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遥问:“这个能吃吗?”
杜蕴摇头:“桐油有毒,不能吃。”
次日上午崔大郎才将桐油全部提回住处,等待晚上杜长兰回来。
没想到傍晚杜长兰又带回青竹和一摞瓷碗。
众人目瞪口呆,实在想不明白杜长兰要做什么了。
崔大郎原本的猜测也被推翻,他们看着杜长兰将青竹锯成手臂长短,破出三等份竹条却不完全破断,似一个三足架子,往其中倒塞进一个碗。
众人晕晕乎乎跟做,此刻杜长兰分批将桐油倒进剩下的空碗里,引芯点燃,随后将塞入倒扣碗的三足架立于油碗上。
夕阳西下,天空如同被渲染的水墨画般灰蒙,唯有小院升起点点星火。
众人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杜蕴仰起小脸询问:“爹,我们在做什么?”
崔家兄弟也望来,这一次杜长兰笑着揉揉儿子的脑袋,问:“你可知晓桐烟徽墨。”
崔遥脑子空白,崔大郎和杜蕴不敢置信的望向杜长兰,面部肌肉轻微的抖动,“这…是……”皇室贡品。
匠人视为祖宗基业,以命护之的配方怎会叫他爹/杜长兰知晓。
杜蕴双手紧攥成拳,一错不错的望着他爹。星星点点的暖橙色灯火下,青年的身影如山岳般巍峨高大。
倏地一道劲风行来,杜长兰无奈的伸出手,正好将跳他身上的小少年搂个满怀。
杜蕴紧紧抱着他爹,像只小猴子哇哇大叫,“好厉害好厉害,爹是无所不能的啊啊啊”
小少年心中翻涌如大海,只觉得言语如此单薄,无法倾述他对他爹的崇拜和仰慕。
杜长兰脑瓜子嗡嗡,感觉耳膜要被小崽子给嚎废了,“再嚷嚷就下去啊。”
小少年瞬间闭嘴,过会儿摸摸他爹的脑袋,又摸摸自己的脑门:“爹的智慧分我点,爹的智慧分我点……”
他叽哩哇啦念经似的,听得杜长兰啼笑皆非,伸手想扯下这人形考拉,奈何小崽子自带502胶水,越拉扯粘得越紧。
崔大郎终于从激动的情绪里勉强平复,随即意识到一件事:“长兰,桐烟徽墨乃贡品,咱们私造会不会引来麻烦。”
杜蕴也紧了心,担忧唤:“爹……”
杜长兰温声道:“造的粗糙些即可。”
他拍拍儿子的背,小少年利落从他身上下来,杜长兰忍不住揉揉儿子的小脑袋。
杜蕴爱撒娇,可论正事儿时从不痴缠,十分懂分寸,杜长兰想不喜欢便宜儿子都难。他吩咐儿子道:“去屋里取几根蜡烛来。”
“好喔。”小少年蹦蹦跳跳,风也似的来回。在他爹的示意下,将所有蜡烛点亮,小院顿时亮如白昼。
杜长兰举着蜡烛蹲在油碗前,“你们瞧。”
不过片刻,青白的瓷碗上便蒙了一层雾蒙蒙的灰。
崔大郎惊喜:“桐油燃烧的烟雾果真大。要不得多久就能收集了。”
杜长兰点点头:“是也不是。”
面对崔大郎和杜蕴的疑惑,杜长兰与他们
详细分说:“桐油易生烟()?(),
因此不及时收离()?(),
烟灰成块便成了下品。皇室贡品的桐烟徽墨则需细如尘埃的桐烟灰。”
杜长兰看向院中燃烧的桐油碗()?(),
“如此需得人时时看顾?()_[(.)]?▓?♂?♂??()?(),
每次薄薄一层烟灰就得收了,熬鹰似的日夜守着,才能得到制作上等桐烟徽墨的原料。”
见崔大郎和杜蕴惊住,杜长兰莞尔一笑:“咱们不必如此精细,隔上一两个时辰来收也是使得的。只是要劳烦大兄了。”
崔大郎赶紧道:“长兰信任我,我必然办妥此事。”
因着杜长兰和崔遥二人明日还得当值,杜蕴年岁又不大,是以崔大郎和崔府管事二人接过差事,谁料半夜冷清的小院里传来唤声,将崔大郎惊了一跳。
院外声音更为急促:“大兄快开门,不然待会儿我让巡逻的给瞧见了要被抓的。”
崔大郎打开门没好气道:“你不睡觉干什么?”
“大兄,我有事要说。”崔遥披着单薄的衣衫飞快进院,他把着杜大郎的肩膀,双眸涌动奇异的光彩,双唇都在微微颤抖:“大兄,杜长兰他在做桐烟徽墨,他在做皇室贡品!!”
他用拳头堵住自己的嘴,以防自己因为太过惊讶而大声叫出来。
崔大郎/管事:………
戌时的事,蠢弟弟/二公子丑时才反应过来?!
崔大郎以手覆面,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
崔府管事心想大公子没有动手揍人,也是碍于时间罢。
崔遥兴奋异常,后半夜陪同他大兄一起收灰,待天亮了他也未有丝毫疲惫,精神抖擞去衙门当值了。
杜长兰查看崔大郎的成果,又惊又赞:“大兄实在有心了。”他拱手道谢,崔大郎侧身不敢受。
杜长兰从袖中取出一个方子:“今日还得麻烦大兄将此类物件儿备上。”
崔大郎接过细瞧,眸光颤动。他飞快抬眸:“长兰……”
“下午我会准时回来。”杜长兰挥挥手,上了马车离去。
黄昏时杜长兰将收集的桐烟灰清洗,杜蕴震惊不已,这烟灰也能洗?
杜长兰就着手上残留的墨灰点在儿子额头,“不止桐烟灰,朱砂也能洗,惯用飞水法。”
杜蕴像个小尾巴跟在他爹身后,要问个清楚明白。崔大郎也竖起耳朵听。
杜长兰每日踩点散值,翰林院里流言四起,对杜长兰十分不利。
于是今日他散值时被陆文英唤住,两人同乘,马车内陆文英劝杜长兰装装样子,不要落人口实。
“跳梁小丑,理他作甚。”杜长兰呷了一口茶,不放心上,还将陆文英一道儿拐回住处。
一进院门,陆文英被崔遥拉住。
“文英文英,你不知道杜长兰他变态啊。”崔遥的倾诉欲汹涌澎湃,不需陆文英询问,他竹筒倒豆子的全说了。
陆文英浑身一震,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
此刻杜长兰换了短打,长袖半挽,和面似的将熬煮至胶状的药汤与桐烟灰混合搅拌,又施以珍珠粉等物揉制成团。
众人目
瞪口呆,崔大郎恨不得拿上纸笔将杜长兰的每一个步骤详详细细记录,哪怕杜长兰打个喷嚏,崔大郎或许都觉得是另有深意。
杜长兰将桐烟团置于圆木墩上,“我是没甚气力了,你们来捶打。”
杜蕴立刻接过棒槌,待他气喘吁吁又换崔遥,崔家管事来唤他们吃晚饭都听不见,杜长兰对陆文英道:“今晚你歇在我们这里罢。”
陆文英应声,于是崔府管事去与章氏传信。
杜长兰趁此去附近小酒楼叫了一桌席面。今晚还有得忙活,不吃饱可怎么成。
待崔府管事回来,同杜长兰他们四个成人加杜蕴一个半大小子来回捶打,直到寅时才作罢。
烈烈燃烧的白烛下,杜长兰将捶打好的墨团分成8等份,然后拿出早就备好的磨具,或是梅兰竹菊,又或是仙鹤鸟鱼。
一块又一块墨条成型,精美绝伦。众人所有疲惫的此刻都挥散了。
杜长兰将那枚青竹纹的墨条放置一旁,道:“你们挑一块喜欢的。”
先前陆文英和崔遥高中进士杜长兰都还未回礼,正是等在此。
崔府管事识趣离去,却被杜长兰叫住,“顺伯此番辛苦,哪有用时叫你,功成撵你的道理。”
会试前后至今,崔大郎和顺伯都没少操心,杜长兰心里都记着情儿。
崔大郎也道:“长兰都开口了,顺伯也莫推辞了。”
管事心头一震,哽咽道:“大公子,老奴何德何能…”
崔大郎拍拍他的肩安抚。
陆文英选了兰花样式的徽墨,杜蕴挑了飞鹤样式,加上杜长兰提前分出的一块青竹纹和他自留,还剩最后一块蝉鸣样式的墨条。
杜长兰将其推与崔大郎,“这是冰片麝香等物的成本。”
崔大郎惊道:“长兰不可…”
杜长兰抬手制止他的话:“大兄宽厚,我也不非贪利之人,有来有往才能长久。”他结束话题:“天色也不早了,都回去歇歇,不然白日有得熬了。”
夜已深,其他人凑合在厢房挤了一宿。
杜蕴捧着他的徽墨喜不自禁,这块徽墨不是最好的,但对他来说是最特别的,这是他与他爹,同伯伯们一同练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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