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珩没有骗人,她的父母确实手艺极佳,让习惯点外卖的林止吃上了一顿久违的家常菜。
唐珩爸喝了点酒,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有些醉了:
“珩珩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敬你一杯。”
“爸......”唐珩嗔怪着推开了林止面前的酒杯,起身把他扶进了卧室,语气歉然:
“鱿鱼老师,真不好意思,我爸他喝多了就这样,您见谅。”
“没事,很可爱。”
唐珩的家庭氛围极好,深受感染的林止眉欢眼笑,又见啃着鸡腿的木子脸颊上沾了大片油渍,不太美观,便伸手抽了一张纸巾替她擦拭干净。
此时的唐珩妈正端着一盘清炒时蔬走了出来:
“小珩,你的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啊,你叫她什么?妈妈没听清楚。”
“噢......她是我之前认识的作者,名字嘛......。”
““阿姨好,我叫林止,双木林,停止的止。”
林止很及时地接下了唐珩的话。
“你也姓林呀,康城这里姓林的人还挺多,我记得我们珩珩的老师也姓林呢。”
唐珩的父母是外地人,近些年因为她上大学的缘故,一家人才逐渐在康城扎下了根。
唐珩的老家在北方的大博市,林姓在那里并不多见,唐珩妈这才多说了几句。
“老师?”林止有些疑惑,记得唐珩之前跟自己说过,她已经上班了。
“你不是已经工作了吗?”
唐珩解释道:“不是啦,我还在上大四呢,出来实习一段时间,就在上次的签售会隔壁的医院。”
“所以你是医生?”
“现在还没谱呢,不过我会努力的。”
唐珩斗志昂扬。
“很厉害,加油呀。”
受林祥影响,林止觉得每个能学医的人都是学霸。
唐珩又吃了几口饭,随后她的电话响了。
是林祥打来的。
“喂,林导,有什么事吗?”
唐珩对于林祥的来电感到意外,她嗦了一口排骨汤,用耳朵夹着手机就去厨房里洗手,唐珩妈在忙里忙外。
“今天忘记跟说了,记得把我发给你的那几篇文献看一遍,写篇综述,回来时我要检查。”
“啊?”
唐珩绝望地打开了微信,最新的消息便是林祥发来的压缩包。
“不是很多,应该用不了多久。”
“好吧。”
唐珩弱弱地答应了,正准备挂断电话时,唐珩妈尖锐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进了林祥的耳朵里:
“珩珩,你的这个作者朋友是写书的吗?”
“妈......我正在打电话呢......”唐珩下意识地堵住了手机的收音孔。
唐珩妈抖了抖手中的水,在围裙上擦了擦,“那你聊,妈妈不打扰你啦。”
母亲离开后,唐珩松开了手:“抱歉林导,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母亲刚才说的作者朋友,是之前那位犹豫败北吗?”
林祥的语气很犹豫,声音听起来不太清晰,很小声。
纳闷的唐珩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是啊,今天她来康城旅游呢,正好碰见了就一起吃个饭。”
只从作者朋友的身份就能猜出是鱿鱼老师,这脑袋可真灵光啊。
唐珩羡慕了。
“她一个人来的?”
“不是,还有个伴,两人关系看起来挺不错的。”
“伴?”
林祥的脑海里忽然回想起林止发过的微博,声音里也沾染上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醋意:
“她的名字叫木子吗?”
不是,林导这也知道?
唐珩很怀疑导师是不是在自己的家里装了监控摄像头。
“是,看起来跟鱿鱼老师差不多大。”
“嗯,知道了。”
林祥在两人有些凝滞住的氛围里挂掉了电话,神情很失落。
两人分开了这么多年,林止要是找了旁人也并不是什么多令人感到意外的事情,自己也说过,会支持她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
可为什么,心里就是这么疼的发慌呢。
林祥哆嗦地站起身,向后捋着湿濡的发丝,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瓶药,囫囵吞枣般咽了两片,连口水也没喝。
唐珩回到桌边时,林止和木子已经吃完了。
“不好意思,刚才我的导师打电话来布置了些任务。”
“过年放假了还要加班吗?”
林止对于医疗行业的忙碌感到意外。
“嗯,我们初三就得回去值班了。”
唐珩吐出了一口浊气,吃起了桌上的鸡翅。
“好辛苦啊。”木子撑着脑袋,一脸同情的看着她。
唐珩见怪不怪了,苦笑着放下鸡骨头,“没办法,我导新年才刚结婚,她都能那个时候去上班,我这种苦命的大学生,更没有理由偷懒了。”
“刚结婚?”
林止觉得能当本科生导师的人至少都是上了一定年纪的中年人,这个年纪还在谈婚论嫁吗,那可真是坚决贯彻晚婚晚育思想。
“能当导师的人应该都不小了吧。”
吃饱喝足,没事干的林止对于这位被唐珩母女频繁提起的林姓导师生出了些许八卦的意思。
“没呢,她可年轻了,过完年才29呢。”
唐珩满不在乎地嚼着食物。
木子:“29岁?那不是跟止止一个年纪,这么年轻就能当导师了?”
“我这位导师呢,是我们医院里最年轻的主治医生,前年才刚刚博士毕业呢。”
唐珩在提起林祥时,心里总会涌上些许莫名的自豪,毕竟,她也是自己的老师。
姓林、29岁、博士毕业、医生。
这四个词语组合在一起让林止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那个人。
有些愣住的林止下意识捏住自己的手指,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的导师......该不会......叫林祥吧......”
她希望得到否定的回答,但事与愿违。
“您怎么知道?”
唐珩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一脸好奇,这两人该不会真的认识吧。
失魂落魄的林止没有回复,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林祥已经结婚。
她已经结婚了吗?
林止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胡乱地找了些借口,跌跌撞撞地推开了唐珩家饭馆的木门。
路面上空无一人,压抑的黑色笼罩着整片大地,时不时有寒鸦凄厉的惨叫声。
“林祥结婚了。”
目光呆滞的林止不停地重复着这五个字,一步步踱到了马路边的石墩旁,忽然好似失了全身的力气,直直坐了下来。
她颤巍巍地去摸口袋的烟,许久不用的打火机宛如与她作对般迟迟打不出火苗。
“快点着啊,你就非得这个时候坏吗?”
手指按压的速度越来越快,可仍旧没有任何光亮。
良久,打火机的按键终于支撑不住,卡在了金属片的底端,彻底坏了。
“草——”林止狠狠地将其甩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的零件散落的到处都是,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亦是如此。
“止止?”
木子见林止的状态不对,追了出来。
“你没事吧?”
木子被她泪流满面的狼狈模样吓了一大跳。
“没事......”
林止胡乱地擦了一把眼泪,把地上的火机零件收拾干净后收起了嘴里的烟。
“我们回酒店吧。”
今夜的林止同上班时期的作息别无二致,仍旧一夜无眠,原因是什么,她很清楚。
在身旁传来木子均匀的呼吸声后,她悄悄地从床上爬起,关上房门后靠在了走廊的门框边,拨通了雍璇的电话。
她与雍璇一直都有着联系,两人的关系很好。
除了林祥以外,林止在康城只剩下雍璇这一个熟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嘈杂,不用猜也知道,雍璇正在蹦迪。
自从雍璇和段雨分手之后,她的生活便变得萎靡放纵。
林止并不了解两人感情破裂的经过,看着雍璇那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她也没再过问。
“喂,林止你这小子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呢?”
雍璇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高扬。
“想约你出来喝酒,你来不来?”
林止的嘴角不自觉勾起。
“你回康城了?”
靠在沙发上的雍璇迟疑地放下酒杯。
林止低着头,盯着自己圆润的脚趾发呆:
“嗯,我回来了。”
雍璇问:“林祥她知道吗?”
“不知道。”
听到这个名字时,林止的眼眶又红了。
“行吧,去哪?”
雍璇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沙发上的外套。
“八七南路的时光酒吧。”
“ok.”
半个小时后,雍璇在酒吧的角落里找到了正不停往嘴里灌着伏特加的林止。
“你疯了吗?人家拿这调酒的,你干喝啊?”
雍璇立刻拿开了林止身前的酒,但从那一瓶已经空掉的玻璃瓶来看,她已经喝了不少。
在杂乱无序的背景音乐中,雍璇听不清林止口中的呓语,从那迷离的眼神来看,显然醉的不清。
全身上下软乎乎的林止打了一个嗝,随后便控制不住地倚着桌边吐了起来。
雍璇眼疾手快地将其扶到了厕所,但身上还是沾了不少林止的呕吐物。
“林止啊林止,这是你欠我的,醒了可是得还的。”
看着瘫软在马桶边不停干呕的林止,雍璇有些心疼地帮她顺着气。
这到底是怎么了,大半夜的来酒吧买醉。
林止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后舒服了一些,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嘟囔着。厕所比外面安静不少,雍璇这回能听清楚她说的话了。
“雍璇,林祥她结婚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林止迷离的眼睛里渗出,哭声宛若女鬼的哀嚎,回荡在厕所隔间的每一个角落,雍璇从未见她哭的如此撕心裂肺。
“结婚?”
雍璇近段时间没有跟林祥有过交流,两人最近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两个月前的同学聚会。
“不可能吧。”
那时的林祥还在追问着林止的下落,这才两个月的时间就能从恋爱到结婚了?
雍璇不相信林祥是这种人。
“你从哪听来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止又开始喝酒了,但这回雍璇没阻止她。
“她的学生跟我说的,这能有假吗?”
“学生?”
雍璇脸色复杂地望着戒酒消愁的林止,“你要不要当面问问她,说不定那个学生说的不是实话呢。”
“人家有什么理由骗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林止大口大口地用嘴呼气,她的鼻炎犯得厉害,此时的鼻腔已经完全堵住。
“这......”雍璇看着手机里林祥的电话,又望了望声泪俱下哭的快要昏厥过去的林止,最终还是按下了拨打电话的按钮。
凌晨一点半
受到工作性质的影响,林祥的手机全天候开机,并没有白天黑夜之分。
此时的她刚看完医院的工作汇报,准备上床休息。
手机忽然响了。
急促的铃声打破寂静的夜。
是雍璇。
“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
长时间工作后的林祥嗓音有些低沉,她轻咳了几声后,喝了口温水润润嗓子。
“你......结婚了吗?”
雍璇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神经病,大晚上不睡觉问这种问题。
“嗯?你说什么?”
林祥诧异地又看了一眼来电提醒,确认是雍璇无误。
“我问你结婚了吗?”
雍璇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之前大了很多。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还好还好。”
雍璇心中吊着的石头终于放下,随即又没好气地说:
“你没结婚你跟你学生乱说啥呢,都传到我这儿来了。”
“乱说?”林祥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跟唐珩的对话,神色温柔了不少。
“在我心里,我已经和林止结婚了。”
“呃......那你也不能跟别人乱说呀......”雍璇也没想到自己又能被措不及防地噻一口狗粮,在看了一眼已经倒在桌面上的林止后,她做出了一个违背组织的决定。
“八七南路的时光酒吧,林止就在这,现在正醉着呢,你来不来?”
“等我。”
林祥顾不上换衣服,披着一件羽绒服就跑出了家门。
放下电话时,雍璇轻笑了一声。
“两个都还互相喜欢着呢,干嘛这么折磨自己。”
望着烂醉如泥的林止,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又转身看向了窗外仍旧灯红酒绿的城市。
小鱼儿,她们又要相遇了,可是你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