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京笙都觉得此刻气氛着实太好。

真的……很难不让人听美男吹曲。很难拒绝。

只是曲还没听。岸边却开始热闹起来。一阵儿哭腔，一阵儿尖叫。各家子弟的侍卫们都围了上去保护自己的主子。

舟还未行至岸边时，她都看见有鲜血染红了九曲湖边，血丝在湖中漾开。

她欲走进人群中央，李永煜想拦，她伸手推开。还是走了进去。

却见彩霞来扶她:“小姐别去……”

血腥味儿好重。

京笙把扇子递给彩霞，掏出帕子捂鼻。

看起来是一男子，横尸岸边。看起来死相极为难看。如今被人捂着尸身，想来是为了顾及自家小姐。

毕竟今日九曲踏秋。这边的小姐极多。

她皱眉，却忽然注意到一旁的画架。

画中秋菊鲜鲜映阶黄，又……好似佳人窈窕。

想来是幅佳作，只是染了鲜血。染红在画纸的血，又像极了他本身的画作秋菊。

两朵秋菊这样平行。难免诡异。

身边有丫鬟样的姑娘一身是水，还在惊恐地叫:“花妖杀人啦！花妖又杀人啦！只要画了花妖不满意的花，花妖就会这样杀人，然后在画上留下相同的血花……”

周围又是一阵恐慌。

她的主子倒是连忙让人拉住她：“天子脚下，胡说什么！”

京楚梦此刻也站在太子身边，二人带着人想要过来，她见京笙离尸体极近，她赶忙让人找京笙：“快把二小姐接过来！”想来也是担心京笙。

京笙领情，走了过去。

连太子都来了。顺天府的衙役们来得也极快，府尹也来了，慌忙回禀太子和五皇子：“惊着殿下了，此事顺天府定会查明。还请殿下移步他处，不要让意外搅扰殿下凤体。臣命人清理现场。”

京笙依旧捂着鼻。血腥味着实太重，还混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臭味。

尸体被抬走时，她又看见死者的衣物，觉得有些眼熟。然后想起，她在湖上还看见过那个人画菊，还对她礼貌作揖，说不准是个雅致才子。

一条人命在眼前消逝，京笙从未见过此场景，脑子在转，身体却很是僵硬。

她闭了闭眼，拉着京楚梦的手，忍不住颤抖。二人此刻靠得很紧。

的确是吓人的。

现实世界海晏河清，祖国繁荣，法律严明，社会稳定，常人往往不得见生死血腥浮于眼前。

可是这个世界不是。她感觉自己鼻腔中还有着那股血腥味。那朵血色菊花也还摆在那里。

她一瞬听不清太子殿下对她和京楚梦说了什么。

直到李永煜把自己腰间的香囊放在她颈间。

是普通丁香和薄荷的味道。她接过，缓过了神。

“早说就该拦着你”他的声音此刻温柔地传入她的脑中。

她抬眼看他，又低头：“多谢。”

她任由着其他人主持大局，她也预备着回府。

可是当她回头一看时。发现现场已经十分干净了。连那个画架都被抬走了。

这个现场没有被保护起来。可这很明显不是什么奇怪的意外……她也不信什么花妖杀人。说不准就是杀人案。

可是因为此处当街繁华，现场又贵人众多。顺天府毫不犹豫选择了把现场处理干净……

回到府中，对祖母说了自己没事，京笙便回了自己房中休息。可她还是忍不住回想起那诡异的画作。

“青玉？”她出声。

可是青玉并未出来，估摸着系统又出点什么bug了。什么时候真的升级啊。上次升级……好像就学会了多飘一会儿。害。

傍晚她从侧门出府，只是打算透口气。毕竟她的院儿着实小。

却不曾想碰见了李永煜。他换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袍，长身而立，此刻无风，金冠墨发安静地高束着。

京笙问：“你怎么在这里。”

李永煜：“我想着你白日害怕，顺路过来。”他顿了顿：“路过一下。”

京笙：“听府中人说，花妖杀人也只是发生在其他郡县，没想到发生在了天子脚下。”

“你相信是花妖杀人吗？”她问。

李永煜：“你别怕。只有人吓人的。鬼神之说都是无稽之谈。事在人为，坏事也是。”

他今日的语气格外沉静，颇有些温柔。

她也忍不住软和些：“嗯。我知道。”

她还是问：“天子脚下，贵族设宴，当街命案……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流程，可是官府直接清理现场，也未曾命仵作当场验尸，岂不奇怪？”

李永煜：“当时位最高者乃是太子，他的决定就是顺天府应该去做的。储君是不会允许有他在的地方，鬼神乱象。如果查清了还好，如果没有，任由花妖之言四起。只会让百姓觉得，储君之象，镇不住妖魔鬼怪。那你想想，储君乃是天龙天子都镇不住，那他真的是上天选定之人吗？或者，百姓会相信他是天命所归于是安心生活吗？”

“且。你姐姐当时极为害怕。他顺水推舟清理好，也是在哄着你姐姐。”

京笙：“那你呢？你其实都明白，但就是不愿意趟这种浑水。”

“但是如果你有的选。今日如果你在他这个位置，你会选择镇压这样的谣言，还是查清？”

李永煜想到了什么看了她一眼，却是摇头：“我想先问你。如果是你，你会如何？”

京笙：“如果是我。”

她认真思索，答道：“如果是我，我会立刻查清。今日能怕了这花妖之言，来日就会有其他的鬼神谣言为我所忌惮。在其位谋其政，高位者已经是百姓的信仰了，岂能不还与公道，查明真相。”

李永煜似是沉思：“可我从小看见的理念是，有时候谎言与粉饰极为重要，要想拥有稳定的人心，刀尖也得随时磨得锋利。”

京笙：“也许吧。但是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谎言不可怕，真相才是一把快刀。’”

“有时候不大刀阔斧，破除愚昧，是得不到真正的进步的。”

李永煜欣赏地看着她，想起他还没回答她的问题：“我日后再告诉你我的答案。”

京笙：“好。”

李永煜：“我有家极好的酒肆，厨子皆是重金培养。我现在先带你去吃点东西。今日你必定没有吃好。”

京笙颔首点头。

说来奇怪，今晚她原本见了那些场景没有什么食欲。可是而今他在身边，她忽然就放下了悬着的那颗心，饥饿感也陡然来临。

京笙却想看看今日九曲湖的那条街道，不知是否在依律法查案了：“我们从那边绕过去吃吧。”

李永煜目光依旧在她的身上：“依你。”

走过去时天也稍暗了。

而此刻案发现场附近竟也没有任何衙役查案。她也不想多事，预备和李永煜从湖边绕过直接去酒肆吃饭。

忽而她看见湖边的草丛里也有一点血迹。这就奇怪了，这草丛离尸体的位置也有一段距离。怎么就……

嗖——

此刻竟有箭袭来。京笙有些震惊，还处于僵硬的状态，只任由李永煜拉着她躲掉两支。

她抬头，像是从旁边客栈射出的。

抬头时，另一箭支却从另一方向射来。

她武功不好，才学两月，根本来不及躲开。

却见眼前是一个人的怀抱。他替她挡了这一箭。

她伸手一摸都是血：“李永煜！”她吓坏了，颤着声音抱着他。

眼见客栈也有箭要射出。

李永煜撑着伤口拉着她就往湖中跳。

可是她水性并不好。

现实世界里她也学过游泳，她们的学校也曾硬性要求除必要原因都需学会游泳。可是由于身体原因，一旦进入水深些的地区，心脏便撕扯着疼。于是浅浅学了一阵儿便放弃了。

她笨拙地狗趴式游泳却也掌握不好呼吸，感到快要窒息的时候，李永煜撑着伤口边游边拉她。

两人终于到了岸边。脸色苍白的他看见她在草丛里大口喘气但是还能恢复的样子，却是勾起嘴角要笑，结果却直接晕厥了过去。

“李永煜……李永煜！”

“你别吓我……”

她此刻根本走不动，感觉自己的脚也在水中被什么东西划破，疼得自己此刻咬舌着牙关直冒汗。

京笙用力爬着到了他旁边叫他名字，着急地看着侧倒在地的他。背上的弓箭还插在他的背上。

她也不管自己身上全是水，笨重地扶着他，先是掰断了箭身，却根本不敢把箭头也拔掉。

她没想哭的。可是眼泪自己就往下掉：“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想起系统：“青玉！青玉！”

没有任何回应。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干脆地把自己浸水变厚重的外衣迅速脱掉，然后把他的外衣中衣也小心脱掉，再轻打开他的里衣，检查伤口，确认箭没有伤到他心脏位置，闭了闭眼，拼命稳住自己早已慌乱害怕的心神。

她看向周围，这处岸边是极偏的，甚少有人。但九曲湖大多为皇室贵族玩耍之处，想来夜晚也有可能有人巡视……

她必须……一定要撑到有人来！

她也不管自己的脚伤，就任由它随着走路一直浸血。男子的力量愈重，落在她身上也更重。扶着高大的李永煜，她十分吃力，狰狞前行。

她小心翼翼将他扶到靠树的位置，看着他此刻脸色苍白无力，嘴唇发紫，想来有中毒的可能。

她对医学知识了解得很浅，不敢盲目按压。只见他的血依旧在流，她的眼泪自己就往下淌，喃喃着又着急，脑子晕乱地运转：“止血……止血。秋季止血的……止血的……”她看向周围的树木花草，显然和她脑子里的都对不上号。

书到用时方恨少。她从未恨过自己的涉猎竟然如此片面。

这时远处有些杂乱石壁上生长着一些叶片披针形，四回羽状的植物。

“乌蕨！乌蕨是不是……秋季乌蕨也是在生长的，对……”眼见他状态越发不佳，她跑着过去要摘乌蕨。

奈何脚伤难忍，此处地面不平，她直接摔倒在地，地上的枝条轻划她的脸颊，丢下一道伤口。她咬咬牙直接站起来去摘乌蕨，此刻也早已浑身脏乱。

她把乌蕨放入最终嚼碎，敷在他的伤口上，“苦的……对，书上好像就是说乌蕨嚼起来是苦的，没错没错……”

她看见他的血是止住了，想来是有用的，稍放心一分。紧接着她也忽而体力不支也倒在了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