉,总之我也不知道。”
苏锦云白了白眼道:“我惹师尊生气了,这个我也知道好吧。扯远了,你是否有推荐的老师,跟着学炼丹术?”
牧云裳笑道:“有哇,穆长老便是炼丹师,我可以给你引荐。”
“穆长老?”
苏锦云面色顿时不好了起来。
“怎么了?”
牧云裳道:“锦云,你怎么也奇奇怪怪的。”
苏锦云叹气道:“我大师尊要被穆长老拐跑喽。”
“什么?铁树开花了?”
牧云裳八卦心起道:“详细说说?”
苏锦云又是愁苦地叹了口气道:“别提了,具体我也不了解,就一觉睡醒,他们就开始幽会了。”
“这么劲爆?若是他们知道穆师叔还有追到清韵师叔的一天,定是兴奋死了!”
“嘘,这是师尊的秘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呐。”
牧云裳沮丧道:“哦,好吧。”
接着又道:“那不提这个了,我带你去找穆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