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京笙也来了快两月了。可到底还是适应了。
只不过她时而还是迷糊地问青玉,她来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青玉却也比她更含糊。
好在日子过得也并不算差。目的也就先不计较了。
自从京楚梦来找过她,她青灯古佛的言论着实吓着了这位大小姐。她暗自观察京笙,确是成日吃喝拉撒占大头,其余时间习武、看书、陪祖母……无聊的时候还在花园逗蚂蚁……丝毫没有闺中小姐要出嫁的感觉。
因此京楚梦那晚还翻来覆去,想了半天,最后还是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那既儒雅温柔又尊贵的太子殿下?
待嫁的女子多少心怀期许,亲绣嫁衣甚至为未婚夫提前做鞋子,豪门大族的女子更是学礼节学账房学管家……甚有提前学习房中之道的。
可这眼见后日便是太子生辰了,按照太子和京厉的计划,就在那日,太子便会奏请陛下赐婚。
而京笙此刻还恍若无事,嫁衣不管,盖头不绣,直白告诉她姐姐:“我不会绣。”
京楚梦却好似跟她对着干,语气稍显别扭:“我允许你和我嫁同一个人了……只要你日后不与我过分争夺夫婿的宠爱……我也不是不能……对你好。”
倒是个傲娇大小姐。
“你绣吧。这都是规矩。无妨的。若是女子出嫁不亲缝嫁衣,多少不吉利……”
京笙无奈,“我是真不会啊。”不仅是不想绣那种不会……是她本身就没有刺绣这项技能。
京楚梦:“你可别诓我,你几年前的刺绣就已达上乘了。”说来她还有些不悦,嘀咕:“抢了我不少风头。”
京笙轻笑,这个姐姐也挺有意思的。
“不瞒长姐……我是真的忘了。不如长姐再教教我?我一定好好学。”
这声长姐算是叫到了她的心坎之上。京楚梦别扭着开口,“那我就教教你吧……别说我这个姐姐的没气度……”
“哎呀。你怎么这都不会。”
“扎破了吧。快,我替你擦药……你怎么如此不小心。”
“这会儿也不是夏日了,你别贪凉吃太多冰食,到时坏了身子……”
如此也算是其乐融融。京笙也并不排斥多一项技能。只是这嫁衣才绣了三分之一,她实在没了耐心。
这古人做嫁衣什么的,真考验耐力啊……
看着京楚梦欢欢喜喜地还要绣鞋给太子……算了。佳人待嫁,少女情怀,也是一道□□。
至于红盖头……任凭京楚梦怎么说,她也是不愿意绣的。她实在想象不出,自己有一天会像嫡姐那样,被一个男子掀起盖头,而她含羞带怯,欲说还休……绝对不可能。她打了一个寒颤,对她来说这场景真可怕啊。想不得。想不得。
翌日下午
湖光秋月两相和。早秋的九曲湖上,也有不少文人雅客泛舟湖上,甚有笙箫琴曲相和。
今日是镇北侯府两位小姐的踏秋宴。邀请京都达官贵族的年轻小姐和公子来此泛舟。
“早听闻镇北侯府的两位小姐容色比花娇,气质又风华,今日我在此赏菊作画,期盼小姐赏眼。”
“莫非你还想被小姐看中入赘成婿吗,别做梦了,你都不曾被邀其中……”说来一阵嗤笑。
那男子被侮辱后咬着牙:“风雅之事,却被你如此之想……”
“佳人才子,门当户对才叫佳话,你这算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嘲笑。
画菊的男子紧捏拳头,并不出声,但也并不离开。背后狠狠给了嘲笑他的男子一个眼神,倒含杀意。
京笙并不知晓这些。
她们这舟都算得上是豪华小船了。她的姐姐也同几位显贵女子攀谈起来。而她根本不认识这些女子,偏生几人此刻又在同一船上。
她的社恐属性终究还是显现出来了。现实世界里她也并不是热衷于人际交谈的那一种女生。更是不能见着谁有眼缘就立刻亲密无间。
这些贵族女子多又秉承矜持作风。她杵在这里,听她们讲胭脂水粉琴棋书画,并不想插话。
干脆便寻一舒适坐位,独自赏赏湖光秋色。船驶过一侧时,还看见有一男子专心画菊,瞧见她看见他了,他礼貌作揖。于是她也抿唇颔首,算是礼貌。
后来她干脆闭眼感受白日秋风轻拂。
京笙再睁眼时,却见一男子立于另一小船,看着她,笑得温和雅致。
好家伙。吓了一跳。这不是太子殿下吗。
京笙起身行礼。身旁的女子们也行礼。
“起来吧。诸位小姐踏秋赏景,不必理会孤。”
“听闻京二小姐颇懂茶道,可否请小姐来孤这里品茶。”
什么?怎么又点名了?
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很懂茶道……
这众目睽睽之下同太子殿下品茶……
也顾不及体会众女看向她的眼光,京笙脑瓜不停转,正犹豫着如何回话时,听见一男子声音从另一小舟上传来。
“不知是什么好茶。皇兄的茶可否先请臣弟一品。”
好耳熟的声音。果然是李永煜。
众女行礼后,太子也回话:“这紫笋茶是父皇赏的,想必五弟也有。”
李永煜也不客气:“那我与皇兄真是心有灵犀,我今日也带了紫笋茶。还有一管洞箫。”
太子:“五弟好雅兴。”
李永煜:“今日是镇北侯府小姐的踏秋宴,自然是要准备充分以邀佳人赏景。此茶的确是好茶……”
转头看向京笙:“大小姐喜棋,可与皇兄手谈,而听闻二小姐喜乐,不知可否与我同奏?”
……
敢情我喜欢什么我自己不知道……你们全都听说了……
这场景可真是些许尴尬,拒绝哪方都将是众矢之的,难免遭人口舌。
余光对上京楚梦那期待的眼神。她是真想与太子单独泛舟湖上啊。
罢了。满足她吧。
京笙:“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她便登上了李永煜的小舟。
比起镇北侯府和太子殿下的船。这真的是一叶小舟。
京笙:“这叶扁舟,倒是简单。就是不太符合你以往的风格。”
李永煜笑:“我以往什么作风?”
京笙:“骚包。”
“张扬。”
“风流。”
李永煜也不恼,还是笑:“其实此刻,才是我想要的风格。”
“和佳人泛舟湖上——”
“若是舟大了难免与佳人间隔甚远,岂非容易心生间隙。”
京笙很是直接,根本不理他的调笑:“人与人之间怎可能毫无间隙。我与殿下,之前也不熟吧……何来生间隙。这间隙一直都在。”
他不答。却是专心烹茶。
“这次的紫笋茶芽头茁壮,紧实挺直,白毫显露,茶芽大小也长短均匀,是难得上品。不知你是否真的喜欢品茶。但可一尝。”
富贵公子认真煮起茶来,的确动人。
她也不含糊:“泛舟九曲,扁舟一叶,还有‘佳人’为我煮茶。我算是懂那些文人雅客为何如此爱这风花雪月了。”
他笑:“嗯?”
京笙:“实在赏心悦目。”
“那就多谢京二小姐夸赞了。”
斜阳温柔,秋风习习,难得两人相处片刻静谧。
茶好后,他舀给她。
“尝尝。除却我的母妃,我从未给任何人煮过茶。”
“多谢。”许是此刻氛围实在太过舒适。她也放松了起来,端起茶杯喝道:“我不太懂茶。但我的父……朋友。”
“他生前就很爱喝茶,于是家中珍藏了许多。”
“在那里。这种茶也叫做紫笋茶、顾渚紫笋。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
他很少见她这样感慨轻叹,轻罗小扇,长睫轻颤,眉目却似愁云晕染。
“你同那位朋友关系很好。”
京笙:“嗯。”
说罢忽觉伤感了,笑:“原来,自古逢秋悲寂寥是真的。”
她又喝了一口:“茶很好喝。香高气爽,滋味甘醇。”
他依旧静静听着:“嗯。”
她忽然想到什么。
“那日多谢了。那日无语冒充你的舅母,也就是宁国公夫人……夫人她不会受影响吧?”
他笑:“我的舅母是个爽快人。并不计较这些。”
“倒是那日你说,我们还会再见。却不曾想,转眼就到今日了。我若不来,你岂不是上了太子的贼船。”
她有些惊讶:“贼船?看来你的确不太待见太子。”
李永煜:“无谓什么待见不待见的。只是一样,不能同我争抢你。”
他故作委屈:“笙笙~他可不是真心的。”
乍一听他叫她叠字,京笙一时鸡皮疙瘩。
“打住。你可别说了。”
“那你可知道为何想立我为侧妃?”
李永煜抿唇:“具体利益我查不出。不过。多一个侧妃罢了。对他只有好处又没有坏处。”
忽而带笑:“笙笙可别中了圈套。太子可非什么专情良人。日后的侧妃贵妾只会越来越多。”
“只有我。笙笙……”
京笙不理他的调笑,反而认真:“那依五皇子高见,若我不想联姻,有何解。”
静默几秒后,他的声音坚定传来——
“嫁给我。”
今日他着了一身暗紫长袍,衣袂翩翩,依旧被他穿得意气潇洒。他看着她,说完后他白皙的面孔此刻却有些染红。
她对上他的眼神。此刻的秋风仿佛和着湖上清新的空气寸寸钻入她的肌理。
她忽而又清醒,撇头不看他:“我……我可不会为了逃脱虎穴自入狼窝。”
他不答,拿起那管洞箫:“那让我来为你吹奏一曲,可好。”
“这是我新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