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掌柜姓甚名谁,把他给我叫出来,不给老子看病,你这医馆就别想好好开张。”
“对,不给我们大壮哥看病,我们今儿就不走了。”
那几个街头无赖歪七扭八站成一排,把门口堵得结结实实,不给外头的人进来,也不让里头的人出去,领头的瘦猴叫大壮,他站到林若面前,挺着胸膛,张牙舞爪,龇着一口大黄牙歪嘴斜笑。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伙人不是要看病,而是借机生事,想从医馆这儿讨点好处。
大壮他们几个街头癞子,在潭水县游手好闲,三不五时就到人家铺子里惹点小麻烦,附近的铺子老板都眼熟,做生意的人讲究和气生财,到最后都会花点钱给他们打发走。
不单是附近铺子掌柜这么想,外头围观的群众也是这样认为的。
医馆开门第一天,就碰见有人闹事,张寡妇担忧地把儿子抱在怀中,就怕这群街溜子吓着孩子。
里间收拾杂物的小傻子听到动静,阔步从离间走出来,林若看到小傻子神色不悦,担心他犯浑跟人动粗,忙从导诊台出来,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捏捏他的手心,示意他暂时别冲动。
她还不把这几个瘦猴放在眼里,道,“我们徐掌柜不在,我再说一次,医馆只给女人和孩子看病,其他无关人一律不看。”
林若那天和徐太医说好了,将医馆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出让,给小老头做大东家,今日对外称掌柜姓徐,倒也不算扯谎。
“哟呵,你个小娘们还挺犟。”
大壮看对方油盐不进,喝道,“不给老子看病,那老子就要你好看,弟兄们,给我砸!”
几个小混子听到大壮吆喝,就近一脚踢翻导诊台,就要动手打砸。
林若反倒抿嘴一笑,转头对小傻子说道,“去把李捕头请来,就说有人要砸县令大人题字的招牌。”
小傻子听后眼眸清亮,点头应道,“好,娘子,我这就去。”
说完,他长腿一抬,把边上几个麻杆混子各踹一脚,迈出门去。
几个街头无赖想拦,但根本拦不住,他们一听到对方要请李捕头,顿时傻眼,要打砸的手立马缩了回来,其他小马仔聚集到瘦猴大壮身侧,其中一个小麻杆低声言语道,“大哥,听她丫的口气,这娘们好像和县衙有关系,咱还砸吗?”
“砸个屁”大壮压低声线,伸手给小麻杆一个暴栗。
他是混子又不是傻子,倘若对方真的和县衙有关系,他们前脚动手,后脚就得被衙役逮进去,他可不想进去吃牢饭。
瘦猴大壮脑子素来灵光,他嘿嘿一笑,堆起讨好的笑脸,连连赔不是,“小娘子,我兄弟几个不懂事,有眼不识泰山,今日多有得罪,还请小娘子高抬贵手,别跟小的们一番见识。”
大壮点头哈腰,对身旁几个马仔骂道,“傻愣着干啥,快给小娘子赔不是啊。”
那几个马仔有样学样,纷纷点头认错,态度那叫一个端正,接着几个人把踹倒的东西归置回原位。
“那个,小娘子,没事儿,我们就先不打扰了。”大壮说着就想带着兄弟几个走人,却被林若挡下。
林若道:“哥几个来都来了,还是麻烦等等李捕头吧。”
打砸她的医馆就想溜,哪儿有这好事儿。
这话一说出来,大壮几个街溜子,脸色青绿,这会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走,那日后他们几个别想在潭水县混下去。
不走,等李捕头一到,想走也走不成了。
大壮急得挠头。
这娘们到底要干啥呀。
围观群众中有人爆发出嗤笑,这几个街头癞子,终于踢到铁板啦,特别是附近铺子老板,常年受这伙人敲诈勒索,今日见到他们要被收拾,别提有多高兴。
李氏神情晦暗,母女面面相觑,她们混在人群中,亲耳听到林若刚刚那番言辞。
那死丫头何时和县令大人扯上关系了?
听到林若提及医馆掌柜姓徐,李氏心里犯狐疑,难倒这医馆同那短命林老二没啥干系?
几个街溜子,正愁着怎么脱身,林若略过他们,径直走到医馆门外说道,“请诸位街坊听我一言。”
她走到台阶上,看着众人郎声道:“大伙儿一定好奇,妇幼杏林医馆之所以特殊,只接待女子和幼儿看诊的规矩,我想将其中缘由道出,让大伙儿评评理。”
随着林若话落,原本吵吵扰攘的人群立马安静下来,众人目光都看向台阶上的女子,竖起耳朵细听下文。
林若扫视众人一圈,才娓娓道来,她嗓音清润透亮道,“大伙儿都清楚,古往今来,郎中大夫大多是五尺男儿,鲜少有女郎中坐堂看诊,女子某些病症和男大夫难以启齿,是与不是?”
众人因她这一问,陷入思考。
“男女有别,女子瞧病,大多是有些不大方便呢。”有妇人小声应道。
她觉得林若的话熨帖,说进她心坎里去。
“我身为女子,晓得女人瞧病诸多不便,开这家医馆是希望能给女人和幼儿提供一些便利,还望大家伙儿明鉴,勿要多加揣测。”
“你这医馆都是女大夫坐堂看诊吗?”人群里有人发问。
林若看向那人,笑回道,“对,那位大哥猜得不错,我们这医馆主要是女郎中给把脉抓药。”
围观众人听到林若这番解释,霎时顿悟,不由感慨原来小娘子心存善念,是为女子处境着想呢。
潭水县能有专为女子和幼儿瞧病的地方,还不用看臭男人的脸色,妇人们自然是高兴的,她们还从未见过其他县有这特殊待遇呢。
她们心中欣喜,但仍有疑虑,“你家医馆瞧病很贵吧?”。
潭水县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时兴的东西,价格一般都很高昂,像她们这些底层老百姓,压根就消费不起。
林若摇头回道:“费用和普通医馆一样,大家可以放心,我以人格保证,不贵。”。
她哪怕不收费,只要救助到一位妇女儿童,她就可以拿积分和银两。
这买卖稳赚不赔。
为了打消众人的顾虑,林若再道,“这样,本医馆试营业三天内,只要身体不舒服的女人和孩子,都可以免费过来看诊,我绝不收取一文钱,如何?”
看病不收钱,在潭水县还是头一遭呢。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声不断,谁敢相信有这儿好事儿。
“当真不收钱?”
人群中冒出一个道不和谐的声音。
林若循声望去,见是瘦削的婆子拉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女子,拼命挤上前头来,人群本就拥挤,那婆子挤的时候磕碰到身旁的人,换来对方不满抱怨。
可那婆子边挤边骂,“你个挨千刀的,跟个烂木头杵着,咋就不晓得让让呢,没瞧见我老婆子么,真是没点儿礼数,你老妈子没教你要尊重长辈啊!”
那婆子骂骂咧咧,挤一路过来,惹得身旁的人怨声载道,她非但不觉得抱歉,还和人对骂起来,中气十足,一张嘴大战群雄不落下风。
李氏在隐在人群角落里,早认出那婆子,正是她让林丽寻来的陈婆子。
林芸搂着李氏的胳膊,唇角轻掀,母女俩相视而笑,一副坐等看好戏的神情。
陈婆泼皮惯了,听到县上新开家医馆,立马扯上她那肚子不争气的儿媳妇来看诊,在外围就听到看诊不收钱,心中大喜。
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有这儿好事儿,她岂能错过。
费半天劲儿,陈婆子终于挤到第一排,她把儿媳吴氏推到林若跟前,丝毫不顾及外人在场,高声宣扬道,“你快给我这蔫怂儿媳瞧瞧,她肚子到底能不能生娃娃,别白白耽误我儿子才好。”
吴氏生得白净秀气,性子温吞,从来不敢跟人高声争辩,听到婆婆当众揭自己短处,小脸煞红,既羞愤又无奈,只好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围观的许多人,听到陈婆子这话,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嘘声。
在众人的观念中,女人不能生娃,那就跟不会下蛋的母鸡一样,长得再好看都没用。
“陈婆子,别是你儿子那玩意儿不行,没法儿同房吧。”
人群里有那混不吝的男人开黄腔,哈哈大笑调戏吴氏,“小媳妇长得挺水灵,跟哥哥走,哥哥保证让你夜夜快活。”
“呸,你个狗东西!”陈婆子脱鞋袜就招呼到那男人脸上,“就你那绣花针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说嘴,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惦记上我家媳妇儿,不给你脸挠花,我都不叫陈婆子。”
陈婆子战斗力惊人,别看她身材瘦削,那男人在她手底下没讨到半分便宜,一张脸被挠出七八道血印子,连连求饶,逗得围观的众人一阵乐呵。
男人扒拉开陈婆子的手,衬这空挡拔腿就跑,不敢驻足停留。
堂堂男子汉,干不过一个老婆子,说出去都丢人,哪里还要脸面看热闹。
收拾完那男人,陈婆子脸不红气不喘,大咧咧地走上台阶来,拧着儿媳吴氏的耳朵,骂道,“你婆婆跟人干仗,你就站一旁看好戏是吧?你个骚蹄子,我让你看,让你看。”
陈婆子嘴里骂着,手里的力道越拧越狠。
吴氏泪眼婆娑,连连讨饶认错,“婆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根本不敢反抗,只能哭求婆婆放过。
恶毒婆母刁难儿媳妇,种种恶行,让林若早就看不下去了,她拍开陈婆子的手,把吴氏护到身后,正色道,“哪有你这么当婆婆的”。
陈婆子蓦地一笑,不以为然,“小娘子,你不懂,我这儿媳妇就欠收拾,不教训服帖日后她就要蹬鼻子上脸。”
林若闻言神色难看。
怎么会有人把磋磨虐待媳妇,说得是为对方好一样,真是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