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生之海，南海之下比海更深的地方。
风漾臭着脸走在前面带路，身后跟着穆成雪和正在打哈欠的云朝。
风漾心里气的不行，他好不容易才把他姐劝回来，结果大姐一大早就把他从屋子里赶出来了，还让他带这两人去寻找族长。
他愤愤地想，这两个人又不是没长腿，就不能自己去吗？
还有这个穆成雪。
他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穆成雪，一想起来他姐手上还戴着这人送的手串他就生气！
？
接收到他投来的目光，穆成雪满头雾水，为什么总觉得风漾对他有敌意。
是错觉吗？
“不用理他师兄。”云朝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道，“他这儿不太好使。”
风漾虽长得高挑，但一张娃娃脸看着还没云朝年岁大，穆成雪自然不会同一个小孩儿计较。
海底宫殿错综复杂，三两步就是一株巨大的珊瑚，不少鲛人游于其间，风漾带着他们七拐八拐，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宫殿外。
穆成雪看着眼前巨大的仙魁杜鹃心下一凛，居然能在虚生之海见到它。
云朝显然也很惊讶，他转头问穆成雪：“为什么虚生之海会有仙魁杜鹃？”
不是只有万重山才能栽种吗？
“是你师父种下的。”
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穆成雪和云朝同时转身看去，是一位年轻美丽的鲛人少女。
风漾听见这道声音后鲛躯一震，下意识摆摆鱼尾就要往外跑。
谁料风熏比他还快，只见她一抬手，风漾周围的海水迅速聚拢形成漩涡，将他卷了过去。
风漾双手扒拉着她的胳膊，咳道：“风熏！你快放开我！”
“谁允许你跟我这么说话的？”风熏捉着他的后领，在他头上狠狠揍了几下，直打出几个大包出来。
……
这一家人，还真是闹腾。
那少女本来还一脸凶狠地揍着风漾，半响后才觉察到这里还站着两个人，迅速收敛了凶相，换上一副笑脸，眨眼间便来到了他们身前。
她伸手指了指两人，向穆成雪眨了眨眼：“成雪，云朝。”
穆成雪向她拱手：“风前辈。”
前辈？
云朝震惊地看着她，她怎么看都只不过十五六岁吧。
“叫我风熏就好。”
穆成雪没应，风熏便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盈盈一笑道：“你师尊说的当真不错，果真是个好玩的。”
说罢，她又看向云朝，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当初风漾去村子里找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不点呢，当时还没风漾高吧。”
风漾在一旁阴阳怪气道：“还不到我肩膀。”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风熏头也不回的朝他摆摆手：“风漾，你可以滚了。”
“切。”
风漾巴不得赶紧走，他还等着回去照顾他姐呢。
“你们师尊已经给我来过信了，不过你失忆的事我也没有办法，这些天我也让风玥去寻了古籍，并没有找到相关的记载。”风熏一边带他们往里走一边跟他们说话。
云朝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她，奈何风熏说的投入，他半句话都插不进去，只能等风熏讲完。
穆成雪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看前面正兴奋地说着话的风熏，忍不住在云朝耳边安慰了两声。
不必着急，他们有的是时间。
云朝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却伸手紧紧握住了穆成雪的左手，反正师兄也经常和楚师兄这般，握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穆成雪被他箍的有些难受，但要是这样能让他好受些的话，想握便握着吧。
她带二人来到那株仙魁杜鹃树下，伸手摸了摸躯干，脸上似是有些怀念。
“这株仙魁杜鹃是当年白乘还在的时候栽下的。”
风熏用水卷来两株珊瑚让他们坐下，两手搭在他们肩膀处：“楚流云让你来找我，肯定是猜到了一些事情。”
云朝下意识屏住呼吸，风前辈她，果然知道一些连师尊都不曾了解过的事情。
“但是我只能告诉你，其实我知道的事情也不多。”
云朝认真地看向她，随后缓缓开口问她：“我只想知道，我师父是怎么死的，到底是谁害了他。”
舟昱行他，和师父到底是什么关系。
风熏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不复存在，穆成雪能感受到，她很难过。
“我也不知道。”
她轻轻甩了甩鱼尾：“云朝，我再次得到你师父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四年了。”
风熏得知李白乘殒身的时候，是在他走的第五年。
“当年的事，我并不知情。”
云朝低着头扣弄手指，穆成雪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那您能告诉我，既然师父已经走了十年了，为什么我会在八年前遇见他？”
连清玄长老都不曾得知的隐情。
风熏在他们面前坐下，她突然看向穆成雪，问道：“成雪，你还记得当年白乘盗取的万重山秘宝是什么吗？”
穆成雪看向云朝，只见他红着眼眶，哽咽道：“我没事，你说吧师兄。”
他起身走到云朝身前，抬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
“箜杌镜，能够窥前世探来生的法器，万重山开山先祖留下来的仙器。”
但是箜杌镜存在本身都只是传说，当年万重山追绞李前辈的理由，是他勾结九境之人。
风熏：“箜杌镜真的存在，窥前世探来生的传说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但是蕴养生灵这种事，对于箜杌镜这种仙器来说，不在话下。”
“你在八年前遇到的，只是白乘的一缕游魂。”
怪不得。
怪不得师父整天都一幅要死不活的病秧子样，怪不得除了他，村里的人好像都看不见师父一样，他一直不愿意承认，那个陪伴了他三年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云朝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师父不对劲。
他遇到师父的那间院子，本来就是一座阴宅，除了他，村子里没人知道师父的存在。
“那他……”
“他撑不住了。”风熏打断他，“你师父终究只是一缕游魂，而且魂魄残缺，箜杌镜再怎么厉害也没法护住一个魂魄残缺的游魂。”
她长居于南海无法上岸，在白乘走后的第五年，她却在虚生之海收到了李白乘的消息。
万里传音阵法，这个世上能将阵法做到这个地步的，屈指可数。
她还以为李白乘是有什么要事要和她说，没想到只给她带来了两句话。
“我徒弟最近总是心情不好，他也没个朋友，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叫风漾的孩子性子挺活泼吗，你让他来陪陪我徒弟吧。”
“还有啊，前几年我不小心死了，别告诉其他人我找过你，以后仙魁杜鹃那儿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直接找我徒弟，他会帮你把法阵修好的。”
听到这里，云朝将脑袋从穆成雪怀里探出来，问道：“师父当年叫风漾来，只是为了陪我？”
“是的。”风熏笑道，“只是为了给你找个玩伴而已。”
云朝不自觉笑了，他记得那段时间，那时候他已经认识师父两年多了，师父越来越嗜睡，清醒的时间不多，他觉得师父在渐渐虚弱，但是他却只眼睁睁看着，半点忙都帮不上，于是他才整日愁眉不展。
后来风漾便来了，他本来只需要照顾他和师父两个人，风漾来了之后，他还要承担风漾的饮食起居。
他和风漾相处两个月，没有一天是不掐架的，斗嘴皮子那都是家常便饭，有时候双方都被惹恼了，还会约在后山大打出手。
云朝觉得自己是没错的，风漾这人先是一声不吭把他养的鸡鸭给放归了，美其名曰他们不该被禁锢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云朝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回来，还没找全，不知道让村里哪户人家给捉去了。
不仅如此，风漾胃口比他还大，一顿饭要吃四五个窝窝头，家里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一个胃口比天还大的怪物。
云朝当时不过是个刚满十一岁的孩子，师父又不准他乱用术法，他只能一边修习术法一边想办法养家糊口，时不时上山打打猎换钱，也不至于让自己饿死。
他烦风漾烦的不行，但是他是师父好友的孩子，云朝再不喜欢他也不能真赶他走，两人也只会在暗地里给对方找不痛快。
于是乎，那段日子，他比狗还累。
怪不得师父总是会看着风漾露出欣慰的笑容……原来是以为给他找了个玩伴吗？
“你师父当初找风漾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了，他希望你能多交些好友，至少在他走后你不会太难过。”
“如果不是遇见你，他不会拖着一幅残缺的魂魄留在这世间。”
风熏紧盯着云朝依旧通红的眼眶：“云朝，白乘他或许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一个好师父，但是他一定在试着好好教导你。”
“我长居于南海不能外出，就连你师父的死讯都是最晚知道的，除了六年前白乘让风漾过去与你作伴，我们之间便再没有联系了。”
穆成雪立在旁边听完了整个故事，箜杌镜，真的是被李前辈带走的吗？
还有两人都没注意到的重点，为什么李前辈的游魂会残缺不全呢，如果只是普通的殒身，魂魄还应该是齐全的才对。
死魂不全，天地皆不能入，李前辈又做了这么多年游魂……
穆成雪不敢细想，李前辈他，怕是连魂灵都不复存在了。
风熏看着两个孩子面色沉重，她说什么来着，她最讨厌惹人伤心了。
她换上一幅笑脸，一手搂住一个推着二人朝树下走：“你快给我看看我这株杜鹃怎么回事，这几天落了好几朵花了，阵法是不是该加固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和你师父怎么认识的吗？你给我修阵法我就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填上一个小坑，再挖一个更大的
接下来会穿插几章旧事篇，我会在标题上写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