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县令夫人抛来的橄榄枝，虽说心里早有预期，但从对方口中真切听到，还是难免有几分欣喜。

“谢谢夫人”林若躬身拜谢。

医馆开业在即，有了县令夫人这层关系，她在潭水县不说能横着走，至少不用担心被有心人寻麻烦。

“夫人，敢问今日府中可有车马出城？”林若向沈秋宜提到马车的事儿。

既然选定县令夫人这条大腿，那对方地位稳固对她来说至关重要，山竹姨娘是个潜在威胁，她觉得有必要提点一声，免得对方在背后借此事作妖。

沈秋宜听到这话，略微差异，府中事务繁多，车马出城也是常有的事儿，并不稀奇，但林家小娘子有此一问，必是察觉到不妥之处，她忙道，“林小娘子，有话不妨直说”。

林若观县令夫人神情懵懂，暗道许是有别的隐情，她随即把渡河桥车夫撞人掉河的一幕，悉数告知，并特地点到当时马车里的女子，并把女子不拿人命当回事的言论复述一遍。

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府中管教不严，肆意践踏人命，往大了说是县令为官不仁，纵容府中下人作恶，若是被人往上参奏，那罪名可就不好说了，祸及家□□儿也不是不可能。

石榴随侍在旁，听到这话，小丫鬟眼皮一掀，凑到县令夫人耳边低声轻语几句。

“竟有此等事情”沈秋宜听完林若这番言辞，秀眉轻拧，神态凝重，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看县令夫人的神情，想必对方已经知晓是谁驾车出城，那后续的事情，她便不再多言，医馆开业在即，还有要事在身，林若先行离开。

临走前，县令夫人曾戏言，医馆开业时定要送礼恭贺。

林若再三谢过，才被石榴丫鬟送出府衙。

说来也巧，她刚走到大门口，就被徐太医从身后叫住。

“徐伯”俩人探讨医术，久而久之便也熟稔起来，林若见了他也不行礼，很自然的称呼道。

徐太医从太医院离任后，回到市井生活，也不喜这繁文缛节，和林若相处起来甚是轻松，小丫头身上那股机灵劲儿很招人喜欢，更遑论她还有一手不亚于太医院的医术，让人刮目相看。

他和林若之间惺惺相惜，颇有几分知己相见恨晚的既视感。

“医馆何时开张？”徐太医笑呵呵地问道。

“明日”林若言简意赅答道。

关于开张的日子，她和张寡妇等人看了又看，挑了又挑，大伯哥姜河还特地找人算卦，选出几个黄道吉日，但她觉得明日初八，就挺好。

医者，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不太看重什么吉日吉时，积德行善才是最重要的。

“徐伯，上回跟您提的事儿，你考虑得如何了？”

上次医术交流后，林若发现这和善的小老头在中医方面是个巨佬，那认穴针灸手法真是奇没得说，她就厚着脸皮，想把徐太医留下，弄到自己的医馆里去。

一来，可以偷学点本事儿，二来，也是希望医馆里头有个巨佬坐堂，这样她可以松开手脚，兼顾别的事业，不单单是开一个医馆那么简单。

听到这话，徐太医眉头皱成个川字。

这小丫头，拿妇产科医术理论作交换，非要他这把老骨头，弄到那医馆去，说什么这是临床实践，说辞一套一套的，说得天花乱坠，让他即为心动，跃跃欲试。

可考虑到一把年纪，到别人医馆里坐堂，面子上多少有点儿过不去。

“徐伯，只要您愿意到我的医馆里来，我可以让出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让您做大东家，怎么样？”林若瞧出徐太医的顾虑，报以最大的诚意，再度出言引诱道。

怎么说，小老头是从太医院退休的老干部，让人家到她医馆里当做堂大夫，着实有点儿屈才。

徐太医听不懂什么股份，但他懂大东家的意思。

如果让他做掌柜，这事儿，也不是不行。

反正，回到原籍后，也是买宅子开间药铺，安详晚年，他一生醉于医术研究，眼前有个机会可以增进医术，何乐而不为呢。

徐太医还是有点儿不相信，反复确认：“真让我做大东家？”。

“没错，不但让您做大东家，赚的银子，也是由您拿大头。”林若再一次保证道。

“徐伯您的医术，甭说整个潭水县，就是放眼整个汴京城，那也是数一数二，您也是首屈一指，是能叫得上号的人物，妇幼杏林馆若能邀得您坐堂，简直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更是咱们潭水县百姓的一道福音。”

林若使出看家本领，一阵吹嘘，花样马屁把徐太医拍得舒舒坦坦，立刻就答应下来。

极力争取徐太医，是出于日后扩大业务规模考虑，不过，她也是有私心的，除了让徐太医坐堂看诊，也想让他给小傻子瞧瞧脑子，中医博大精深，说不定能够出现医学奇迹呢。

当然，林若也不止点儿心思，她看了眼徐太医身边的几位女徒弟，这可相当于教授一把手带出来的高材生，她的医馆还缺人手，到时候给弄到医馆里去，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一老一少约好明日医馆开业畅谈，林若便同徐太医挥手告辞。

小傻子姜寻慵懒地倚靠在马车边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静静在角门处等待，见到她出来，小跑迎上来，嘿嘿一笑，娘子长娘子短的唤她，小嘴甜得要命。

林若爬上马车，姜寻收上踏板跳上扬鞭驱使马儿跑动。

小傻子身量极高，直肩阔背，轮廓精致，鼻尖那颗红痣，像是点睛之笔，衬得他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魅惑，特别是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煞是好看，只不过笑起来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她不由感慨，女娲娘娘造人是公平的，给了他俊美的长相，却收走了他的脑子。

“娘子！”小傻子姜寻边赶车，边唤她，唤了好几次，林若都不理他，不知道呆呆地在想些什么。“你在想什么？”

最后一声，林若终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喃喃道，“呃，没，没什么。”

小傻子姜寻微微侧头看她，长而浓密的眼睫下晦暗不明。

***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临近黄昏，张寡妇在忙着烧火做饭，小厨房烟囱上冒出缕缕白烟，小二牛迈着小步子拔草喂羊。

山羊俨然已经成了二牛的好玩伴。

二牛每日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羊圈旁，给两只山羊喂新鲜的青草嫩叶，时不时还要学山羊咩咩叫唤几声，玩性大发时，他还会牵山羊在院子里走走。

“林若姨姨，你回来啦。”二牛见到林若，山羊也不喂了，丢下手中的青草，直扑向林若怀里。

“你在家有没有淘气，惹你娘不高兴啊？”林若抱起二牛，在他嫩呼呼的小脸上吧唧一口逗笑道。

二牛小家伙赖在林若怀里，奶声奶气，颇为自豪回道，“没有哦，二牛在家里可乖了，娘还教会我给菜菜浇水呢。”

医馆尚未开业，张寡妇在家里，没事儿就捯饬这菜地，浇水，除草，施农家肥，院子里那几垄菜地，一看就是精心打理照料，几日的功夫，明显能看到菜地垄上发出细细的绿芽儿。

要不了多久，这片小菜园里肯定能收获许多新鲜的蔬菜。

“咱们家二牛真棒！”林若夸赞道，跟二牛在院子里开心玩起来。

小傻子把车停到院子里，他把马栓到马厩里，转身去拿马料给马儿喂食儿，接着再打桶水来，把马儿通身刷得干干净净。

这个马厩还是临时用木板搭建的简易棚子，林若打算忙过这段时间，雇人重新再把马厩翻新一下，不然容易有安全隐患。

张寡妇洗锅淘米，清洗干净后，盖上锅盖，把米饭蒸上，然后她擦了擦手，走出小厨房对逗弄孩子的林若说道。

“妹子，今个儿早上，你们出去没多久，便有人敲咱们家院门，来人说是你大伯娘，带着你几个堂姊妹，说是要寻你说说话呢，你不在，我也没敢给她们开门，几句话给她们挡回去了。”

张寡妇跟着林若生活这段时间，见识到不到人和事儿，也长了心眼，出了林老三那档子事儿，她不敢随便放人进来，如果不是出门采买生活用品，她一般都是紧紧锁闭院门。

街坊邻居们，有些甚至都不知道这宅子换了主人，一直以为是毛氏在居住着呢。

大伯娘？

林若脑海里瞬间浮现一个精明长相的中年妇女。

她猜测张寡妇说的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原身大伯的老婆，李氏。

李氏这婆娘同毛氏一样，也是个笑面虎，都是面甜心苦，惯会两面三刀的人，不过有一点毛氏远远不及李氏。

那就是李氏能屈能伸，有八百个心眼子，在原身的记忆中，李氏一直都是人前装出老好人的形象，通情达理又大度。

在外人眼中，毛氏这个妯娌爱占小便宜，更爱计较得失，人情世故处处不如李氏。

李氏带着几个堂姊妹来拜访，肯定没憋好屁。

别人不清楚，拥有原身记忆的林若可太明白了，当初让原身嫁人的主意，可不就是李氏暗中操作的么。

“我没这门亲戚，日后她们再来，你不用理会。”林若神情郑重跟张寡妇嘱托道。

她生怕单纯的张寡妇被李氏利用。

张寡妇点点头，俩人谈心的时候，听妹子说过，她叔伯婶娘没一个好东西，为霸占家产，把她嫁给姜家小傻子当媳妇儿，有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亲戚，晦气！

“林若姨姨，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二牛见大人神情肃穆，跳到林若怀里，晃着小短腿撒娇道。

林若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瓜，疼惜道，“好好好，姨姨给小馋猫做红烧肉吃。”

有了二牛打岔，俩人不再谈论这个话题，林若卷起袖子，准备做红烧肉，张寡妇在一旁打下手，顺便也学学红烧肉的做法。

她妹子做的肉菜，别说二牛这娃，就是她自己吃后，也是赞不绝口，那酱汁配浇到白米饭里，真的太香，太好吃啦！

想到红烧肉，张寡妇不争气地猛吞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