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大夫确诊,郑同知乃是急火攻心,
稍做疏解就好,
并无大碍。
杜长兰最后一点面子功夫也懒得做了,回了内堂,将辛家四口叫到跟前。
母女俩颇为惶恐,辛菱天天跟在杜长兰身边,
对其崇拜敬重赛过惧怕,
于是仰首询问:“不知大人有何事吩咐?”
杜长兰递出手边契书,辛菱忙不迭接过,看清是何物之后,双腿一弯跪下:“大人,小的做错何事,您要驱赶小的。”
杜长兰道:“你没有做错事,恰恰相反,是你爹有功,这是对你们的奖赏。本官会为你们恢复良籍,之后你们是去是留,皆由自己做主。”
辛起看着儿子手中轻飘飘的卖身契,却深感沉重。他做梦都想拿回的东西,此刻轻易落在他们手中,恍若大梦一场。
辛起哑声道:“大人,您不是说事情了了,才将卖身契赐予小人,怎么现在就……”
“一事了了啊,骗子和山匪已经落网,确实告一段落了。”杜长兰笑眯眯道。
辛起一时无言,心中情绪如打翻的调料瓶,五味杂陈。
辛菱抓住重点,双目燃起希冀:“小的想跟在大人身边,小的还能跟在大人身边吗?”
杜长兰应允。
辛家人的顾虑这才消了,捧着卖身契喜极而泣。
他们自由了,他们不是奴籍了。
杜长兰等他们缓过激动情绪,这才点了点桌面,拉过众人思绪。
杜长兰看向辛起:“本官只问这一次,你们是怎么沦落为奴的。”
母子三人下意识看向辛起。
辛起垂落的指尖颤了一下,原是想隐瞒一二,但杜大人智慧过人,隐瞒他无疑是自寻死路。
静谧的内堂传来沉闷的一声响,辛起跪在案前,闷声道:“回禀大人,小人从前是名猎户,前些年大雪,小人在狩猎时受伤,耗尽家中银钱不够,家中妻儿为活小人性命,不得已借了利钱,谁知利滚利,短短三月,三两银子需得连本带利还十二两银,三个月期限之后,每延一日便涨一百五十文。”
“小人还不出,债主便索拿我妻女抵给一个痨病鬼,所以…”
杜长兰:“所以你就携一家人逃了。”
辛起应是,他本是孤儿,由村中猎户收养长大,他初长成时,猎户就病逝了。干他们这行,多活一日都算老天开恩。
只是逃亡日子比辛起想象中艰苦,没有路引,进不得城镇,只能如野人在山中过活。
后来他们一家四口被一名地主带回家干活,却只给他们少少的粗粮和水。
辛起说至此,杜长兰神情微妙,这似曾相识的经历,似曾相识的“周扒皮”。
辛起继续说下去,他们一开始仍是忍耐,直到地主的儿子欲对辛芽不轨,辛起一拳挥向地主儿子,再次带着妻儿逃亡。
这一次他们是不幸的,落入人牙子手中。
但也是幸运的,辛起默默想,他抬头看向杜长兰,他们一路坎坷曲折,最后遇上了杜大人。
老天终究还是眷顾他们。
辛起朝杜长兰磕了一个头()?(),
道:“后面的事()?(),
杜大人都知晓了。”
杜长兰颔首?()_[(.)]?4?+?+??()?(),
“行了()?(),
起来罢。”
辛家四口退下,杜长兰行至窗前,看着树影婆娑,轻笑一声。
怪道是辛起身手矫健,细致入微了,原是有这层缘故。
杜长兰解了惑,就将这茬抛至脑后。令他意外的是,黄通判暂代同知一职后,一州事宜不但没有卡顿,反而较从前更为流畅。
杜长兰挑了挑眉,对此乐见其成。
知州府府衙之事,百姓不知,他们更关注自己身边事。
寻常百姓也就罢了,先时受“半仙”蒙骗的一半人迷途知返,剩下一半又迅速投入城北外的金佛,他们迫切需要一个心灵依托。
卢家阿婆就是其中之一,早饭后她出门了,卢家人叹息一声随她去。只要她不往外大把撒钱,他们也睁只眼闭只眼。
今儿卢阿婆刚出北城,发现行人比往日还多。她犹自疑惑,正好瞧见一名小童捧着木雕与她擦身而过。
那木雕很是怪异,虎头,独角,犬耳……
她皱了皱眉,继续往前,刚行几步又见一年轻媳妇儿手里捧着木雕,仍是虎头,独角,犬耳……
“妹子,你这是捧的甚?”
小媳妇儿拢着木雕,笑道:“大娘,这是地藏王菩萨身边神兽,名曰谛听,明是非,驱邪恶,避小人,护一家和睦。”
卢婆婆面色一振,急促问:“这个在哪里买?”
小媳妇儿往山脚一指,卢阿婆匆忙道谢就跑了去,其身姿矫健,浑不似年老之人。
卢阿婆凭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迅速锁定一个小摊,赶紧排上队,抓心挠肝的等了一刻钟,终于轮到她了,“小师傅,老妇人想请一座谛听。”
她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递了过去,小和尚只收取十二文钱,卢阿婆神色迟疑,“小师傅,菩萨会怪我心不诚。”
小和尚摇头:“阿婆有所不知,十二文钱,意在十二个月,多一分少一分都是不行的。”
卢婆婆神情一肃,赶紧将其他财物收回,不敢玷污菩萨,而后双手拢着木雕千恩万谢的走了。
然而刚行出几步,又见旁侧小摊围拢人群,时不时爆发出惊呼声。
卢婆婆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凑上前看,原是串珠子,她还以为有甚稀奇的。
此时一年轻人付了银钱,在盛满珠子的大肚木盆里随意抓取三颗。
“平”“泰”“祝”。
年轻人很是高兴,“祝,我竟然抓到了我的姓哈哈哈哈…”
摊主问:“小哥儿可要将珠子编起来?”
年轻人应下:“编。”
卢婆婆看着珠子,那珠子非金非玉,却又区别于普通石头,通体琥珀色却又非是琥珀,好看得紧,最妙的是珠子上用金色写着单字,华丽富贵。
摊主将珠子编成穗子,递给年轻人,对方系在腰间,雀跃离开了。
卢婆婆心里痒痒,又看了一会子,明白规则,十文钱一次
,一次随意抓取三颗,最后择定一颗,编穗子系腰间,或者做簪子,做戒指,耳坠都可。()?()
一人只能抓取一次,摊主道:“人一生的缘法有限,若在此过多消耗,则有违初衷,物极必反。”()?()
于是众人很是谨慎,卢阿婆思来想去,决定将儿子唤来抓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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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捧着木雕急忙忙往回赶,行至城门下,忽然回头忘了一眼山脚,乌泱泱一大群人,一扫北门过往的偏僻冷清,几乎让人忘记从前模样。()?()
她想,等庙宇建好,隔三差五就要来拜一拜。
北门外初现热闹,各种佛门周边小物供不应求,寻常百姓求个心理安慰,手艺人挣点小钱,盘一盘底层经济。
但真正来钱大头还得从那群富人身上出,这热闹也是给富人瞧。
广而告之,即为广告。络绎不绝,才会令人高看。
杜长兰近日与本地富商巨贾行得近,他透出一点口风,大富商就殷勤的提出大办宴席,以论佛理。
台阶递到跟前,杜长兰没道理不下。
宴席上,杜长兰刻意姗姗来迟,命人取出赔礼,一尊非金非玉的谛听像,足有半人高,通体漆黑却泛有光泽,在日阳下,身俱五彩斑斓的黑,很是威猛神气。
众人看呆了去,大富商喜不自禁,当即将谛听像供入屋中。
有人起了心思,大着胆子追问杜长兰:为何市面上不见此物。
杜长兰神秘笑道:“有缘物需得有缘人。”
三两日之后,本地富商陆陆续续送上元宝,只为求得“有缘物”,做回“有缘人”。
面对“肥羊,杜长兰向来态度良好,谛听像分为十寸,十尺,数丈,大小不一。
又可以颜色分为五彩斑斓的黑,流光溢彩的铜,千变万化的白,不一而足。以确保每位“肥羊”…啊呸,富商都是得到有缘物的有缘人。
钱花的开心,后续富商们才愿意继续掏钱。
杜长兰靠着谛听摆件,大笔银钱进账,他的私库迅速充盈。
一切事情顺利,直到本地户籍渐渐更新,杜长兰只核对一部分,就发现端倪。
近几年每个村子陆陆续续少了人,因着数量少,报官后又迟迟寻不着人,时日一久,也就没人在意。
还有一部分犯事的人,户籍上记载简陋,杜长兰又去翻阅卷宗,一一核对,奇怪的是原本入狱的人,却未在卷宗注明所犯何事,纵使有零星几笔,也是含糊其辞,搜罗不出有用信息。
况且府衙牢中,也无甚犯人。
杜长兰试着向金指挥讨回之前那部分犯人,然而对方百般推诿,杜长兰不欲打草惊蛇,暂时作罢。
天气一日赛一日寒凉,入冬后,一则惊天消息传至覃州。
嘉帝立皇二子为储君。
京中密信紧跟传来,杜长兰一眼认出是严奉若字迹,他迅速浏览而过,眉头紧蹙。
在他离京不久,除二皇子外,其他皇子陆陆续续出现纰漏,惹得天子大怒,当殿呵斥。
严奉若字字精简,道明大小事宜,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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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透露一二担忧。
嘉帝立储太迟()?(),
皇二子才能不足()?(),
无法服众▇[(.)]▇?▇$?$?▇()?(),
其他皇子虎视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