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间，当林止摸着滚圆肚子满足地回到课桌边准备上晚自习时，林祥仍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

“你没去吃饭吗?”林止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我没有吃晚饭的习惯。”

怎么可能没有，昨天晚上她还看见林祥吃了两个馒头。

难道自己中午强迫她吃的那碗鱼粉直接把她的伙食费吃没了?

想到这里，林止看着她的眼神更愧疚了，她找了个借口，拿着手机就跑去了厕所。

170213，这是她中午瞥见的林祥的饭卡卡号，学校的饭卡充值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拿着现金直接到圈存机上充值，另一种就是通过卡号密码在手机软件上充值。

不过看她那副模样，肯定是没用过电子充值，而所有人的初始密码都是一样的，应该也没有被修改过。

就这样，林止成功地登陆了林祥的账号。

她点开了充值界面，快速给林祥充回了十块钱，并不是小气，而是她担心充值大额数值后，林祥可能出于自尊心不愿意接受。

中午自己就想要请她吃顿饭就能气成那样，这自尊心可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这十块钱只能解决她最近的伙食，希望她以后别乱花钱了。

在跳出充值成功的界面后，林止心满意足地推开了厕所的门，回到了班级。

晚自习开始了，没有午睡习惯的林止正到了神思倦怠的时间，握着笔的右手在她朦胧的双眼里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而试卷上工整的方块字此时也扭曲歪斜，糊成了一团。

林止就这么在与精神的抗争下艰难地度过了晚自习的第一个小时。

当下课铃声响起时，她如释重负一头扎进了课本的怀抱，呼呼大睡。

而她再次睁眼时，已经是晚自习结束的时间了。

走廊里的广播放着令人愉悦的交响曲，但显然，对于作业一个字未动的林止来说，情况显然就不是那么妙了。

“你的数学卷子呢，张老师说今晚要交。”

数学课代表王诺握着一叠试卷站在了她的身前。

“等等啊，我还没写完，你先去收别人的行不行?”

在林止求爷爷告奶奶的不断请求中，王诺又多给了她10分钟。

不过这十分钟对于林止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正当她绝望之时，一张写满答案的试卷推到了她的面前。

是林祥。

正当林止满怀希望地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时，林祥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她的头上。

“我的可以给你先应应急，但这是最后一次，而且你要答应我之后的晚自习不能再睡觉。”

我睡觉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林止真的很想就这么质问她，但面对王诺的步步紧逼，她最终还是向林祥妥协了。

当林止揉捏着自己因短时间高强度使用而无比酸痛的右手手腕时，林祥给她递了一包茶叶。

“你以后要是困了，喝点茶吧。”

韩露是个狂热的茶道爱好者，而深受其影响的林止自然也对其略知一二，在拿起茶叶的一瞬间她就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好茶，但出于礼貌，她还是跟林祥道了一声谢。

“不用，我有很多。”林祥背起书包后就准备离开教室。

“等等。”

林止叫住了她。

“今天中午我的态度不太好，给你道个歉。”

林祥有些意外地回过头，脸上很快就露出了释然的笑。

“我忘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家伙，是嘲笑自己呢。

林止瞧她那副模样，自己也不想再说什么，气鼓鼓地背上书包，疾步赶超了林祥。而在走廊与之擦肩而过时，她还不怀好意地回头做了个鬼脸。

坐落于南湖之畔的康城一中在星光满天里逐渐沉寂。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林止还是信守了自己承诺，自从之前答应过林祥后，她便再也没有在晚自习时睡过觉。

周末回家时，林止终于收到了好好活简短的回复。

“她不会的。”

时间是周三的早上九点十五分。

奇怪了，好好活不也是学生吗，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回自己。

“你没读书了吗?”

林止觉得自己的问题过于唐突了，撤回后又改成了你还在读书吗？

自然，好好活并不会这么快回答她，于是林止又点开了游戏。

林止并不喜欢户外活动，在其他人看来，她就是一个十足的网瘾少女。

她自己也认可这句话。

林止就这么从放学时间坐到了晚上十一点。

她从旋转椅上站起来后伸了个懒腰，推开房门时，整个客厅都是昏暗的。她顺着记忆摸索到了大灯的开关，而当一切都被暖黄色的灯光所填满时，她内心的空虚便更加明显了。

韩露很早就告诉她周末要忙工作的事情，所以并不能回来与她见面，林止从八岁时便习惯这种情况，从小到大她几乎都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生活，她有着成年人所具备的一切独立生存的能力，但当其第一次真正离开家在学校住宿后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林止打开门，取下门把手上的外卖，打开塑料盒，里面是冒着热气的蒜蓉小龙虾，她支起平板后打开了电视剧，将剥好的虾肉放进了嘴里。

这盘小龙虾七十五块钱，对于林止而言算不上什么，但不知怎么的，她吃着吃着就想起了那个啃着馒头的同桌。

令林止感到欣慰的是，在开学第二周周一的午饭时间，林祥吃上了正常的一荤一素的六块套餐。

看来不是家里经济有问题，应该只是单纯的开学第一周没规划好，最后才会拮据的吃馒头果腹的。

林止偷笑着用手肘碰了碰林祥的肩膀，“是不是花钱如流水啊，我跟你说啊，我们是住宿生，花钱要有规划，可别一下子把生活费全用完了，等下又得啃馒头了。”

正大口嚼着饭菜的林祥听到这话愣了片刻，随后红着脸不停地点着脑袋。

“你也别不好意思，有什么困难找我就行。”林止豪放地拍拍她的肩膀，端起桌上的餐盘，“我吃完了啊，先走了。”

今天中午学校的民乐团纳新，横笛考级十级的林止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林祥吃完后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刷题。

暮夏的午后，两个人度过了一段截然不同的午休时间。

“唔……真的是困死了。”林止望着黑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符号，一个头两个大。

为什么会有学校残忍地将数学课排在下午的第二节。

一旁的林祥正埋头奋笔疾书，林止看得很清楚，她甚至能在数学老师还没写完题时就开始解答。

“你什么情况，未卜先知啊。”

虽然从第一次批改后发下来几乎全对的数学卷子林止就能看出自己这个平时呆乎乎的同桌是个学霸，但这么直观的感受还是头一回。

“我之前都做过了，老师出的很多只是换了几个数值，套路都是一样的。”林祥已经把数学书翻到了最后，开始做起了期末复习题。

这就是学霸吗，林止泻了气，拿起笔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题干，随后无助地放下笔。

“我等凡人还是无法与您这种学神相提并论的。”

“林止，你来回答这个问题。”数学老师张建很早就注意到了一直在台下喋喋不休的林止，随后用戒尺敲了敲黑板。

“呃……我觉得答案是1.”

林止显然是破罐子破摔了，随便糊弄了个数字。

但随后，张建有些意外地摆手让她坐下，“没错，答案就是1.”

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感谢陈景润、感谢华罗庚，感谢各位数学大佬们的保佑。

林止在心中默默地为这些数学巨匠们点了个赞后，抚着胸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你会呀。”

下课后，林祥的声音从右手边飘来。

她的头没抬，正拿着直尺做着必修二的立体几何大题。

“那当然，你可别小瞧我啊。”

林止迷之自信地点着头，但随后林祥的声音立刻又把她弄蔫巴了。

“你是怎么解的，跟我分享一下呗，说不定咱们的解法不一样。”

只不过两人说话的功夫，林祥又做完了一道题。

“下课了，咱还是先休息休息吧啊，我去上厕所了。”

林止借着上厕所的借口飞速逃离了现场。

女生厕所的门口正大排长龙。

林止排在队伍的最后一位，低着头等待着，站在她前面的是跟她同班的翁晗和陈明星。

“你学到哪了啊，我才看到期中的。”陈明星双手插兜，转过身在跟翁晗聊天。

“我跟你差不多。”翁晗的手里还拿着单词册。

要不要这么卷。

“你认不认识那个林祥？”

听到熟悉名字的林止立刻竖起了耳朵。

“怎么了？”

“我跟你说啊，她才叫恐怖呢，我跟她一个初中的，她初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高一的数学题了，参加过省里的数学竞赛，还拿过金奖呢。”

我去，林止不自觉发出了感慨，林祥这也太低调了，都没听她说过。

“这么牛啊？怎么在学校里都没怎么听过她？”

“可能是她家境不太好吧，之前有段时间脾气可怪了，喜怒无常的，甚至在班上大吼大叫的，所以没什么人愿意跟她玩，知道的人也就少了。”陈明星摇着头走进了厕所。

大吼大叫？

林止在上完厕所后，踩着清脆的上课铃声回到座位。

而陈明星口中喜怒无常的林祥正趴在桌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