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山谷小院。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一定从一只红尾苍鹰上跳下来，将背上的竹篓取下，颇有些嫌弃道。
“你管我。”
盛无帆回怼了他一句，语气里却读不出一丝生气的意味，反倒能感觉出他心情十分愉悦。
他躺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太阳，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院子里的少年。
宋一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开心？
他将竹筐里的草药倒出来，在院子里挑挑拣拣，“你不是去教训云朝了吗，为什么这么高兴？”
盛无帆坐起身来，有些意外地问道：“很明显吗？”
“很明显。”脸都快笑出花来了。
“自然是有喜事。”
天知道他打开那封信的时候有多高兴，虽说信上只明晃晃地写了七个大字：等我来九境揍你。
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白。
盛无帆哼着小曲回屋，临走前扫了一眼乱糟糟地院子，心道是时候把院子好好修整一番了。
这么多年了，楚哥第一次主动来九境找他。
天刚擦亮，一只巨大的木鸢盘旋于南海之上，正朝着旭日初升的放向飞去。
云朝从前在村里的时候，曾经听走商的人说过南海是什么样的。
百川奔赴，一望无垠。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见，所见之处皆是海水，碧蓝如洗，远处与天相接，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他从腰间解开水壶狠狠灌了一口，许久才平息下震撼的心情：“师兄，我们要去哪找腾雾？”
穆成雪正在摆弄手里的罗盘，已经在海上飞了许久了，还是没找到。
“先不去找腾雾，我们去衍洲。”
云朝一边伸手试图捉住飞过他身边的白凤，一边问道：“去衍洲做什么？”
“去……”穆成雪回头就看见云朝一手着着一只白凤，正踮着脚准备去捉另一只，偏偏他手里的白凤并不安生，正在使劲扑棱着翅膀想从他手中挣脱。
他觉着有些好笑，问道：“你很开心？”
“嗯嗯！”
云朝笑嘻嘻地朝他点头，脸上是难掩的兴奋。
穆成雪心道，还说别把他当成小孩儿，分明还只是二三十岁的性子。
“去衍洲找人，师尊给这边来了信，随后会有人带我们去虚生之海。”
云朝知道这件事，临走前清玄道长曾嘱咐过他，让他同师兄去一趟虚生之海，师父曾经也去过那里。
不过云朝以为穆师兄会先带他去寻腾雾，毕竟这才是他们来这里的要事。
穆成雪此行是第一次去虚生之海，他也只是在书里读过，并未真正见过。
南海之下，比海更深之物，传说中长生不死的鲛人一族就居住于此。
至于衍洲……
他烦躁地看了眼手上的罗盘，果然还是迷路了，他还是认不太清楚方位。
上次楚江分明就是按照罗盘找到的。
按照舆图上来看，分明就是这儿了。
他想了想，突然开口问道：“你想坐船吗？”
云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坐船？”
“嗯，临走前带了法器，我们可以坐船去衍洲。”
“好啊！”云朝一口应道，他已经开始想象坐在船上抓鱼吃了。
穆成雪从衣袖里掏出一只纸船，随后让木鸢缓缓下落，将纸船浸入海中。
纸船却没有漂浮上来，居然慢慢沉入了海水中。
随后周围的海水开始翻腾，方才沉入海底的纸船，变成了一艘半大的渔船，探出水面后淅淅沥沥往下流着水。
“这……”
云朝看着眼前的渔船，颇有些不可置信。
这也太破了吧，风帆都烂了！
穆成雪也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咳，先上去吧。”
这船是他很久以前的法器了，没想到已经这么破了，云朝坐在船尾将袖子挽起来，手臂在水中带起阵阵水花。
穆成雪没有打扰他，任他在船尾玩耍。
“墨涟！”
船下的海水再次翻涌起来，一只通体黢黑的水蛟从海底浮出水面，拿湿漉漉的大角蹭了蹭穆成雪的手心。
云朝不禁感到乍舌，召唤师只能契最多十种异兽，天分略低的甚至只能契大概五六种，若是突破了极限，往后再想同异兽结契就只能舍弃已经结契过的异兽，名为解契，从此召唤师与异兽之间便再无精神连接。
因此大部分召唤师在与异兽结契之前都会慎之又慎。
可穆师兄收服的异兽，不说飞鼠了，光是这两日他召唤出来的异兽实力都算不上强横，特别是那只肥猫，只能勉强给外行人当个异宠。
而且召唤师与异兽之间靠精神灵力相通，结契是双向的，彼此互利，按理说彼此之间更像是合作关系。
但是穆成雪的异兽个个都异常温顺，他以前同自己养的一条名为滚滚的黑狗就是这般相处的。
穆成雪弯下腰同墨涟说话：“墨涟，你能探测到衍洲的方位吗？”
“嗷~”
“好。”他将麻绳挽了个结，一头套在墨涟头顶的角根出，另一头则系在了船头的桅杆上。
随后他摸了摸墨涟的脑袋，轻声道：“我们走吧。”
这么大的一座海洲，他就不信半点影子都找不着！
云朝玩够了水，从船尾拎着两条海鱼回来，冲穆成雪笑了笑：“师兄，今日要不要吃烤鱼？”
“你什么时候抓上来的？”穆成雪放下手里的书卷，幸好不是什么有毒的异兽。
他诚恳道：“我不会做饭。”
云朝哪里会让他来动手，笑道：“我来弄，等师兄把这册书看完了就能吃了。”
“那可能今日都吃不上了。”
云朝拎着鱼看他，是又在同他开玩笑吗？
穆成雪将手里的书卷抖开，足足有云朝两指厚。
“那……等烤好了我叫你。”
他开始怀疑，穆成雪的包袱里装的会不会都是书卷，明明昨日看的还不是这本。
云朝心里莫名有些惭愧，是他太不求上进了吗？
穆成雪本以为云朝说要做烤鱼只是随便拿火烤烤，却不曾想他做饭确实有一手。
今日海上半点风浪也无，平静得像是一滩死水，只有墨涟划过的浪花带起一点水声。
穆成雪站在船头，还是没有发现衍洲的踪迹。
太大了。
放眼望去除了水就是天，天连水尾，绕的他头晕。
“雾散则显，随之而出，船遇大雾，吾三人无功而返。”穆成雪反复咀嚼书中的这句话，罗盘早就不动了，衍洲分明就在此处。
到底是什么意思，今日海上分明半点雾气也没有，怎么会找不到呢？
“墨涟，不用走了，我们已经到了。”
“到了！”
云朝从一个鲤鱼打挺从船上坐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坐了半天船他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穆成雪取下墨涟头上的麻绳：“墨涟，试试用雾把这里包起来。”
“嗷！”
墨涟闻言一头扎进水里，随后冲出水面跃入空中，从嘴里吐出雾气，将周围都包裹在其中。
还不够，衍洲方圆三千里有余，墨涟能包围的范围还是太小了。
若是让腾雾来，怕是连带北岸万余里都能困在雾中。
他回头隔着雾气问云朝：“云朝，你能和墨涟一起把这周围包起来吗？”
云朝强忍着难受，摇摇摆摆地走到船头：“我试试。”
“乾艮，化雾！”
穆成雪第一次真正见云朝使用术法，心道原来你们术士施法都要念口诀，他忍不住有些心痒，若是他在术士施法时将他打断……
不知道对他会有什么影响。
“范围再大一些，方圆千里都要围住。”
云朝听着身边人平静的声音，额角冷汗直流，方圆千里，师兄还真看得起他。
他重新挽起袖子，将右手浸入水中，烛龙再次钻入海底，周围激起一片漩涡：“艮兑，雾水漫天！”
船底海水翻腾上涌，随后下落激起千层浪花，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四周便再次被浓雾所包裹。
一声清脆的凤鸣声传来，蓼梦不知何时盘旋于空中，扑闪着翅膀带起一阵阵的狂风。
雾带水水连雾，在海面上不断聚集成漩涡，随后不知被蓼梦三两下给扇去了何处。
浓郁的海雾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巨大的海州横亘在眼前。
娘的，穆成雪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一声。他们果然在海上打转，衍洲，早就到了。
他拾起船上的木桨慢慢往衍洲的方向划去，云朝耗费了太多灵力，此刻已经没有力气划船了。
“走吧，该上岸了。”
衍洲是位于南海东南方的一座海洲，洲上林叶似火，放眼望去如同火烧一般，异兽横行其间，而管理岛上生灵的，便是虚生之海的鲛人一族。
衍洲上的居民，也并非活人，多是曾经在海上死去却又找不到归路的渔民。
衍洲城，位于岛的正中央，是衍洲岛上最大的城镇，也是他们这次来衍洲的最终目的地。
穆成雪怀里抱着云朝从一条黢黑的小巷中走出来，四周皆是灯火，街上小贩还在热火朝天地叫卖，看样子衍洲城是不会有宵禁的。
云朝从船上下来就在睡，都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时辰了，天都已经彻底黑下来了还没有醒来的痕迹。
他若是就这么抱着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穆成雪低头看了眼云朝不甚安稳的睡颜。
算了，还是先寻个客栈吧。
“啊啊啊啊啊啊！小心！”
一团黑影从巷子入口处冲进来，穆成雪抱着云朝侧身往旁边躲了躲，看着一群人拿着长棍追逐已经跑远了的少年。
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穆成雪愣了一会儿，衍洲城……治安这么差吗？
他又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云朝，他这么出去，应该也不会有人管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云朝虽然一直在被成雪抱来抱去，但是确实是1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