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虞玥任职六品校尉随军西行,大长公主立在城门目送,是日入庙为儿祈福。
虞蕴特意留杜长兰在宫里用晚膳,说起此事:“爹,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让玥弟西行。”
杜长兰望他一眼,又淡淡收回目光,夹了一块油煎豆腐吃着,咽下肚才悠悠道:“玥儿偷摸跑了,你会放心?”
‘那肯定不会’。虞蕴心道。
杜长兰:“现下你将他投入军中,官职不高,军中将士管得了他。他有皇亲国戚的身份,军中将士则多护他几分,你且宽心。”
杜长兰给虞蕴也夹了一块油煎豆腐,夸道:“今日这菜不错,你尝尝。”
虞蕴尝了一口,弯了弯眸:“好吃。过两日我叫上老师,还上这道菜。”
仙鹤铜台上的蜡烛烈烈燃烧,烛火温暖,断断续续传来交谈声,平淡安宁。
“爹,明儿我把初初接进宫行不行。”
杜长兰睨他一眼。
虞蕴眯眼笑:“初初白白嫩嫩,小小一团忒可爱,让我抱抱,哭了我就还你。”
“臭小子。”杜长兰嗔骂一句,“你想的挺美。”
虞蕴乐不可支,饭后杜长兰欲走,被虞蕴留下对弈,“我最近棋艺又长,爹瞧瞧。”
杜长兰看了一眼殿外天色,略略迟疑,虞蕴拉过他的手在金丝楠木榻对坐,殿门的起居郎一手持书一手握笔,飞快记载。
杜长兰望去时,对方动作一顿,眼神飘忽,待杜长兰收回目光,笔杆子舞的飞起。
杜长兰:………
起居郎记帝王日常,供后世修史,但人非机械,并非完全客观严谨。
如嘉帝时,污秽事便会特意支开起居郎。纵观前人君王,作假之数不少矣。
虞蕴人前唤他“亚父”,已是抬举他,人后与他更如寻常父子,一口一个“爹”,杜长兰都不敢去想起居郎记载了多少。
眼下暮色四合,君臣二人对弈,起居郎动起笔来不见停,杜长兰眼皮子直跳。
“爹,猜先了。”
杜长兰含糊应声,虞蕴执黑先行,他同杜长兰在一处时总有说不完的话,看着那张叭叭小嘴,杜长兰有一瞬间梦回曾经,小崽儿下午睡足了觉,晚上睡不着就在他身边闹他。
虞蕴落下一子,忍不住乐道:“爹肯定不知道,老师也有头疼的时候。”
那张俊俏的脸上充斥着“快问我快问我”的情绪。
杜长兰配合问:“为何?”
“老师的身体转好了,严老先生就着急老师的终生大事了,催着老师成家。”虞蕴笑的前俯后仰,不怪他如此,严奉若清冽如雪又不失温柔。莫说虞蕴,就是杜长兰也想不出严奉若会寻一位什么样的伴侣。
等虞蕴乐够了,杜长兰才追问虞蕴是如何知晓的。
“是元宝。元宝去寻大黑耍听见了,回来学给我听。”虞蕴哼哼:“我不会随意监视人。”
他神情并未有甚变化,语气也未变,但最后一句未免欲盖弥彰了。
“我
晓得。16[(.)]16?16♀?♀?16()?()”
杜长兰落下白子,吃了虞蕴两颗黑子,惹的虞蕴啊的叫了一声,故作失落,片刻又忍不住翘起唇角。
信任便是如此,只要他说,他爹就信。如何不叫人开怀。
一局结束,虞蕴惜败,杜长兰挑眉望他:棋艺又长,就这就这?
虞蕴体内燃起了一把火,震声道:“三局两胜。()?()”
杜长兰轻描淡写应战,这次杜长兰执黑先行,虞蕴再不言其他,专心致志对弈。
杜长兰则是心思飘远了,一刻钟后,虞蕴险胜,喜的起身走了三个来回,对杜长兰抱拳笑道:“承让承让,爹,承让了。()?()”
杜长兰笑着摇摇头,两人又下了一局,杜长兰故意输几子结束棋局,得以脱身。
虞蕴去寻皇后时还美滋滋念叨,“今晚可险了,差一点点就输了。()?()”
姜绥由衷夸道:“蕴哥儿真厉害。”
一旁的嬷嬷欲言又止,与皇后说了许多次,莫要称呼圣上小名。
但圣上不在乎,两位嬷嬷只得暂时作罢。
帝后交谈的功夫,杜长兰回到府上,初初已经睡下了,他看过女儿这才去洗漱。
莫十七与他道:“今日韩大夫人来了。”
去岁冬日嘉帝驾崩,新帝继位,翻年改年号建统,大赦天下。
当初因五皇子逼宫一案受牵连发配岭南的韩家谭家等人回京,参加恩科重新入仕。五皇子被贬为庶人的子女给予银钱好生过日子。
韩箐擅交际,杜长兰举荐韩箐入了鸿胪寺,每日公务繁重,韩箐应是无暇分身。
杜长兰揶揄道:“难道是阿箐太累了,韩大夫人情。”
莫十七摇头,“韩大夫人过来看望初初,话里话外对你很是感激。”
杜长兰揽过妻子,
叹道:“恩科是韩大公子他们自己考的,靠他们自己,与我关系不大。”
唯有韩箐是杜长兰真真儿举荐入仕,乃是韩箐长处不在书文,若真让对方科考出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特殊人才有特殊引进方式。
而一同参与此次恩科的还有一人,高淮。
当初五皇子一事牵连中,高淮也是其一。那时五皇子炙手可热,高淮向其靠拢也不算意外。
后来高淮被发配苦寒之地,巨大变故下,锋芒内敛。他本就有才气,于恩科中一举夺魁,自请入六部轮转。
前些日子杜长兰与他相遇,高淮恭恭敬敬行礼,神貌中看不出半分不甘。
虞蕴私下里问过杜长兰如何处置高淮,他显然是记着“亚父”与高淮的过往恩怨。
杜长兰摆了摆手,让虞蕴公正处理,国家大事莫掺私怨。
不拘高淮是真心示好还是假意收敛,杜长兰都不在乎,只要高淮有才干能用就行。
水至清则无鱼,一个朝堂不该是一言堂。那不长久。
这便是帝王修习平衡术,驭下之道的缘由。
杜长兰与妻子谈着朝堂上的事,声音逐渐小了,莫十七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杜长兰睁开眼:“怎么?”
“阿荷……”莫十七顿了顿,还是道:“哥哥嫂嫂有意为阿荷说亲,阿荷不愿,于是他们来寻我劝劝。”
杜长兰笑了:“我当是什么事,你面上应付就成,不必费心劝阿荷,阿荷主意大着呢,自有计较。”
杜长兰到底是记挂这事,转眼杜荷找上了他,杜长兰听闻来意,神情微妙:“你想进宫?”
杜荷颔首,她认真道:“小叔,从前您地方为官,我跟在您身边,我有几斤几两您晓得。我若进宫当女史,亦是做的了事,不会给小叔惹麻烦,求小叔成全。”
她跪下朝杜长兰磕了三个响头,杜长兰有些惊讶,但又有种果然如此之感。他从前便知杜荷野心,只是女子无法如男子通过科举入仕,杜荷进宫当女史也算另辟蹊径了。
次日散朝,杜长兰向虞蕴提出此事,虞蕴爽快应了。
杜荷入宫一事在杜家掀起波澜,也在杜长兰心中泛起涟漪,又被公务和时间压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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