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压抑的氛围笼罩着桃花村。
从狗蛋娘家回来,林若一路长吁短叹。
狗蛋那孩子她见过,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狗蛋娘和狗蛋爹老来得子,生的一个独苗苗,任谁也没想到,病一场说没就没了。
按照桃花村的旧俗,未成年的孩子死后不许发丧,狗蛋爹拿几块木板,钉成四方长条火柴盒,当天送上山挖坑草草掩埋。
回到家的林若坐在屋里发愣,心里止不住的愧疚,要是她不同王家稳婆纠缠,或是她能再早些出来,也许狗蛋儿这娃还有救回来的机会。
她懊恼自己就不该听从狗蛋娘的话,坚持不去给王桂凤看病才对。
张寡妇恰好从外回来,进门见到林若,立即跟她说狗蛋娘家又出新状况。
“妹子,听说了吗?狗蛋爹得知王老婆子半道上把你拽走,耽误给狗蛋儿治病这事儿,心里气得不行,特地寻村长王德水讨说法,不想却被王德水命人给毒打一顿。”
王家人也太霸道,狗蛋爹好歹也是王家分支的族人,这说打就打了?
林若担心道:“岂有此理,狗蛋娘呢,他们对妇人也下手?”
她也怕狗蛋娘惨遭毒手。
张寡妇正想继续说下去,就看到林若急匆匆奔向门口,她转头看去,发现狗蛋娘鼻青脸肿地在门口杵着。
“二婶子,你这……”林若和张寡妇对视,目瞪口呆。
狗蛋娘的伤清晰可见,脸颊高高肿起,一只眼睛乌青,半干的鼻血遍布嘴角,看着渗人。
王家那群人真是畜生,对妇孺都能下如此毒手。
“姜寻媳妇儿”狗蛋娘握着林若的手,沉沉说道,“缝制卫生棉月事带的事儿,算我一份。”。
她把家里所有的棉花装袋,用小推车送过来。
儿子狗蛋的意外病逝,让狗蛋娘一家从此记恨上王家,只要能让王家不痛快,她都愿意参与,王德水那个乡霸,害她儿子性命,她绝不善罢甘休。
林若看到棉花,就知道狗蛋娘的意思,明白她是用行动表示倒戈,要同她站在一起。
“谢谢你,二婶子。”林若真心道谢。“缝制月事带的事儿,我还得麻烦来福兄弟,看看能不能从小河村找几个人,咱们几个人赶制不出几件。”
50件卫生棉,想在一天之内完成,必须得多找几个人帮忙。
“人手的事儿交给我”狗蛋娘拍着胸脯说道。
林若想了想,简单表明顾虑,“这事儿,暂时别让王家人知晓。”
“好”狗蛋娘点点头。
几个人商量过后,决定趁着夜里,避开王家耳目,悄悄把棉花运到小河村,召集人手在来福家里缝制月事带。
说干就干。
因着二牛还小,还有伤员小傻子姜寻要照顾,张寡妇被安排守在家里,林若则跟着狗蛋娘,当天夜里推着小推车赶往小河村。
小河村离桃花村不愿,她们绕开大路,从小道抄路,摸黑到达小河村。
来福早早就等在村口,先前听其他村民传话,说他桂香姨一家被王家人殴打,他还不信,等见狗蛋娘满脸淤青,他气得骂娘,“狗日的王家人,桂香姨,我现在就去给你讨说法。”
“来福外甥,别冲动。”狗蛋娘及时劝止住来福,不让他单枪匹马去桃花村犯傻。
王家在桃花村称霸上百年,根基深厚,势单力薄的去讨说法,不是明智之举,搞不好,连来福自己也要吃亏的。
来福年轻气盛,忍不下这口气,“王家人欺人太甚,桂香姨,咱们明天去报官。”。
狗蛋娘摇摇头,不赞同,“王家县衙里有人,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报官也不顶用。”
王德水能当上桃花村里长,除却是王家老族长外,还因为他有几分能耐,在县衙里有人。
之前不是没有村民反抗王家,只不过到县衙报官后,最终的结果总是不了了之。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明白,王德水不好惹。
“不行,咱们不能就这样任他王家人欺辱。”来福紧握拳头说道,他必须想个法子,好好整治王家。
林若在旁边听一耳朵,总算明白,王德水为何能横行乡里,原来是有黑保护伞。
她道:“县衙告不了,那就绕开县衙,直接告到府衙去。”
来福和狗蛋娘闻言,双双愣住,抬头望向林若,不解问道,“越级告到府衙?”。
“这法子也不成”狗蛋娘连连摆手,表示行不通。
寻常百姓,若是无重大冤情,不允许越级报官,实在有冤情需要越级报官,也要先挨一顿板子,她见过县衙打板子,十棍板子就能夺取半条人命。
她和狗蛋爹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这把老骨头哪里经得住打。
再说,狗蛋爹被王家人打得下来床,她若是出事,就没人来能替儿子讨回公道。
越级报官,是万万行不通的。
“他王家在县衙有人,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在府衙找个靠山呢。”林若喃喃说道。
相比狗蛋娘担忧惧怕,来福听林若说完,眼神突然亮起来,他和林若四目相对,发现彼此眼神表达的意思出奇的一致。
想要扳倒王家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
俩人有默契地点点头,心照不宣。
“走吧,林若姐姐,小河村里的嫂嫂们都在等你。”来福不再谈论王家人,接过林若手中的小推车,领着狗蛋娘往村子里走去。
来福把林若和狗蛋娘领到自己家里,林若发现屋子里已经有好几个妇人翘首等待。
那些妇人见到林若,大步迎上来,热情招呼林若坐下,紧接着就打听卫生棉月事带的事儿。
“你就是桃花村的姜寻媳妇儿吧,长得真俊,以后有啥活儿,都可找我刘旺嫂。”
“听来福小子说,你需要人手,缝制一条月事带给200文是吗?”
“你还收棉花吗?我家可囤有五六十斤棉花呢。”
小河村妇人们实在热情,让林若险些招架不住,她笑着一一作答,并承诺缝制月事带按件计费,多劳多得,清点完成后,会当面结清工钱。
听到此处,小河村几位妇人,那叫一个高兴,立刻催促林若快些传授如何缝制。
林若取出早就备好纱布,裁剪成几块方条,将棉花搅得蓬松,均匀铺陈,放入医用冰片垫,然后压实,缝制,再压实,再缝制,工序重复好几遍,直到卫生棉厚度适中,在保证吸水性能的同时,符合人体生理曲线,完美匹配舒适度。
早在出发来小河村之前,她花10两银子,从系统中购出大量纱布备用。
而医用冰片垫在之前购置许多存着,完全不用担心不够用。
原本她还担心小河村没有棉花,谁知,妇人们听说棉花10文钱一斤,纷纷把家里的棉衣棉被拆卸,拍打晾晒蓬松后带过来。
她们巴不得用这些旧物件卖个高价。
卖的钱,足够她们重新购置新的棉衣棉被,余出的钱还能补贴家用,怎么看都是她们占便宜。
众人有说有笑,整整忙活到次日清晨,50条卫生棉月事带缝制完成。
林若一件一件仔细检查,确定质量合格,没有问题之后,她开始给小河村妇人们结算工钱。
林若自己负责统筹和监工,没有参与制作,五位小河村的妇人加上狗蛋娘,共有6位帮手,当中就属刘旺嫂缝制的数量最多,她一个人拿到2两银子。
其他妇人,最少也拿到800文。
所有妇人的工钱是10两,收购200斤棉花是2两,支出加起来总共是12两银子,剩余88两40文钱。
林若习惯性拿出小本本记好每一笔账。
很快,等拿到春江里的尾款,就先去看看宅子。
潭水县繁华,人流量多,是个落脚的好去处。
林若将潭水县列为首选。
小河村妇人们拿到工钱,欢欢喜喜好比过年,笑声就没停过。
“姜寻媳妇儿,啥时候需要缝制这月事带,你让来福传个话,刘旺嫂随时有空。”
“对咧,对咧,下次你一定要找俺们,嫂嫂们干活利索着呢。”
林若笑着说好,“劳烦几位嫂嫂各家串门的时候,帮我说说嘴,让大家伙知道这月事带是个好东西,若是日后能接上大活儿,定好好回报嫂嫂们今日提携帮衬。”
林若嘴甜,专捡那好听的话说,哄得几位妇人非常受用。
妇人们连连答应,保证替她宣扬出去。
待妇人们散场后,狗蛋娘小声发问,“姜寻媳妇儿,不是要瞒着王家人,不让他们晓得今日之事么,咋又拜托几位老嫂子说嘴?”。
“自然是要那些桃花村的人后悔”
林若还未作答,来福就出声替狗蛋娘解惑。
这小子是真聪明,一点就透。
林若对来福真是越来越欣赏。
“来福兄弟说得不错”林若给来福赞赏的眼神,“不但要让王家人知晓,而且还要大张旗鼓的让整个桃花村的村民都晓得,是王家人阻碍她们挣钱的好事儿。”
王家在桃花村根基深厚,王德水地位不可撼动,那她就层层瓦解,让王家慢慢失去人心。
听过解释的狗蛋娘也明白,林若这是要暗中对付王家。
即是要对付王家人,那怎么能少的了她。
想到王家人的种种劣迹,狗蛋娘恨恨道:“姜寻媳妇儿,日后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就直说,不必客气。”
狗蛋娘既已表态,站到她这边的队伍来,林若自然是乐见其成。
有帮手,行事起来,要方便许多。
而且,她的确有很多地方,日后需要仰仗狗蛋娘去办。
狗蛋娘明白其意后,不住地点头,自告奋勇地说回桃花村后,要好好“宣扬”。
林若道:“来福兄弟,还得辛苦你陪我跑趟潭水县,这批东西,早些交给春江楼的妈妈,我才能安心。”
虽说三日期限未到,但她还想先提前把东西送走,免得夜长梦多,王德水那边指不定在憋什么坏,她不得不防。
“好”来福应道。
收拾好东西,出发前林若让狗蛋娘给张寡妇捎话,说她去清水镇,要晚些时辰才能归家,不必留她的晚饭。
狗蛋娘连连应承,并嘱咐他们一路平安。
“林若姐姐,你等等,我去套车。”来福对林若说完,就去借别人家的驴车,俩人一路晃晃悠悠,在午时赶到潭水县。
一进城,俩人便急忙拐到春江楼角门处。
来福上前叩门。
给他们开门的是上次见过的小厮,这回熟门熟路,林若驮着东西,经小厮引到上次的房厅外头等候,小厮嘱咐她,“这会儿有客人在,你稍候片刻,妈妈忙完就过来见你。”说完,小厮退走。
有客?
春江楼不是晚上营业么,大白天还有客?
林若虽说好奇,但也不方便问。
她把东西搁在脚边,闲来无事,东看看西瞧瞧,突然发现有道熟悉的身影,闪身从隔壁房间回廊处消失,咻地就没影儿。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春江楼老鸨笑呵呵地走进来,她道,“唉哟,可把你盼来,月事带那东西可都备齐了?”。
见老鸨直奔主题,林若也不含糊,点点头,将脚边那坨重物提上来,解开包袱给老鸨查验。
“嗯,数量没错。”老鸨乐得合不拢嘴,笑得脸上的褶皱都多出几层,她拿出60两银锭放到林若的手上。
“妈妈,你这是?”林若不解,尾款40两,这多出来的20两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