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上了！”
重奚镇外，万重山山脚下。
密林里，一身穿白衣似神仙的道长肩膀上站着一只蓝青色的长羽鸾鸟，过长的尾羽同穆成雪披散在身后的乌发交织在一起。
是穆成雪的异兽，名曰蓼梦。
而他身前，则是一位身穿黑衣的少年。
“小心些。”
穆成雪后退了几步，拔下木鸢头顶的羽毛向云朝扔去。
云朝放低身躯，右脚微微向后撤了半步，随后肩膀蓄力，一拳打向眼前的木鸢。
力量冲击太大，余波直接将木鸢的身体打偏了半分。
“师兄……”
云朝抬头太看着半空中盘旋着的巨大木鸢，心虚地唤了穆成雪一声。
他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了。
这般庞然大物，飞在空中很难不惹人注目。
……
穆成雪觉着有些好笑，它偏头对肩膀上的青鸟说：“蓼梦，去把它打下来。”
两人因为木鸢又在林中耽搁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飞起来，穆成雪坐在木鸢背上看手里的舆图。
没想到楚江居然会这么大方，连木鸢都愿意送给云朝。
这一只，恐怕楚江要答应替许师兄办事至少两个月才能换到。
云朝还兴奋着，他为自己当初看不起这木鸢道歉，鹤影长老做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最多能当个载具啊，这也太好用了！
他幼时在江宁难出云府，后来到了村子里也只在山上和镇上活动，为数不多的出门经历就是出村去找师父。他一步步趟过山水草木，还从来没有像这样，骑着木鸢翱翔于高空之上。
这是瞬移符所带来不了的新奇体验。
不像这木鸢，飞的又高又快，一个时辰就能飞出将近五百里。
与飞行异兽所不同的是，这东西完全不会累着。这样的话，他们到南海的时间还能提前一两天。
他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出游”，整个人都有些闲不住，时不时东瞅瞅西望望。又瞅见穆成雪低头看了一路的书，探过头从身后虚虚揽着他同他一起看摊在木鸢背上的舆图。
“师兄，我们现在到哪了啊？”万重山早就没影了。
感受到有生人靠近，蓼梦不满地啄了一口他搭在穆成雪肩上的手掌，甚至还扭头白了他一眼。
“嘶……”
云朝捂着手痛呼出声，他做错什么了吗，蓼梦为什么啄他。
穆成雪看舆图看的认真，他刚被云朝唤回心神就看见自己的小师弟捂着自己的左手嘶嘶抽气。
“有些红肿，可能会疼一会儿。”
他取出瓷瓶往云朝手上倒了些膏药揉开，蓼梦这一下，下嘴有些重了。
蓼梦像是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展开翅膀便从木鸢上飞走了。
“哎！”
“没事。”穆成雪头也不抬地专心给他揉开药膏，“它会追上来的。”
“等到了客栈睡前再涂一次，明日就能彻底消肿了。”
经历了这么个插曲，云朝身上的那股兴奋劲儿也下去了不少，他们打出来的木鸢不小，云朝干脆就躺在穆成雪身边小憩一会儿，听穆成雪讲他们会途径哪些地方。
这九天之上只有风刮过耳畔的声音，伴随着师兄不带半点感情的嗓音从上方传来，云朝的思绪越来越混沌，没过多久，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穆成雪将舆图收起来，日夜兼程之下不出四日就能到南海，但考虑到云朝第一次同他一起赶路，夜里还是住客栈休息的好。
晚两日也不是不行。
他们上辈子去南海是唤的异兽，约莫六日才到达南海，只将将休息打听了两日便去寻腾雾了。
这次师尊让他带着云朝去一趟虚生之海，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变故。南海之下，比海更深之物，他还从来没见识过。
许是飞在空中很没安全感，云朝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他悠悠转醒，鼻尖是熟悉的清香。
是穆成雪将自己的外衫盖在了他身上，他正躺在师兄身旁。
“师兄……”
穆成雪正撑着脑袋看书，闻声淡淡地应了他一句。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睡了多久？”
“还不到半个时辰，你方才做噩梦了，一直在说梦话。”
“什么！？”云朝猛地起身，“我……我方才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喊着冷而已。”
顺便喊了十几声穆师兄。
神色痛苦，像是穆成雪在梦里虐待了他一样，惹得他方才反思了好几次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惹得云朝不满了。
怪不得师兄将自己的外衫盖在了他身上。
穆成雪接过他递来的衣裳也不急着穿，搭在自己腿上问他：“你饿不饿，已经过了晌午了。”
云朝摇摇头，他们修道之人身体要比常人好些，就是一天不吃饭其实也不会怎么样，也就只有万重山穷讲究，一日三餐都要吃好。
“那等晚上到了城里客栈再吃，我们今晚上住客栈。”
“好。”
赶路的时光漫长又枯燥，穆成雪大多数时间都在打坐看书，也不怎么和云朝说话。
召唤师与异兽之间靠精神力沟通，在收服腾雾之前，必须要保证能随时控制精神力。
否则，若是第一次结契失败，接下来只会愈发困难。
灵力倒是没问题，他早就能随意操纵灵力达到练气化形的地步了，运转一个周天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精神力……还是多读些书吧。
也就只有读书能让他沉下心来了。
云朝闲着也是闲着，便主动向他讨了本书来看，还没翻几页感觉自己就又要睡着了，干脆闭目养神运转灵力。
他失忆这件事来得离奇，到目前为止还是半点线索都没有，八卦空间内也仍旧是一片模糊。
从直觉和卦象上来看，他现在做出的选择分明是最接近真相的。
方才他换了思路重新为自己卜了一卦，不可思议的是，穆成雪的选择，比他自己的选择对他影响更大。
云朝收回心神，只是给他和穆成雪算一算彼此之间的牵扯就废了他这么多灵力，身子已经快撑不住了。
他睁开眼想喘口气，迎着月光入眼的却是穆成雪那张放大的俊脸。
像是胧上了一层淡淡的辉光。
云朝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师兄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在卜卦？”
穆成雪已经盯着他好一阵了，从方才开始云朝周身的灵气就开始横冲直撞，肉眼可见地散乱了起来。
术士入定，穆成雪不敢动他，只能在一边守着，时刻观察他有什么异动。
“啊……对。”
云朝暗骂了自己一通，现在是沉溺美色的时候吗，他什么时候和师父一样也成了看脸下碟的人了！
穆成雪认真地问：“算到什么了？”
似乎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什么不妥。
云朝被他问的一愣，这是可以随便问的吗？
他思岑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只是寻了个答案，是我和师兄此去南海对我的影响。”
穆成雪点点头，又问：“那你寻到了吗？”
云朝继续回答他：“寻到了。”
穆成雪继续点头，从一旁拿过水壶递给他，“喏，给你茶水。”
云朝乖乖喝水，随后穆顺着穆成雪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镇子。
“已经很晚了，等下我们去找间客栈吃饭，明早再出发。”
云朝不知道他怎么问几句又不问了，只能说还真是清玄长老教出来的人，各个都那么难以捉摸。
走进客栈前，穆成雪突然拉住云朝，问道：“临走前给你的荷包，还在身上吧。”
“在啊。”云朝翻出身上的奇门袋找了找，“还在呢。”
“那就好。”穆成雪悬着的心放下，“你拿着就好，我这里还有几两碎银。”
他们路过的地方不是什么大镇子，宵禁后街上空无一人，穆成雪就近寻了个客栈。只住一晚，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两间上房，再送几盒糕点上来。”
掌柜的低头打着算盘，头也不抬道：“路引。”
穆成雪从怀中翻出一枚令牌，却是万重山弟子的腰牌。
那掌柜随意扫了一眼穆成雪手里的令牌，将找回的铜板和钥匙推给他。
“二楼最东侧，天字七八号房。”
这两间客房算不上大，却还做了分隔，床榻皆隐在里侧。
穆成雪沐浴完，明日最好还是趁天亮之前出发，等天亮人多起来了又是一阵麻烦。
“翎糕！”
“喵~”
一只黑白相间的胖猫出现在桌上，喵喵叫了两声之后拿圆滚滚的脑袋蹭了蹭他搭在桌上的手掌。
然后瘫倒在桌上示意穆成雪来摸它。
“是不是又吃胖了。”
穆成雪将手伸进它毛茸茸的肚皮里，毛发好像又变好了，肚子吃的圆滚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把它唤出来。
穆成雪撸了几把翎糕，伙计才慢悠悠把糕点送来。
总共四盒，都送进他房里来了。
穆成雪打了个哈欠，随后慢悠悠起身，捡了三盒点心准备给云朝的送去。
他站在屋外敲了敲他的房门，没有人应。
“翎糕。”
“喵喵喵！”
翎糕会意，眨眼间身形便消失在了门外。
不一会儿屋内便响起了一声猫叫。
“喵！”
没人？
穆成雪小心推开房门，将糕点放在云朝桌上，随后掀开了里侧的帘子。
“唉……”
他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床榻和大敞着的窗户，果真不该来住客栈。
作者有话要说：成雪比我会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