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黑沉沉的。
鹅黄色窗帘将窗户遮掩封闭,没有一丝光透进来,愈发趁得手机屏幕上的微光明亮。
盛烟觉得稀奇,嘴角不自觉翘起,心情大好的问:“怎么改主意了?”
夏炎愿意真人上阵,盛烟求之不得。
因为夏炎不配合,所以之前排练时先录了吉他的底音,阿飞捶胸顿足恨不得自己上,但一想到元旦晚会实况转播又怂了,生怕他妈看到回家把他骂一顿。
对话框那头传来“对方正在输入消息……”
闪烁,又停下,又正在输入。
如此反复来回许久,夏炎才没头没脑蹦出一句:“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盛烟笑了:“你不也没睡?”
深夜睡不着的理由太多了,再问就不礼貌了。
夏炎顿了顿,直面了刚才的问题:“盛烟,我们是朋友吧?”
是的……吧。
没等盛烟回答,夏炎继续说:“为朋友两肋插刀,有什么不对呢?”
夏炎发完这条消息就把手机倒扣在心口,企图用它盖住砰砰的心跳。
她盯着头顶泛黄的天花板好一会儿,侧身拨弄放在身旁的琴,在黑暗里只有顺滑的弦被无限放大,她指腹一路往下,直到触碰到一块粗糙表面才停下。
那是箱体上的创口贴。
她眼睛干涩,闭上眼,眼前又是何闻莺把吉他碰倒的画面。
盛烟见夏炎发了个晚安就失联了,忍不住笑了下,觉得夏炎这人挺有意思的。
大多数时间她都直来直往,口不择言。
但有些时候就像她吉他上标志一样的创口贴一样,明晃晃地告诉你她的心口不一,极尽遮掩。
她用创口贴做纪念,遮盖箱体的伤疤。
她又在用舞台纪念着什么,用朋友遮盖着什么东西呢?
*
次日盛烟跟虞之淇和谈佳乐说夏炎会加入表演时,两人毫不意外:
“我就知道她迟早会上台。”
“她就是别扭。”
“要不然怎么会浪费时间在排练上?录一遍不就好了?”
面对谈佳乐“是什么改变了你”的询问,夏炎随口胡诌:“是艺术。”
虞之淇:“……”
元旦晚会从下午开始,中午却无端起了股寒风,天色阴沉了起来。
天气预报说有股寒潮北下,这几天也许会有小雪降下来。
但这丝毫挡不住学生们举办活动的热情,学生会的热火朝天往体育馆搬运设备,校园人潮涌动,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兴奋,总有人想偷偷溜进体育馆抢先一睹风采,班上同学空了大半,班主任对此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炎刚帮忙运完架子鼓,从体育馆出来,瞥到盛烟正在花坛边,面色犹豫。
“怎么了?”夏炎上前问她,呵出一团白雾。
盛烟手里拿着一张字条:“刚刚有个学弟给我的,说政教毛老师要我去把外请表演团队接进来。但现在已经快两点了,设备还没搬完,我还得去后台控下场。”
偶尔会有这种情况。
之前盛烟也帮音乐老师对接过校庆外请的摄影团队。
夏炎定睛一看,发现盛烟手里是张出门条。
但莫名有种微妙的不和谐感。
“我去吧。”夏炎双指夹过出门条,皱眉,“反正我吉他已经放过去了。这会儿也没什么事。”
“那辛苦你跑一趟。”盛烟略加思索便同意了。
比起对接,后台这边催得更急。
反正夏炎做事她也放心。
“嗯。我会尽快回来的。”
夏炎匆匆赶到南门,把出门条递给门卫时,门卫也没细看,顺手把它和其他人的出门条放在一起。
夏炎恍然大悟。
她知道那股不和谐感源于何方了。
印章的字体和颜色。
很微小的差异,只是一点墨迹的清晰度,一点红色的色差值,寻常人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夏炎因为常年需要观察何闻莺的细小动作,所以在细节方面比寻常人更加敏锐。
出门条是伪造的。
他们是冲着盛烟来的。
*
下午两点,元旦演出正式开始。
主持人带上话筒走上台前,盛烟在后台都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矿泉水瓶在微微颤动。
虞之淇伸手拿了一瓶,边拧瓶盖边问:“从刚刚起就没看见夏炎,她人呢?”
谈佳乐让虞之淇也给她扔了一瓶:“是哦,可刚刚她还帮我搬架子鼓来着。”
盛烟视线投向后台窄门处,那里聚着三三俩俩聊天的学生会成员,夏炎迟迟没有赶来。
“等等吧,现在才刚开始,我们压轴上,还有时间。”
盛烟语气轻快,掏出手机给夏炎发了个消息:“结束了吗?”
十分钟后,夏炎依旧没有回应,倒是负责活动的政教老师在后台出现了。
自上次夏炎把她从黑名单放出来后,夏炎很少不回她消息。
不安在心里一点点扩大。
盛烟从台上跳下,冲队员们说:“我去找找。有事打我电话。”
“我们也去帮忙。”
“虞之淇跟我一起吧,乐乐你在这里候场,以防临时出意外。”
盛烟摆摆手,找到毛老师打探夏炎去向。
“我没让你去对接呀。”毛老师瞪大双眼,“外请团队是我亲自去迎接的,没有让学生会插手这件事。”
咚。
就连心都被震了一下。
盛烟心沉了下来:“那她会在哪儿?”
毛老师连忙说:“你别急,我去让门卫调监控,夏炎不是那种无故消失的人,她应该被别的事绊住了。对了,你有夏炎照片吗?我好发给门卫让他们认人。”
盛烟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扁,发出窸窣的声响。
她飞快从手机里找到之前招新时存的照片发了过去,声音冷静:“那麻烦老师了。”
调监控需要时间,盛烟决定兵分两路:“我先去她可能出现的地方找找。”
毛老师点头:“好。”
海中校园面积特别大,因为是名牌老校,所以早年划地占了挺大一片,在老城区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不仅有800米标准跑道,还有单独的住宿楼和国际部,绿化的小树林和花坛将校园层层包围。
盛烟攥着手机,和虞之淇从小树林到天台都跑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毛老师电话打来:“夏炎从南门出去后一直没回来,南门往右走的摄像头刚好被人打坏了,所以没拍到她的行踪。”
盛烟心脏狂跳,分不清是因为刚才剧烈跑动还是因为夏炎查无此人。
“可以报警吗?”
“一般失踪在24小时才能报警。你先别急,学校警卫处已经派人去排查了,夏炎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好的,谢谢老师。”
盛烟挂了电话,又发现谈佳乐发来消息:“找到了吗?我们前面还有四个节目,还得在上台前最后调一次音!速回!”
砰,砰。
手心攥出涔涔汗渍。
盛烟回了个“好”,边往回走,临近体育馆,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司机的电话:“陈叔,帮我找个人。”
*
而被众人寻找的夏炎,正处在风暴中心。
半小时前,当意识到出门条是伪造的之后,夏炎掏出手机,低头摆弄了一下才又将手机揣回兜里。
走出校门,夏炎左右张望了下,愈发认识到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南门是海中最偏的一个门,通常只用来车辆进出,出了南门后往右侧走就是个偏僻的老小区,中午人流量少得可怜,是绝佳的隐蔽地点。
果然,右侧有人看到她出来,冲她招了招手。
是个陌生人。
秦正被她教训了一通,想必不敢撞到枪口上,所以他把动手时间从放学改到了中午,以为这样就能避开她。
但即便如此,秦正这个人胆小甚微,哪怕说人坏话都是背地里暗中嚼口舌,所以他大概率不会亲自出现,而是让他的人把盛烟引出来,绑到他所在的地方。
夏炎笑了下,把钥匙扣藏在手心里,另一只手也朝那人挥了挥,边挥边靠近。
脚步在地面上的摩擦声被无限放大。
离那人不到五步的距离,夏炎茫然而无辜地问:“请问……”
没等她说完,就被对面那人飞快捂住嘴巴,那人身后涌出两人将她前后抬起,毫不客气塞进了一旁的面包车里。
夏炎瞪大双眼:“唔……唔……你们是谁!?”
为首那人阴测测笑着:“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后悔你是谁。”
总共三个人,年纪倒不大,高矮胖瘦都有,看模样像是职高的,或者更大一点?
夏炎象征性挣扎了几下,很快被制服。
“啧,盛家大小姐还挺野的。”为首的打量了一番,眼里透着精光。
夏炎别开视线,强压下自己的恶心。
因为别过头,她一副看上去已经认命的样子,这让对方心情大好,放松了警惕,绑她的绳子都没那么紧。
为首的给她套上头套,顺手从她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也不看就往窗外扔,手机哐当摔得粉碎。
‘这是她攒了两个月的生活费!!!’
夏炎怒从心中起,死死握住拳头。
“你们想做什么?”夏炎声音因为生气发抖,但却被理解为害怕到了极点。
“放心,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要你爸乖乖给钱,你就能毫发无损地回去。”那小混混阴测测笑着,“不然……我也不敢保证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们……是冲着我爸来的?”
果然是秦正的人。
夏炎一边演戏,一边觉得“我爸”这俩字说得烫嘴。
她冷不丁想,她为盛烟真的牺牲了好多。
等这事过去,得从盛烟身上敲诈点好处回来。
“挺上道的。”那人见夏炎这么配合,觉得这单生意做得简直太轻松了,甚至有心情开起玩笑,“所以你呢,乖乖听话,等到了地方给你爸打个电话,凭你盛家的家底,要个几千万不过分吧?”
真敢想。
“……或者你觉得上亿比较好?”
不如想想怎么赔她十倍手机钱或许还靠谱点。
夏炎心里一边算账,一边叹息,这个团队无论是手法还是敲诈的金额从头到尾都透着那么一丝不专业。
不知过了多久,面包车终于停靠下来。
“下车!走!”
有人把夏炎拽下来,没摘头套,夏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又走了一阵子,夏炎听到脚步踩在沙子,寒潮带起的碎石刮在钢筋上的簌簌声。
这是……工地?
“秦正,人我给你带来了,这妞身上还穿着海中校服呢。你验验货!”
那人把夏炎往前一推,夏炎往前跌撞扑去,被一双大手稳住肩膀。
“辛苦了,完事绝对少不了哥几个的!”
面前秦正胸膛发出嗡嗡的猖狂笑声,他把夏炎头套一摘,边摘边说,“没想到这么容易,有钱人家不是会有保镖吗?保镖干什么吃的……”
他嬉笑着,在摘下头套看清底下面容的那一刻,声音和表情都凝固了。
秦正像见到鬼似的:“夏、夏炎?怎么是你!?”
夏炎冲他眨眨眼,露出无辜的笑:“又见面了,我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桥段虽迟但到。
*
夏炎: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盛烟:你猜。
盛烟:你在用创口贴遮掩着什么东西呢?
夏炎:你猜。
本人belike:小情侣好烦,不想说话可以把嘴巴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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