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祥的脸越靠越近,正当林止以为她要强吻自己时,救命般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如释重负的林止迅速地翻出了沙发,踩着小碎步跑到床头拿起了电话。
还是木子打来的。
“止止,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票都买好了,不去好浪费啊。”
木子口中所指是位于康城北部新开的滑雪场,两人刻意订在了没什么人的除夕,让木子这个从未见过雪的人一次性看个够。
林止瞄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她又畏缩地瞧了瞧仍蹲在原地的林祥,声音放缓了些:
“我现在马上打车过去,你先收拾一下,我很快就到啊。”
“好,我等你。”
从语气上来看,木子对于此时的旅行相当期待。
林止放下手机后,犹犹豫豫地向林祥开了口:
“我真的该走了。”
“那我送你吧。”
林祥撑着头站起身,有些头晕。
“你真的没事吗?还是回家好好休息吧。”
林祥的状态真的很不对,除了布满血丝的眼眸与眼下的乌青外,一直蹙着眉头的她像是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没事,坐我车吧,这里不好打车。”
这句话很扯,林止刚才看过地图,两人现在正在市中心。
但在林祥的一再坚持下,林止还是坐上了她的副驾驶。
作为一名网文作家,林止对于豪车有着一定认识,林祥的这辆虽然算不上特别顶级的那一类,但也绝不是自己能买的起的。
“安全带。”
林祥的额头不知何时沁着大片大片的汗珠,小口小口喘着粗气的她正费力地控制着方向盘。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林止十分不安,她不止一次想要询问林祥的身体情况,但最终都没有开口。
林止昨晚睡的地方离与木子合订的酒店不远,也就二十分钟不到的路程,当林祥将车平稳地停在园安酒店的楼下时,木子已经在门口等候。
“止止,这是你昨晚喝酒的朋友?”
木子今天裹得特别严实,她在腾城时从不戴手套,但今天还是屈服了。
“嗯。”
林止心事重重地推开了车门,又回头望了一眼目不斜视,死死盯着挡风玻璃的林祥,说了一句谢谢。
林祥置若罔闻。
木子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常,搂着林止的脖子就要离开。
可林祥的车没再动过,后面有不少已经等的不耐烦的司机不停地按着喇叭,有些素质差的已经开始骂人。
林止正要踏进酒店前台时,她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林祥。
但就是这一眼,她便失了所有玩乐的心思。
林止透过玻璃看见了已经倒在方向盘上的林祥,她急促地跟木子说了一声抱歉,随即立刻朝着林祥的方向跑去。
打开主驾驶的车门时,已经陷入昏迷的林祥被冷风激得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林止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不是很烫,她没有发烧。
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止不敢耽搁,把林祥从主驾驶抱到了后座,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到了她的身上。
还好,林止有随身携带驾照的习惯,虽然林祥的这辆车比她的二手老爷车底盘高了不少,但慢慢开到医院也不是特别困难。
此时的医院只有急诊科还亮着灯。
站在一旁的林止看着昏迷不醒的林祥,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医生正往林祥的手臂里注射着什么东西,一个拿着登记表的护士转头询问林止:
“患者有没有什么既往病史?”
“有没有过敏药物?”
“患者发病时是什么情况?”
“这种状况持续多久了。”
......
面对护士一连串的问题,林止的脑子有些懵,她只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天旋地转的。
“我……我不知道。”
她也不明白,刚才还只是没什么精神的林祥怎么会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护士见问不出什么,没有再为难林止,而是又问了一句两人的关系。
关系?
自己与林祥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我是她的朋友。”
“那你能联系上她的亲属吗?”
“不能。”
林祥哪还有家人。
林止不知所措地低下头用手遮住脸。
她感觉到了掌心的湿濡。
负责交接的医护人员把林祥抬上了平车,迅速地推进了抢救室。
急诊科的世界与医院外截然不同,时间在这里的流速似乎都慢了不少,随处可见的,便是闭着眼祈祷的家属。
被拦在门外的林止神情恍惚地看着那急救中三个大字,她本想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她抬起头想要寻找充电插口。
等候大厅这个时间仍旧是人满为患,不少人就睡在铺着一张纸片的联排椅上。
除了时不时传来的哭泣声,大厅内很安静。
这压抑的氛围压得林止喘不上气。
她围着大厅不停地低头寻找着,企图找到一个能充电的地方。
最后,一位好心的小哥把充电器借给了林止,并为她指了指插孔的位置。
“谢谢。”
林止的声音里充满着疲惫,她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她伸手接过了那根破了皮的充电器,俯下身,靠近了那个泛黄的插孔。
也许是插孔塑料老化的缘故,林止插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林止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大,直到充电器的锐利的水口划破了她手指上的皮肤,手机才真正充上了电。
但手指并没有传来疼痛,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逐渐增加的电池容量数字,一声不吭。
两个小时后,手机充好了点,那急救中三个大字后的红灯也熄灭了。
当林止再次见到她时,林祥正双目紧闭地躺在病床打吊针。
林祥的面色更加苍白了,她细长的脖颈有种稍微使劲就会碎掉的脆弱感。
听刚才的医生说,林祥有着严重的心肌缺血,再加上没有休息好,便出现了晕厥的症状。
她明明才29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病?
林止抿着嘴,无言地望着熟睡中的林祥。
急诊楼的病房没有陪护椅,感到有些疲惫的林止只能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
护士来查过两次房,听她说林祥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但却一直没有醒来。
林止在缴费后就没离开过林祥的身边,就那么呆呆地望着望着床上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当对面的大楼完全陷入沉寂之时,林止拿出了手机。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看来明天也没办法跟木子出去了,林止给木子发了条说明情况的消息后又喝了一小口水。
值班护士在临走前提醒她要时刻注意林祥的状况,所以林止根本不敢合眼。
“我干嘛非得去喝那酒呢,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林止自嘲般地嘀咕了一句,起身想要看看林祥。
她睡得很沉,鼻腔处传来了浅浅的睡眠声,被汗液浸湿的头发风干后黏在了额头,看起来很狼狈。
在询问完护士站的护士等到许可后,林止去医院的小卖部买了一块毛巾,用水洗干净便弯下身替林祥擦拭着露出来的手腕。
林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并不合身的住院服,那本就纤细的手在肥大袖口的衬托下显得更瘦了。
“这么瘦,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当林止捏起林祥的手指时,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无名指上的素圈吸引。
银质的戒指光洁如新,但林止轻而易举地就认出了它。
这就是林祥十八岁生日当天,自己送的那枚。
“笨蛋。”
林止偷偷地擦着眼角。
林祥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似乎做了噩梦。
她的嘴里时不时吐出一些破碎的词语,并不太能听清。
“别走——”
林祥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洁白无瑕的天花板。
仿佛刚刚经历过溺水般,她忍不住地大口喘着粗气,而胸口也随着剧烈呼吸也传来了剧痛。
林祥伸手扶住了床边的护栏,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再熟悉不过的医院病床上。
林祥忍着痛苦努力地抬起了头,也因此看见了坐在床对面的墙角下打着盹的林止。
沐浴在阳光下的林止脸上泛着暖黄色的光,她的怀里是一个圆滚的黑色塑料袋,而她抱着塑料袋的动作像是抱着枕头。
林止凌乱的头发被时不时风吹起,似乎是发丝刺到了眼角,她伸出手挠挠脸后,又转个头继续睡过去。
林祥不舍得打扰眼前人的清梦,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
她的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把林止送回酒店,之后的事情一概不知。
是林止送自己来医院的吗。
那她岂不是一晚没睡。
想到这,林祥的心里又蒙上愧疚。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明白,这是来查房了。
林止也被吵醒了,她抓了抓头发,抱着黑色塑料袋站起身,打着哈欠,注意力都被门口进来的一群医生和护士吸引,没注意到林祥已经醒了过来。
“查房。”为首的男医生看了看林祥的病号卡,又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又确认了一遍,不可思议道:
“还真是你啊林医生。”
林祥并没有认出眼前戴着口罩的男人,“你是哪位?”
“我是韩成啊,怎么才几个月不见都认不出我了啊?”韩成摘下了口罩。
林祥想起来了,这是与她一起培训过的心内科医生。
韩成一通检查后没发现什么问题,又急匆匆地赶往下一个病房了,只剩下一个护士替林祥更换着输液袋。
“你可要好好谢谢你朋友,要不是她及时把你送来,指不定出什么事呢,整夜没睡这样细心照顾的朋友,很少见的。”护士一边摆弄着针头一边说道。
原来林止真的一夜没睡。
换好后,护士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也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两人。
林止放下了手里的塑料袋,走到床边,替她掖好被子。“感觉好点没?睡的好吗?”
“还可以。”林祥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说我信不信你的话呢?”
林止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林祥,自己一夜都在盯着她的情况,自然,说的梦话也基本上都听到了。
林祥不知如何回答,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林止见林祥没有回应,于是便把目光转向了输液管,见滴液的速度过快,又调慢了些,“这样会不会好点?”
“嗯,好点了,谢谢。”林祥就这么偏着头看着她。
“你的病是怎么回事?”林止见她状态还不错,直接就开门见山了。
“读博时作息不太规律……”林祥像是犯了错的学生,声音越来越小,手也不不自觉地开始揉搓。
林止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将她交叠在一起的手分开,放回两侧。
“你是不是傻啊,都这样了还不回去休息,还要逞能送我啊,好了,现在进医院了。”
说罢又惩罚似地用手指点了点林祥的额头。
“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你……”
林止原本想说的话都给憋了回去,她没有办法,在原地杵了一会觉得有些尴尬,随后又去厕所取来了毛巾,给林祥擦了一把脸,苦口婆心地劝道:
“你照顾好你自己行不行,多大个人了。”
林祥没有说话,只是乖巧地地让她擦脸。
等到林止准备回水池边洗毛巾时,身后传来了她细微的声音:
“不行,没你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