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往后六年的记忆，这让穆成雪知道所有人的故事走向。
比如说不出五年会成为虚生之海新族长的风漾。南海最强的鲛人一脉，风漾还未继承南海的力量御水之术就已经这般强大了，号令水族呼风唤雨，他从来不怀疑虚生族长的力量。
又比如说这个新族长我行我素谁也不服，唯独只对他同母异父的姐姐言听计从。
风漾对他抱有敌意，他却不想和风漾闹得不愉快。他要帮风玥一把，若是他日后不能阻止云镜攻上万重山，他希望风漾能看在今日的情面上帮万重山一把。
只是现在……
“还疼吗师兄……”
“不疼。”
穆成雪抬手拭去云朝的眼泪，受伤的明明是他，为什么云朝哭的这么厉害。
“别哭了。”
云朝吸了吸鼻子继续给穆成雪上药，药的确是好药，淡色的血肉已经在慢慢盖住白骨了。但穆成雪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不可能几日就恢复如初，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师兄换了红衣就是不想让我看见伤口裂开血染红道袍吗。”
穆成雪别扭地别开眼，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猜的，若是方才我不问，师兄是不是打算一直忍着。”血都浸湿肩头了。
“不是，只是我想穿红色了。”
云朝给他换上干净的纱布，他常年上山砍柴，做惯了粗活的手上满是厚厚的茧子，擦过肩上的皮肉时穆成雪没忍住抖了抖身子。
“不疼了……”
云朝还以为自己弄疼他了，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给他缠上纱布，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穆成雪，嘴里一直念叨着不疼了。
木鸢另一边。
“别哭了哥，大姐又不是不理你了，找到腾雾不就能回衍洲了吗？”
“你才哭了，这么大的风刮在脸上你不难受吗？”
“我不难受啊。”苍苍歪着头嘲笑他，“你眼睛疼为什么不背过身来呢？”
……
风漾懒得和笨蛋争论，干脆擦擦眼泪躺下装死不理他。
他们师兄弟倒是金贵，找个腾雾要他们两个作陪，凭什么！
越想越生气，但是他又不敢再去找事，不然云朝真能要了他的命。
离开姐姐的第二个时辰，想她。
“还有多久能到南禹？”穆成雪拉上道袍，在水下待了几日总归还是不太自在，一朝出海，精神都好了许多。
“快了。”云朝答道。
南禹衍洲本来是一座岛。衍洲倒映于水中，就有了南禹，南禹是衍洲在水下的部分。
后来腾雾一族来了，它盘踞于南禹不愿意离开，时不时在衍洲吞云吐雾扰的人苦不堪言，鲛人族长便将衍洲一分为二，水里的一半就成了南禹，依旧隐于水下。
腾雾一族强大，但数量却极为稀缺。到目前，活着的腾雾加起来不到十只，没有衍洲的人带路，找到南禹的可能性不过千万分之一。
当年族长如此思量，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腾雾虽强，脑子却是出了名的不好使，说白了就是蠢笨，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穆成雪未见过别的腾雾，不知道是不是一样蠢笨。
不过若是论实力，他上辈子契的那只，是现存腾雾一族里最强大的存在。
于天地，化雾之术可达万里，出口便是笼罩天地的万里雾气。于人，腾雾可扰人梦境，在梦境中操纵人的生死，司惊恐诡异之事。
是为凶兽。
穆成雪的那只，在他好生训练了三年之后，无需入梦，便能在不知不觉中摄人心魂。
是为大凶。
云朝上前踹了踹躺在木鸢背上的风漾，问道：“南禹在水下，我们怎么下去？”
“你小子！”
风漾骂了他两声，他自知理亏不和云朝计较，只不耐道：“谁说南禹在水下的，它只是倒着长的而已。”
“那不还是在水下！”
“是的。”风漾朝他做了个鬼脸，直起身来朝海上望了一眼，差不多已经到了。
“停下来吧，我们到了。”
他一跃而下落入水中，只露个头对穆成雪道：“我先下去把山翻过来，你们一会再下来。”
说罢，翻身再次沉入水中，只留下一圈涟漪。
云朝探头看了看水面，问道：“他，他说什么？”
“我哥说他先下去把山翻过来。”苍苍抢先答道。
三人齐刷刷地盯着水中的动静，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当真是厉害，当年他们来到南禹，衍洲的使者带着他，师兄、还有云镜四人才将南禹给翻了过来，风漾居然自己就能将南禹给翻出来。
不愧是正统一脉的鲛人。
“看！”苍苍兴奋地跳起来，“我哥把山翻过来了。”
云朝看着化成人形后只到他肩膀的少年，带着个孩子来寻腾雾，风玥真的不是因为嫌他烦故意把鲛丢给他们的吗？这小家伙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他好心提醒了一句：“小心些，别掉下去了。”
“掉下去也没事。”苍苍像是看白痴一样对云朝说，“我是鲛啊，掉下去又死不了。”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鲛人！
云朝愤愤地握紧了拳头，他怕不是和鲛人天生犯冲。
穆成雪认真看着海浪翻涌不断拍打着水面，一阵阵的浪花越来越大，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巨兽冲出水面将他们吞吃入腹。
“我去……”
云朝着南禹山渐渐浮出水面，风漾居然这么厉害，这么大的山说翻就翻。
三人直接跳到南禹山上，上头光秃秃的，多是嶙峋山石，一根杂草也没有，山石因为沾了水被日光照的闪闪发亮，看起来颇为贵重。
云中捡起一块沉甸甸的金色石头，双眼放光地问穆成雪：“师兄，这能练成金子吗？”
“自然不能。”
穆成雪接过他手里的石头狠狠砸在地上，石块顿时碎成了渣滓。
云朝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觉得自己的梦也随着这块石头一起成了碎渣。
穆成雪拍拍云朝的背安慰道：“没有这种好事，只是普通的水石头。”
“别磨磨蹭蹭了，赶紧去找腾雾找完赶紧回去。”风漾忍不住催促道。
真是的，这俩人到底懂不懂他们已经离开虚生多久了啊，已经整整半天了！
苍苍也催促道：“快快，我还没见过腾雾呢，我们快去找！”
南禹虽无瑶草树木，四处皆光秃秃的一片，但怪石嶙峋山峦不平，连绵不绝的高山峡谷，皆是滕雾的地盘，不是那么好找的。
“云朝，我们去东边那座山。”
穆成雪拽了拽云朝的袖子，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东边的山头上。
“好。”
云朝从奇门袋里翻出几张符箓，他走到苍苍面前看着两眼放光的小家伙不禁开始反思，自己刚上万重山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快贴啊。”苍苍见他迟迟不肯动作，甚至挺起了胸膛示意他贴在这里。
云朝赶紧给他贴上符咒把他们兄弟俩送走，他和穆成雪殿后。
常言道书符一道通万里之事，云朝的符咒虽不能瞬行千万里，百里内却是没问题的。
“好厉害。”
苍苍惊呼出声，他环顾四周，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们就被传送到这座山头上来了。
他跑到云朝面前，伸手还想问他再要一张符箓，“再来一次。”
风漾一把将自己丢人现眼的弟弟推到一遍，“你这么厉害，为什么来的时候不直接把我们传送到这里来。”
“传不了这么远。”更何况他哪有本事找到南禹。
“那你画几张传的远的符箓出来啊。”风漾理所当然地说。
“我错了。”云朝忽然说，“我不该说你是鱼脑，你比鱼脑还不如。”
“你说什么！”
风漾被他三番两次侮辱，终于忍不住爆发，“别以为我真打不过你，在海上还真不一定谁把谁摁在地上打呢。”
云朝却只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半点长进都没有。”
“云朝！”
眼看两人越说越过分，俨然一副要打起来的势头，穆成雪将云朝挡在身后摁住风漾青筋暴起的拳头，小声对他说：“你不要同他吵架，他忘了很多事情，心智还不太成熟。”
“放开我。”
风漾被他钳制住，居然半点都挣不开穆成雪的手，这人好大的力气！
眼看穆成雪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放开的模样，风漾终于妥协道：“我知道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云朝在穆成雪身后朝他比了个手势，他心里憋着气，若不是方才在九天之上他吵着闹着要回去，师兄也不至于再次撕裂了伤口。
“既然和好了那我们就走吧。”
等会遇上腾雾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他自己带着三个孩子，还真是吃不消。
南禹山石多为金石，刚从水中被翻过来便愈发闪耀。
也难怪云朝会觉得这些是金子。
“好奇怪的山谷。”
四人行走在空旷的山谷间，这里前后风口处分明没有半点风吹进来，可他们的衣袖却无风自动。
崖壁陡峭隐天蔽日，更不可能是从顶上吹进来的。
云朝蹲下身摸了摸手下的石土，风也不是从底下吹进来的。
“是很奇怪。”
穆成雪一寸寸摸着石壁道，
“都走了那么远了为什么还没看见腾雾？”
“哪有那么容易。”云朝拍拍手上的尘土起身，若是腾雾这么好找，这南禹山上怕是半只腾雾都没有了。
“师兄，石壁上有什么问题吗？”
“你来听。”
穆成雪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耳朵贴在石壁上。
苍苍也来凑热闹，学着穆成雪的样子侧身把耳朵贴在石壁边上。
穆成雪敲了几下石壁，沉闷又空荡的声音传来，苍苍兴奋道：“是空的！”
云朝：“我们要把石壁打破吗？”
“嗯。”穆成雪应道，“里面有山洞，这片石壁是一座石门。”
“那我来吧。”云朝说。
这里山石密布，用术法应该可以把石门轰掉。
“不用。”穆成雪拉着满头雾水的三人后退两步，他独自上前，抡起拳头一拳打在眼前的石壁上。
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石门被穆成雪一拳击碎，碎渣伴着烟尘呛的人忍不住连连后退，山洞里漆黑一片看不清全貌。
他拍拍依旧震惊的风漾：“好好扎马步，你也能做到。”
“我们进去吧。”
该去见见老朋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召唤师不擅体术
可恶，好几天都不在状态，将近一周没码字了，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