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一个又一个，京笙装模做样还喝下了一个头牌一杯酒。而那个头牌也十分扭捏，隔着半米闻着二人身上的劣质香露喷多的味儿，还屏住了呼吸，假笑着靠过来。

“噗嗤。”说实话，京笙在现实世界是没什么感情生活的，她原以为她稍微近距离接触点男人，她多少也会沾点扭捏。却不曾想，而今看见这个男人这般作态，她只想笑。

“客官笑什么。”他语调拿捏着，似是诱惑，又想立个纯情公子做派。

也是难为他了。京笙想，她和彩霞嘴上挑剔着这个那个是庸脂俗粉，说不准别人隔着距离闻着这个味儿，心中也暗骂庸脂俗粉呢。

眼见他真要靠上来，她给了彩霞一个眼神。

彩霞立马怒骂：“什么庸脂俗粉，也配入我姐姐的眼！换换换！”

下面的人立马乱成一团，陪笑着说立刻去找其他头牌。

眼前这个妖妖娆娆的男人听此评价，也是没忍住咬牙切齿，阴阳一句：“想来客官的口味就是与众不同的呢。”

趁着他们去找人。京笙和彩霞也做着一副认真享受美酒佳肴的模样。

只听隔壁屏风旁边的打情骂俏。

京笙也只是瞥见那人脚上与众不同的金线官靴才决定坐这里的。天子脚下，官靴竟敢用金线绣腾蛇，在这个朝代，除却几位最尊贵的人赏赐给心腹以示对此人重视，想不到什么人敢如此做了。

隔壁那女子妩媚靠在那人怀中：“大人好久不曾来了，想来是忘记奴家了，奴家可是伤心……”

男子边揩油，边笑：“岂会。近日忙着上头的事情呢。实则，大人我，只对美人一个人……日思夜想……”

女子：“上回听闻上头那位还想要同侯府结亲。想来大人跟着那位，日后更是平步青云。”

男子：“那是自然。放心，有了我的好处，就不会少了你的……”

女子：“此事可稳当？联姻想来是最能简单将两端连在一条线上的做法了。不像我等身世浮萍，只能依靠大人这等大树才能站得稳当些。”

男子含住美人剥的葡萄：“那是自然。再上头可都是默许了的。这侯府本也只能入几位的府中，那位才安心。”

女子皱眉：“那其他几位不争一争？争了岂不影响大人……”

男子笑：“而今几位……公子，都影响不了那位了。只剩两位公子还有些威胁……三公子虽天资聪慧却只爱周游各国，也不知何时回京都，五公子母族势大，却只爱斗鸡走狗，打猎赏美，比之我等且不如，侯府也不是傻，把赌注压在……”

说着他忽然警惕地看向周围。想来也是意识到自己酒后胡言了，他拿起剑就要走来。连美人挽留都撒手了。

彩霞有些紧张，这万一暴露，小姐的名声和性命……

京笙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京笙于是开始装醉摔酒杯：“我要的美男子呢！怎么还没来。本夫人的银子都拿去喂狗了吗！”

说着还摔在了那位大人脚下。

那人依旧一步步走进。

闻见浓厚香露，他皱眉停下。却是本能地想要用剑掀开京笙的帷帽。

京笙自己也紧张。心跳到嗓子眼了。

可还是将身子前倾：“想来也是位大人。我的丈夫……也同你一样，在此处撒欢呢……”

那人停下，“敢问夫人，夫婿是？”问完也自觉唐突，夫人相公敢一起来，岂想自爆丑事？

可平常达官夫人，真会熏这样浓重的香露吗。

他又是逼近：“夫人怕不是……欲盖弥……”

京笙正准备拉着彩霞继续演，心想往三楼走还有空间挣脱。

此刻一名男子却走近此处屏风：“舅母让我好找，舅舅等您呢。”说着就拉着京笙就要往三楼走，还让人扶着彩霞也往上。

那人见这名男子前来，醉酒的身子也清明两分，作揖行礼。想来男子身份尊贵。

男子摆摆手，只带着京笙往上走。

那位大人长吁一口气，又重新抱着还在抱怨他的美人，哄着她：“是我不好，过于谨慎了……”

京笙有些状况外。

到了三楼一雅间，她抬眼看清这张脸。

果然还是他。

那日纵马的人。

但她下意识还是装一装：“你是何人，竟敢冒充我的侄儿……”

只见少年仍旧一袭紫衣，笑得潋滟，并不理她的装腔，只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

“给你。”

“何物？”她小心接过，带着些许防备。

可这玉佩有些眼熟……倒像是上回她在街上买的，可……不是掉了？

京笙终究还是不装了，彻底掀开帷帽，抬眸看他，问：“你捡到了？还买了条络子系上去。”

他抬眼，眉目有些认真：“络子我亲手打的。”

京笙楞了楞：“什么？”

他见她懵了，神色忽而又变得风流，再往前靠近一寸，好似她身上一点没有刺鼻的味道：“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刚才我救了你。此刻我却又主动将玉佩系上罗璎赠你。我们的情就算是种下了。”

他连带着声音都让人觉得有些蛊惑。

京笙连忙打破这种感觉，把玉塞回他的手中：“恩情便是恩情。阁下告诉我姓名，来日若我能还。我定然报恩。”

他故作遗憾神色，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啧叹：“那我可收好了，等你之后来拿。不过，我想，你会主动来见我的。”

京笙忽然想起刚才那个男子说的话。以及此处是春红院三楼，是除却极少贵客不能踏入之处……

“你是五皇子？”那个成日斗鸡斗狗，打猎赏美的人？三皇子不在，想来也只有他了。

“五皇子殿下，请问你的全名是？”她是真不知道他全名……

他有些惊讶，随即大笑：“李永煜。”说完他又认真重复了一遍——

“我叫李永煜。”

他依旧在看向她，要不是她知道今日自己脸上妆容多厚重多奇怪，她都觉得自己今日妆容清新独特，值得好好品鉴。

京笙略微不自在：“知道了。这名儿……”

他打断她：“名儿怎么了。”

名儿和现实世界我们南唐某位祖宗撞了两字儿啊。不知道这个朝代有没有相似的千古诗句。

她抬眸：“你知道《相见欢》吗？”

李永煜疑惑：“什么？”

京笙：“我知晓一个很厉害的人。他和你的名字很像，他写了一些令人很让人佩服的词。有一首叫《相见欢》。”

李永煜顿了顿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倒是神色变得认真几分：“愿闻其详。”

京笙皱眉，摇了摇头，李煜的结局并不好，希望眼前的李永煜不会。

最后她还是出声道：“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他不由喃喃：“好一句剪不断，理还乱……”

他见她此刻拧着妆容厚粉，神色似在思索叹息什么，他不禁道——

“你在想什么。我可是离国五皇子，没有人敢同我名字相似。我也绝不让离愁滋味烦上心头。”

此刻的少年掷地有声，语气自信张扬。

她抬眼看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忽而想到还有正事，又将帷帽拉下：“劳烦殿下送我出去了。还有，别忘了把彩霞还我。”

他此刻并不动，笑：“嗯？”

她扯了扯他的紫色袖袍，语气诚恳：“劳烦恩公。”

他这下动了，还是笑：“嗯。”

路上的京笙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临别时对李永煜说：“我想殿下说得对。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说着她就带着彩霞偷回了府。

好巧不巧，正好赶上嫡姐京楚梦上门儿找事儿。

吓得京笙疯狂更衣卸妆，然后凌乱地躺在床上，一副懒散败家女的模样。

果不其然。

嫡姐开始了——

“怎么。知道了殿下要纳你为侧妃变更加放浪形骸了？别以为殿下要纳你，你就有什么前途了。”

“而今嫡庶尊卑，日后妻妾尊卑。你终究还是要在我的手底下过日子。你最好识相点。”

“看看你房间今日还有这……这浓重刺鼻的味道，简直丢进了我镇北侯府的脸面！”

……

京笙左耳进右耳出。

最后干脆坐起来面对她:“姐姐说得都对。嫡庶、妻妾在这里，都是抹不掉的印记。妹妹知道。”

此话一出，京楚梦一下不知如何接，干巴巴来了句：“你知道就好……”

京笙：“那嫡姐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娶我吗？”她诚心发问。

京楚梦一下也有些怒了：“还不是你那日非打扮得独特勾引殿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往日并不那样装扮……谁知道你私下是否再见过殿下……”

京笙有些无奈，陷入爱情的女人果然容易让嫉妒蒙蔽理智。那日她根本也没怎么装扮……但她也不知如何向她解释她突然的变化，只是问她：“殿下真的只是因为见我一面就决定纳我吗？”

京楚梦楞了一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京笙：“我并不觉得娶一个你和多娶一个我，对殿下有什么多余的帮助。姐姐若是并不喜欢我，何不早早把我踢出局，让我再也不在你身边碍眼。”

京楚梦：“你真不想嫁？那可是太子殿下！”

京笙：“太子殿下又如何？真嫁错了人，还不如青灯古佛伴此一生。”

这下她是真惊讶了：“你在说什么！简直大逆不道。再怎么说……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最后掰扯了半天，京笙也没从京楚梦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除了知道她是个太子粉加恋爱脑以外，对话无甚特别。

而京楚梦最后也颇有些无奈，临走时嘟囔了一句：“我又从没真觉得你碍眼过……”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嫡姐，还是有几分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