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宗地处天山群峰之上而山脚下的崇阿驿则是由站天道宗的长老——叶怜风所修建。给那些前来拜访天道宗的修士们一个住处,也是宗门弟子入世修行的第一站。
驿馆中厢房上百间,别院数十座,更有园林书楼可供消遣。
今天轮值的天道宗弟子提着一盏长明灯为她们引路,她见二人手拉着手,相互搀扶着,二人皆是一副疲惫的模样,其中一人脖子上还带着伤。
出于好奇,便询问她们是否是被附近游荡的魔道袭击。
安缚心摇头只说是几只妖兽。反问伙计这天道宗的脚下怎么会有魔道。
“修士有所不知,一个月前,渊峡的封渊大阵被魔道所破,渊峡中的煞气外泄令人间的魔道数量暴增。有些好战的魔道趁着这个时候来天山作乱袭击过往修士。幸好叶长老及时下山将那些闹事的魔道斩杀,不然就连这崇阿驿都差点被魔道夺了去。”天道宗弟子推开房门,让出路来,“二位修士,就是这间,一路奔波劳累快些休息吧。不必担心魔道袭扰,叶长老乃是化神修为,这一个月她常在天山脚下行走,魔道无处遁形。”
安缚心谢过引路弟子,攥着冷昭的手腕把人带进屋内后又释放一道法术将整间屋子封住,这才放下心,松开她的手腕。
冷昭脱力般坐在椅子上,手拄在桌子上维持身形。扯着刺痛的喉咙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累了。”
折腾了一天,虽然是筑基期修为但根基不稳,在这灵力浓郁的天山只觉得呼吸困难。刚才她又差点被发疯的安缚心掐死,身体实在是承受不住,趴在桌子上睡去。
安缚心见状,只好把人抱到床上,轻轻揉捏她的手腕,腕上是被她攥出的红印。
冷昭还没睡沉,感受到安缚心的触碰,她睁开眼睛瞥了她一眼后又沉沉睡去。
灵力顺着二人肌肤相触的地方涌进冷昭体内为她修复身体,做完这一切后安缚心坐在床边,背对着床上的女人沉默地坐在那里。
白猫顺着屋檐跳到二楼的窗沿上,它站起来用爪子扒拉开紧闭着窗户,在窗户打开的瞬间又化作一名高挑英气的女子懒散地坐在窗台上。
白狞望着屋里将她无视的人,不满地朝安缚心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真心收徒就好好教导她。”白狞坐在窗台上,背靠着窗框,她把自己圈在那扇朱红色木窗里。
“不过,以她的心性修行,怕是等她寿元耗尽也不会有什么长进的。”
白狞在那里自顾自的说话,也不管她爱不爱听。直到白狞再次提起要冷昭成妖的事后,安缚心终于肯从冷昭的身边离开,慢步走向窗边。
白狞低头摆弄着附着在手指上的护甲,抬头看了一眼满面愁容地走过来的人。
“你这一副怨妇的模样,被外人瞧见了会说我南溪出了个怨妇散仙。”
安缚心被白狞的话逗笑了但眉宇间的愁苦依旧散不去,拧着眉头,心事重重的说,“当务之急是和叶怜风见面,不知道这位天道宗的代理宗主派人到南溪拜访究竟想做些什么。”
她的声音压的很低,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白狞那张英气稍显呆滞的脸。好奇的问道:“如果没有出现渊峡一事,这位叶长老想要邀请你来天山会面,你会答应见她吗?”
“嗯?”白狞歪着头看着她,眼睛转了转,思考一下,回答:“当然不会。我可没空见她,这个叶怜风是上任天道宗宗主的弟子,抚云尊者的长徒。抚云死后继任宗主之位的却是她的师妹,而她作为首徒却蹲在天山里的无名山头上,从不过问天道宗的事。”
白狞撇了撇嘴,盯着安缚心,接着说,“如果不是你破了封渊阵,她师妹带人去补阵,她才出来暂时接了她师妹的位置统御天道宗。”
“听起来像个隐士强者。”安缚心点头道是。
“屁!”白狞嗤笑一声,“她的传闻虽少却全是丢天道宗脸面的。”
“抚云活着的时候有传言说她嫉妒她师妹的,残害同门。抚云死后又传出她在山头上和魔道双修,秽乱宗门。”白狞把这些年听到的有关叶怜风的秘闻一股脑的说给她听。
“还有她收的那个堕入魔道的徒弟,干的那些辱没宗门的事全扣她头上了。”
冷昭侧躺着身子,她枕着自己的手臂,默默看着窗边那两个人。
白狞的声音中气十足,早就把她吵醒了,但她好奇她们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事,就安静的躺在那听她们交谈。
“这些事要是真的,那她早就被天道宗赶出去了,哪里轮得到她来坐代理宗主的位置。”察觉到身后的女人被吵醒,她不再压着声音说话。
“叶怜风邀约的日子在明晚,我们到时一起去见她。”她说着,转身和冷昭投来的目光相交。
两人的眼神皆是平静,冷昭看着安缚心走到她的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接下来发生的事她记不清楚了,回想起来时,只能想起她温热的手掌在她面上划过,一路向下直到脆弱的脖颈。
白狞化成了白猫压在她腿上,安缚心一直坐在床边,用手指描摹她的容貌,她只觉得疲惫懒得去计较对方过于亲密的触碰。
直到她困意再次席卷而来,她看了眼坐在她身边的师尊,渐渐睡去。
三个人都难得的安稳地睡了一晚。
等她悠悠转醒,已是日上三竿,迷迷糊糊的感到腿上压着东西,下意识的抽出腿踹了一脚那团柔软的重物。
白猫被她从床上踹了下去,瞪了她一眼后甩着尾巴,背着耳朵,从打开的窗口离开。
这时冷昭才反应过来自己踹的是白狞,是那只暴躁的猫妖。思绪顿时清醒,从床上起来时白狞早就消失在窗口,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希望白狞不要记仇。
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经过一晚上的休整,她身体轻盈,昨天赶路的劳累一扫而空。
她走到铜镜前微微抬头露出纤细的脖颈,上面的皮肤完好无损仿佛昨晚被扼住喉咙时的刺痛只是一场噩梦。
在噩梦中那个温和有礼的仙子变成了狰狞的恶鬼。恶鬼跟她说,要看到她骨化形销连魂魄也要受到业火灼烧,才肯善罢甘休。
她长叹口气,闭上双目,思索日后该怎么做才能将她和安缚心之间这虚假的师徒之情维持下去。
“狗东西!”屋外传来一声怒喝,接着是桌椅板凳破碎的声音。
听这声音是白狞?她赶忙推门而出,双手扒着栏杆朝楼下望去。
只见楼下十几名天道宗的弟子趴在地上,白狞踩着一名天道宗弟子的后背,指着他骂。安缚心在一旁拉着她的另一条手臂,劝她不要动粗。
驿馆内形形色色的修士聚在楼上观望,同行者窃窃私语,声音杂乱但冷昭还是能隐约听到来龙去脉。
南溪妖王,声名狼藉,仇家遍地。天道宗的捉妖榜上,白狞两个字赫然排在榜首,宗主玉玲兰曾两次亲赴南溪捉拿白狞但皆以失败告终。如今白狞却出现在崇阿驿,天道宗的眼皮子底下。
“那就是南溪妖王,蛮威风的嘛,听说梵音宗的宗主都被她三招重伤。”
“岂止是梵音宗,天道宗宗主都拿她没辙。”
“你们两个不怕等会这南溪妖王把这崇阿驿拆了,伤及无辜吗?”手持折扇的女子用扇子遮住自己半张脸凑近身边的女子耳边窃窃私语道。
远处三人忘我的评价楼下的白狞,冷昭认真听这他们的言语,望着下面拉着白狞胳膊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似受到感召一样仰头回望冷昭。
她看到冷昭双手死死的抓着栏杆,衣领敞开,鬓角凌乱,一副刚刚睡醒没来得及洗漱的慌张模样。
眼神担忧地望着她,而她则回以自信的微笑。动手拦着白狞不让她再伤害这些天道宗的外门弟子。
“就凭你们这些废物还想杀我,你们宗主我都不怕!”脚踩着其中一个年轻的弟子的后背,那年轻的弟子喷出一口鲜血不省人事。
白狞不觉得解气,本来她睡得好好的被那个女人一脚踹下了床,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出门就碰到这么一个愣头青领着一群人在驿馆中四处寻她,说是要让南溪妖王伏诛,气的她怒火攻心三两下就把这群人打趴下。
“废物!”又是一脚,地上的人没了动静。
“师兄!”同行的弟子凄厉的惨叫,却无力再战,只能趴在地上指着白狞咒骂道:“畜生你必遭天谴!”
同门被敌人践踏,同伴无力救助只能无力的哭喊,观战的众人不忍此景,却被笼罩住整个崇阿驿的强大妖力压制着不敢出手相助。
这幅景象大大取悦了安缚心,她只觉得胸口舒畅,内心一阵满足,但注意到楼上的冷昭慌张的模样,她还是忍下了继续欣赏的念头。
施法将那昏过去的弟子从白狞的脚下移开,送到他的同伴身边。又走到白狞和天道宗弟子的中间,面对白狞施了一礼,说道:“还请阁下饶他们一命,一群不懂事的孩子们罢了,稍加惩戒便可何必再取他们性命。今天可是个吉日不易见血。”
面对安缚心的行礼,白狞警惕地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这温和有礼的女子,“你倒是装起好人来了。”
扭头对着一直躲在柜台后的天道宗弟子说道:“出来!把这里收拾干净。”
明明不是她的地盘却是一副当家做主,发号施令的样子,叫谁也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安缚心见白狞顺着自己这个台阶下去了,会心一笑,转身和那群负伤的外门弟子说,“快回去吧,不必担心,有了空闲白狞定会和你们的叶宗主会面。”
她右手手心朝下,翻掌将右手慢慢抬起,一阵青绿色灵力随着她的手势从负伤的弟子们的身下浮出地面,一瞬间就将这些人的伤势全部治愈。
“多谢修士相救。”领头的弟子扶着被吓得腿软走不了路的同门对着安缚心施了一礼,“告辞!”
不敢去看站在安缚心身后的白狞,连跪带爬的狼狈退场。
冷昭顿时松了一口气,抓着栏杆的手指放松下来,见这场闹剧收尾她也放下心来,又看了一眼楼下正和白狞交谈的安缚心,转身回厢房。
“留步。”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冷昭站在门口保持着推门的姿势。
她回头看了一眼,是刚才观战的那三人中其中的一位女子。青衫束发,手持纸扇,踩着方步朝她走来。
“阁下可是和楼下的那位修士相识?”出口就是询问。
冷昭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后便关上了房门,只留这吃了一个闭门羹的女子拿着折扇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