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烟燃放之后两人便迅速离开了巷子。
这种烟是各大仙门的求救烟，出现代表着陷入险境，燃放之后附近的修仙者会赶来帮助。
天衍宗的人此刻正在这附近寻找遗失的血脉，看见这烟肯定会赶来救人。
林一禾和晏之玄走出那个狭小的巷子，面前豁然开朗，是一个破落的大院，大院门前挂着两个褪色的红灯笼，在黑暗里发着幽光。
“我们来这里做甚？”晏之玄打量着四周，依稀还能听见欢好的声音。
“这里是春香楼的后院…而衍青流的那个传闻便是他有一位舞妓母亲。”林一禾皱了皱眉，还未走近院子里便能闻到一阵脂粉味。
林一禾跨过门槛走了进去，房屋的窗户已经破败不堪，连挡风都不能做到。
谁能想到那些在春香楼惊鸿一舞的女子最终的归宿便是这里。
一旁的窗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女人正倚靠在窗沿上，“这么俊的人竟然会来这老鼠洞，两位要来姐姐这儿休息一晚吗？”
那人一半脸被头发遮住，另一边梳着整齐的发髻，上面还插着木质的排簪。
“我们有些事想问问姑娘，不知道姑娘可否告知一二。”林一禾朝着女人笑了笑。
“真有意思，进来吧，你想知道什么？”女人很久没见过进来不是为了干那事的男人，况且这相貌在整个琉川也难找。
房内只有两张破凳子和一个凌乱的床铺，上面的味道提醒着三人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晏之玄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凳子上，回首乖巧地对林一禾道：“师兄坐我身上吧，这凳子太硬了。”
女子：“……”
林一禾看了一眼晏之玄，又瞥了一眼那个小凳子，权衡之下还是坐到了晏之玄腿上。
“你大腿也挺硬的。”他拍了拍晏之玄另一条空着的大腿。
这一拍之后晏之玄彻底没声了，林一禾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异样，他抬头问向对面呆愣的女人：“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在春香楼帮工。”
女人愣了一下，视线不自然地移开，殷红的指甲划过嘴角笑道：“客人你真会说笑，这里的女人都生不出孩子，哪里会有男孩住在这里，年幼的孩子也不会跑来这种地方玩。”
面前的女人在提及衍青流之后戒备心很重，林一禾叹了口气，从身侧的袋子里拿出一根红绳，这根红绳已经褪色，磨损也有些严重，看起来就是常年佩戴着。
女人愣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来，冷漠地看着林一禾。
“刚刚在巷子外救了个人，送到医馆去了，所以想来打听打听是不是住这里。”林一禾顶着女人狐疑的视线道。
打量片刻后，女人终于确定了林一禾面上并未作伪，“他确实住在这里，他娘就在对面那个屋。”
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间更破败的屋子，里面亮着微光。
在女人口中，衍青流本来叫李青，并随他娘姓枫，而是随了那个从未谋面的爹。
枫明珠本来是春香楼的花魁，来得比女人早，所以并不知她是何缘故进来的，也是在春香楼里她一舞之后与一位李姓男子定情，最后甚至想为他生个孩子。
但楼里的女子都服用过一种让皮肤细腻身段柔软的药物，几乎没有了生育的能力。
在这时那个男人竟然寻到了一种药让枫明珠怀孕了，但胎儿却像附在枫明珠身上的蚂蝗一般，吸干了她的元气。
她再也无法跳舞了，曾经的容颜也不复存在，那位男子也在那时抛弃了她。
就这样枫明珠和那个孩子被丢到了这个大院里自生自灭，好在孩子大些了可以自己跑去春香楼帮工。
林一禾皱了皱眉头，天衍宗现在的掌门衍寻山的表弟衍寻禹，爱好享乐和美人，这样一个人为什么非要枫明珠生下一个孩子。
他哥哥已经有了一对双生子，即使他留下血脉也没法继承掌门之位，何必大费周章化名让一个女子生孩子，还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枫娘她蠢得以为那男人真心爱他，春香楼这种地方哪里来的真情？”女人冷笑着解开了自己的发簪，遮脸的那部分头发也被放了下来，露出半张满目疮痍的脸来。
“我们这种被年轻姑娘替代的人在这里怎么活下去，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讨好那些男人，这个痕迹就是一个客人用蜡烛在我脸上烧出来的。”女人毫不在意地露出脸上丑恶的疤痕，她看着面前的人觉得畅快了许多。
“为何不离开呢？九州营生不少。”
“走不掉的，要是逃跑的话，还未跑出琉川便会被杀掉。”女子淡淡道。
林一禾皱起眉来，不知道这地方竟然恶毒至此。
晏之玄伸手安抚式地握着林一禾的手，师兄从小便在蓬莱宗长大，鲜少有外出的时候，第一次遇见这种脏污的事情自然是无法理解的。
“师兄，不如我们去找枫明珠问问。”当事人必定知道更多的细节，关于衍青流的出生。
“你们找明珠干什么…”
林一禾站起身来道：“李青他被打了一顿，看起来是有仇，所以想问问枫夫人是否清楚这事。”
“有仇……不过你们可能没法问什么东西，她前几年已经疯了……”女人犹豫道。
林一禾点了点头，谢过女人之后便示意晏之玄离开，可他却坐在凳子上迟迟没有动作。
“师兄，腿麻了。”晏之玄红着脸开口道。
林一禾回头笑着看向他：“也许是师兄我太重了。”
知道晏之玄脸皮薄，再逗几句便要哭了，林一禾走过去将他扶起来，拜别女人之后便向枫明珠的房子走去。
那门年久失修，林一禾还未敲门门便被风吹开了。
“回来了？今日为何这样晚？”桌上点着灯芯草，床榻上坐着一个眼蒙白布条的女人，皮肤如树皮，青丝变白发，很难想象她只比对面女人大了几岁。
林一禾打量着她，心道应当是让她生子那药对身体伤害极大，几乎抽干枫明珠的精血才孕育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不久之后便会将她杀害。
“今日客人多，李青去帮忙收拾桌子了，得明日才能回来。”
枫明珠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开口道：“他也不愿意回来，这破地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枫夫人，我说的是实话，李青确实去忙了，夫人喝口热水吧。”
晏之玄找了半天翻出来个破碗，从对面女人那借了点热水来。
枫明珠接过来几口便喝了个精光，她前几年便已手脚不便，如今眼睛也不能视物，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感。
“虽然我是瞎了，可你们也不必把我当傻子，你们不是本地人吧，看样子也不是春香楼的常客，来寻我是想打听什么？”枫明珠将碗哐当一声丢在一旁的矮柜上，林一禾似乎知道这碗为什么好几个缺口了。
“…我们来是想问一下关于一位姓李的人。”
·
“你们是谁？”李青醒来便看见几个穿着黑袍的人围着他，昏迷之前看见的那个浅衣青年好像幻梦一般。
“属下是天衍宗的护法公仪书，这次正是来接少主你回宗的。”为首的那个人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苍白厌世的脸来。
“你认错人了……”李青霎时间心跳得极快，仿佛从出生开始身上压着的巨石即将被挪开。
“不会，此罗盘中有龙鳞，衍氏一族的血液可以拨动罗盘，请伸出手来。”公仪书淡淡道。
李青怯怯地看了他一眼，缓慢地伸出手去。
公仪书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衍寻禹的儿子竟然被养成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那血滴到罗盘上，指针开始疯狂地转动，李青捧着罗盘，脸上的笑意难以掩饰，虽然未曾听闻天衍宗是个什么地方，看这些法器也知道非富即贵，他很快便能摆脱妓生子的名头过上全新的人生。
屋里几人跪在地上，以示臣服衍氏新血脉的誓言。
李青赶紧收回脸上的笑容，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起来，“公仪先生，可否给我些钱财？”
公仪书点了点头，将一个芥子袋送到他手里，李青打开之后发现里面金光闪闪，有不少金银器具和东海明珠。
李青难掩心中的震惊，连忙收起那个芥子袋放进自己腰间。
公仪书突然开口道：“少主你受了些内伤激昂，虽然服用了灵药，但今晚最好在此静养，不要走出客栈。”说着便带人走了出去。
李青躺在干净的床上翻来覆去地打了几个滚，如今他突然就成了什么宗的少主，一个仆从随便出手就是这么多钱财，他必定是要跟着这些人回宗做人上人的。
想到枫明珠的时候李青的笑容有些凝固，他一个少主怎好有一个又老又丑的舞妓母亲，不如拿着这些钱给她做套衣裳，再留点金银给她，也算全了这段母子情义。
想到这里李青满意地点了点头，决定明天就去春香楼对面给她做件衣裳，这亲情还是早日还清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