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祥赶到酒吧时，眼神迷离的林止仍在喝着酒，雍璇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唔，你来啦，那交给你了，我回去了。”

雍璇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了些许生理性的泪花。

“她没事吧。”林祥皱着眉头，将林止身前的酒瓶收走了。

雍璇拿起了手包:“没事，就是醉的厉害，跟她说话也不理人呢。”

似乎注意到了林祥，逆着光的林止抬起了已经醉的涨红的脸，探出身子，眯着眼睛想要看清面前人的模样。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林祥没有任何动作，生怕这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我这是......在做......做梦吗?”

神志不清的林止探出了自己的手，用指腹不停摩挲着林祥的脸，从眉毛到鼻子再到嘴唇，近乎贪婪的探索着，脸上是傻乎乎的笑。

林祥不再是当年那个还未成年的懵懂姑娘，此时的她身体上似乎有了异样的反应。

林祥伸手握紧了林止的手指，在近乎虔诚的一吻后，将她背了起来。

清亮的月光亦如两人当年在平山的那一夜。

“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林祥歪着脑袋，用脸颊贴着林止的耳廓，声音温柔又宠溺。

“不好......”

林止的眼眸紧闭，下巴搭在林祥的肩膀上，轻轻地吐着气。

“那你想干嘛?”

林祥停在了酒吧门口，耐心地等待着林止的答复。

喝醉了的林止猛地睁大了眼睛，用近乎嘶吼地语气大叫:

“我要抽烟啊，那垃圾打火机，打都打不着。”

她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林祥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平和:

“不能抽烟。”

“为什么不能抽烟?”

“因为对身体不好。”

“为什么对身体不好?”

“因为香烟里含有致癌物质。”

......

林祥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回应着林止如同小孩一般幼稚的问题，但那双托着林止的手依旧沉稳。

“不抽就不抽嘛，干嘛这么凶。”

“以后别抽了好吗?我不喜欢你抽烟。”

林祥见林止的声音里有着委屈的哭腔，语气再次软了下来。

“噢。”

迷迷糊糊的林止面色潮红地点点头，随即又傻呵呵问:

“你是谁啊。”

“我是林祥。”

“骗人。”林止用手抓着林祥的后脖颈，“林祥她结婚了，她不要我了。”

说着说着，林止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温热的液体滑进了林祥的羽绒服里，很痒。

林止越哭越起劲，情到深处还用力地揉着林祥的头发。

原来她还这般在乎自己吗?

先前的阴霾好似一扫而空，林祥的脸上染上了浓厚而炽热的笑，像是安慰孩子一般，她转过头，轻轻蹭着林止的脸。

“我没有不要你，我一直在等你。”

“真的吗?”

林止忽然又兴奋了起来，嘴里吞吞吐吐地说些林祥听不太清的胡话。

“真的。”

“那你发誓。”

“好，我发誓，林祥不会不要林止的。”

林祥像模像样地举起了四根手指，与那年初秋里的柏马没有什么区别。

但她是真心实意说出这番话的。

“我也不会不要林祥的。”

林止的呼吸逐渐平稳，似乎是睡着了，但却仍在说话。

当林祥把她抱进车里时，她终于听见了十一年前未听清的那句话:

“林祥，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也是。

林祥替她系好了安全带，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轻轻的一吻。

第二天一早，林止是被木子打来的电话吵醒的。

“呃啊......”宿醉后的她头疼欲裂，还未睁眼便凭着肌肉记忆摸到了床头的手机，随即接通了电话。

由于实在太困，她按了免提后便将手机放在枕头旁。

木子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喂，止止，你在哪啊，我这一大早起来看床边没人，差点没给我吓死。”

“我......”林止好一会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我跟我朋友出去喝酒了，别担心。”

她揉了揉因过度流泪而发胀的双眼，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躺在陌生酒店的大床房里，顿时睡意全无。

“先不跟你说啊，我有点事。”

“诶你等......”

不等木子回应，林止便快速地挂掉了电话，同时立即掀开被子检查自己的衣物是否完整。

当她看到自己甚至连毛衣都没脱时瞬间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应该是雍璇送自己过来的。

林止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十分后悔，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她站起身，揉了酸疼的太阳穴，这才注意到床头柜前摆着解酒药和一张纸条。

醒了的话把药吃了，头就不会那么疼了。

银钩铁画

是林祥的字。

林止的眼角又湿润了，她颤抖地放下字条，身体下意识便想要逃离，但当她推开酒店房间的大门时，那张曾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庞还是变成了现实。

和瘦的脱相了的自己不同，林祥与十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白皙的面庞，细长的眉眼，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便是她那一头墨绿色挑染的头发和鼻梁上那副看起来很土的方框眼镜。

“林祥......”

林止曾无数次幻想过与林祥重逢时的场景，但绝对不是今天这种。

“醒了?还没吃东西吧，我下楼给你买了早饭。”

面色如常的林祥用身体不留痕迹地挡住了林止离开的去路。

“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今天是除夕，你应该不需要上班。”

“我有别的事。”

“什么事?”

林止编不出来。

见状，林祥有些受伤地朝旁边挪了半步。

“这么多年没见了，这么不愿意看见我吗?”

“不是。”林止下意识就要反驳，但她又随即陷入了沉默。

“不是那就吃一些再走吧。”

林祥把早餐放在了酒店的茶几上，眼神晦暗不明。

林止打开包装，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紫菜小馄饨，没有香菜。

“吃吧，你昨晚吐的很厉害，喝些热的对身体好。”

一晚没睡的林祥黑眼圈很重，她就那么靠在大床旁的沙发上看着昏睡中的林止的消瘦面庞，一坐便是六个小时。

林止望着她疲惫的脸，还是没忍住地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很累。”

“没事。”

林祥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吃。

两人此后都很默契地没再说话。

林止曾以为，林祥会在重逢时质问当年自己离开的原因，哪怕是大吵大闹，甚至是大打出手，她也都能理解。

毕竟，自己曾那样伤害过她。

但林祥没有这么做。

她很安静，很温柔，像一汪柔软绵长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滋润着林止已经干枯破碎的心。

那碗馄饨并不多，林止只用了三分钟便吃的干干净净。

她端起了已经见底的塑料碗，扎好包装，起身准备丢垃圾，但手腕却在下一刻被林祥紧紧握住了。

“别走。”

林祥的眼神里满是央求，布满血丝的眼前让林止很是心疼。

她轻轻地拨开了林祥的手指，柔声道:

“我只是去丢垃圾。”

“好，我等你回来。”

看起来十分可怜的林祥缩在沙发上，在林止看来，她仍是一只小兔子。

林止长舒了一口气，将垃圾丢到走廊尽头的垃圾箱内，回头走了几步，在电梯旁的柜台上找到了打火机。

她摸出了昨晚那根未抽的香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

林止是在大学的第一年学会抽烟的，那时的她每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只有香烟能暂时麻醉她躁动不安的心。

烟雾缭绕间，她闭上了双眼，脑海里满是林祥的模样。

曾经的自己很有眼光，哪怕是放到十年后的今日，顶着一头墨绿色挑染的林祥依旧时髦。

喝断片的林止已经记不太清昨晚发生过的事情了，她只依稀能回忆起自己在路上说了很多胡话，身前人总是笑眼盈盈不厌其烦地应和着自己。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雍璇。

现在想想，那人身上清新的沐浴露味，只能是林祥吧。

“呼——”林止熟练地朝外吐着烟圈，却不想有人直接伸手拿走了她嘴里的烟。

“你......”

林止在看见来人后气势就弱了下来。

是林祥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将那根抽了一半的香烟扔进垃圾桶后，把林止拉回了房间。

“你昨晚答应过我的，不再抽烟。”

林祥坐在林止对面的沙发上，弓着身子，手掌撑着下巴。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我都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自知理亏的林止声音很小。

“所以你是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林祥从沙发上坐起，来到了林止面前，蹲下了身子。

她又长高了，比起林止可能多了十几厘米，蹲在靠在沙发上的林止面前时，也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你......你干嘛......”

林止有些畏惧地往后缩着身体，同时躲开了林祥伸过来的右手。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害怕?”

林祥看向的林止眼神宛如猎豹在狩猎自己的猎物。

“大白天你可别胡来啊。”

林止退无可退，只能故作镇定地抬头，同时也对上了林祥的眼睛。

林祥的声音忽的带着蛊惑:

“所以，晚上我就能胡来?”

“当然不行!”

林止的脸又涨的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