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期末考试逐渐地逼近，林祥给林止喂题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同桌，你真的觉得我做得完这些吗？”林止翻阅着林祥递过来的蓝色文件夹，里面是一份份已经装订好的错题卷。
“做不完也没关系，有做总是好的。”林祥打了个哈欠，看起来不是很精神。
“你怎么这么困啊，昨晚没睡好？”林止看见了她眼底明显的乌青。
她是宿舍最早睡的那一批，所以对于林祥究竟熬到了几点并不清楚。
“你不会熬夜给我做错题卷吧，你要再这样以后我不要了。”
“昨天数学老师让我去帮他做些事情就耽搁了，以后不会了。”
林祥在昨天下午的自习课被张建叫去批改了班级的每日练习，这也打乱了她预先制定好的计划，导致本可以在十二点前入睡的她熬到快一点才将错题卷整理出来。
“嗯，你以后真的别这样，身体要紧。”
“知道，你快做。”林祥很自然地又用笔敲了敲她的手背。
林止听话地拿起了笔。
期末考试与先前的几次大考都不太一样，年段从一班到十班按照排名重新划分了考场，即年段前五十名坐在一班考试，以此类推。
段长宋伟还在一班开创性地设立了诚信考场，没有安排老师监考。
林祥坐在第一组的第二排的靠窗位置，坐在她身前的是期中考年级第一的宋阳。
黑板正中间挂着的黑白钟表正提醒着众人，数学考试还有十七分钟就要开始。
但她并没有复习数学的相关知识，而是掏出了英语长难句练习册看了起来。
“你怎么在看英语？待会考得不是数学吗？”抱着数学书的宋阳好奇地看着这位数学考试前复习英语的奇女子。
“没什么好复习的，不如再看看英语。”林祥没抬头，手指不停揉搓着那块黑黢黢的橡皮。
“你是不是二班的林祥？”看起来很无聊的宋阳像是在没话找话。
“嗯，我是，我也知道你是七班的宋阳。”林祥刚开口就堵住了想要自我介绍的宋阳的嘴。
“呃……原来你认识我啊。”宋阳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随即转过头，不再与她闲聊。
预备铃声响起时，正要把书包放上讲台桌的林祥听到了身后两个男生的对话。
“哎，你知不知道这次考试我们这个教室没安排监考老师啊？”
“我没听说啊，要真是这样，你等会借我抄抄呗。”
“你抄我的有什么用啊，我才120几，喏，看到第二排的那个女生没有，人家次次年级第一，140！你有本事去抄她的呗。”
“我又不认识她。”
“抄了不就认识了？”
……
林祥不想再听两人无聊的对话，很快回到自己的座位。
踩点进来的监考老师在分发完试卷后离开了教室。
这次的题目并没有第一次月考来得难，林祥做起来很轻松。
如果林止能按照她所做的错题卷认真复习的话，这次考上100分的难度并不大。
时间在不知疲倦的书写下迅速流逝着。
当林祥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看向时钟时，一个小纸球扔到了她的脚下。
她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有一个男生正双手合十地向她致歉，并示意她把纸球递给身后的同学。
林祥弯下腰，正当她想要把纸球捡起时，段长宋伟那张阴沉的脸出现在了她右手边的窗户边。
“你在干什么？”
宋伟严肃看着眼前仍有些不知所措的林祥，双手握拳地将她叫出了教室。
第一次实行诚信考场就出现这种传递纸条的事情，还是出现在成绩最好的考场里，这着实让宋伟气得不轻。
“这不是我的，这是我后面的男生扔过来的。”林止很平静地将真相说了出来。
于是宋伟又把那两个男生拉出来，确认林祥没有参与这次作弊后，在两个男生凶狠的目光里将她放了回去。
这样的事情对于林祥来说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总体而言，今天的科目她考得还算不错。
但在六班考试的林止可就没那么轻松，尤其是物理的大题，她明明对于这些知识点都有着印象，记得也曾在林祥的错题卷上做过类似的题目，但现在却是处于一种我见过你，但我不认识你的状态。
她有些羞愧。
林止拍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但效果并不是太好。
台上的监考老师是薛斐阳，他注意到了林止这较大幅度的动作，很快就向她投来了警告的眼神。
真凶啊，林止无奈地撑着脑袋。
天色逐渐昏暗，窗外堆着厚厚积雪的天桥像是一条巨大的棉花糖，时不时向下掉落着糖粉。
第二天的下午五点，期中考终于结束，忙着搞卫生的林止顾不上悲伤，正麻利地擦着宿舍的窗户。
她们这栋楼的宿管阿姨管的很严，每次期末必须要检查完卫生才会把手机还回来。
“同桌，你寒假有什么打算吗？”林止询问着正坐在桌边发愣的林祥。
“我要去医院照顾我奶奶。”
考试结束，林祥也终于不再抱着她那小册子不停歇地背书了。
林止：“你奶奶怎么了？”
林祥：“她的腿不太好，目前正躺在医院里治疗。”
林止：“你的其他家人呢，他们也在照顾你奶奶吗？”
林祥在片刻的沉默后拿起了桌边的课外书，“他们没空，只有我能去。”
“那你好好照顾你奶奶啊，咱们开学再见。”
收拾完行李后，两人伴着夜色并肩离开了校园。
“你家在哪，要不要跟我一起坐车？”出租车司机帮林止把行李箱搬上了后备箱。
“不用，我家不远。”林祥没带什么东西回家，除了身后的背包外，只有一个牛仔的帆布包。
“我走了，再见。”林止隔着窗户跟林祥挥手告了别。
“嗯，再见。”林祥也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林止摇下车窗，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韩露跟她说过了，今年的除夕会带她回外婆家。
林止打开包，本想掏出手机跟韩露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把钥匙落在了宿舍里。
“师傅，能调头吗，我有东西落在学校里了。”
幸好林止的反应速度够快，在宿管阿姨离开的十分钟前，她顺利地拿回了钥匙。
“还好还好，再来晚点就回不了家了。”林止有些庆幸地抚着胸口。
但也许是雪下得太大了，等她再次出校门时，路边已经看不见任何出租车的影子。
看来只能坐公交回去了，林止戴上耳机，顺着斜坡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康城一中的附近有很多不同的小区，每个小区间都有着一条巷子宽的距离，形成了错综复杂的格局，不过这样有时也更加方便了往来的行人。
望着天空中那连绵不绝的雪花，没带雨伞的林止选择去公交站旁顶着绿色棚子的巷里先躲躲。
巷子里没有大型路灯，只有一个不停闪烁着昏黄灯光的小灯泡，雪地上有着人活动的痕迹，而漆黑的深处则时不时有些嘈杂的声音传来。
林止并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她没有上去一探究竟的打算，只是静静地靠在灯泡边等待着。
“叮咚——”手机上的候车软件提醒着她公交车的到来，正当林止要提起行李箱准备离开之时，箱子的滚轮似乎被雪地里的什么东西卡住了，弯下腰，用手扒开积雪，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大红色的手套。
她拿出纸巾将手套上的脏污擦拭干净，对着光很轻松地就能认出这是林祥奶奶给她缝制的手套。
可按照林祥的性格，绝不可能会把它丢在。
望着灯光下那已经有些被雪花掩盖住的凌乱痕迹，林止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止放下了身后的书包，打开手机按下110三个数字，打开手电筒壮着胆子就朝巷子深处嘈杂声音的源头走去。
在巷子尽头那堵土黄色的砖墙下，三个正举着棍棒的小混混围在了一个女孩的身边，为首染着黄毛的青年甚至用手狠狠地掐着她的脸。
“就你喜欢告状是吧，老子上学的时候最讨厌你们这群爱告状的婊子了。”
“我告诉你啊，老子知道你的家庭住址，你要是敢再去告状，老子就上门弄死你家那个老不死的。”
女孩似乎被混混的话语刺激到了，拼了命地挥手反抗着，但却无济于事，反倒是又挨了一巴掌。
“啪——”在高楼一闪而过的霓虹灯光下，林止看清了女孩的脸。
她不会认错的，那就是林祥。
此时的林祥满脸紫青伤痕，被封得死死的嘴发不出一丝声音，鼻孔下是明显的血迹，无助的泪水从她的眼睛中流出，也滴到了小混混的手上。
林止顿时只觉得气血上涌，不知哪来的勇气，也顾不上刚拨的110，警察到底来没来，从墙角边随手抄起了一根扫把就愤怒地冲到了三人面前。
“我他妈报警了，草你妈的，你们赶快给我滚，你们这群臭傻逼离她远点！”
林祥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狂般挥动着扫帚的林止，忘记了反抗。
这些小混混本身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儿，有人付钱让他们来教训教训林祥，要真报警了溜得比谁都快。
为首的黄毛眼见情况不妙，招呼其他两人一溜烟便作鸟兽散，只留下林祥一人靠在墙角边无声地呜咽着。
“你没事吧？”林止一把丢开手中的扫帚，跪倒在林祥面前，双眼通红地检查着她的身体。
“除了脸之外，他们有没有碰你其他的地方？你有没有哪里痛，你说话啊！”林止见林祥只是一个劲地哭，心里更焦躁了。
良久，林祥哽咽着摇头。
她手忙脚乱地掀开了林祥已经破了一个大口子的校服外套，还好，肚子上没有什么痕迹。
看着身前那委屈得再说不出话来的女孩，林止的心揪得发疼。
她用自己的外套裹住了满脸伤痕的林祥，随后抚慰般轻拍着她颤抖的背部。
“没事了啊，没事了，有我在呢，你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回应她的只有那凄哑而绝望的哭声。
雪地里相拥的两人被白雪覆盖，宛若一座圣洁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