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叶萱移了步子,在后方拍了拍晏泽的肩,见他回头便说:“晏泽哥,我中秋都出来玩一天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家去陪我娘了啊,今晚不去将军府了,你们玩的开心。”
毕竟是中秋,叶萱父亲在边疆回不来,她这个做女儿的总不能因为有心悦的人了就忘了母亲。
晏泽微颔,应道:“嗯好,路上小心。”
秦以风有意站在他旁边,摆手道:“好好好,你快走吧。”
看起来很希望叶萱赶紧走,比平时还要欠揍的样子。
传闻中秦以风不苟言笑眼里只有家国之事,这么一瞧还真是传闻,老样子丝毫未变。
叶萱见他俩站在一起,心里很是不爽,冷哼一声:“你等着吧,日后待你伤好了,本姑娘定要与你一决高下!”
秦以风失笑:“好啊,等你,到时候可别说我欺负你啊。”
不得不说有时候逗叶萱还挺有趣儿的,这姑娘是个脾气大的,一点就着,闲着无聊拌拌嘴也没什么不好。
“你莫要说我欺负你这个老弱病残就好。”说完,叶萱没再搭腔,转头消失在人群中。
秦以风“啧”了声,自言自语道:“这哪天不得气死他?”
如果要真的和晏泽成了的话,叶萱这样的脾气若整日图口舌之快气人不得气死他。
“说什么呢?”晏泽不再看头顶的烟花,回首时两道炙热的目光交汇。
秦以风躲闪着,咳了两声:“我说,这叶家大小姐居然骂我又老又弱又病又残。”
不知为何每次与他对视都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仿佛自己赤裸裸的站在他面前般。
而且心里痒痒的,不知是怎么回事。
“你觉得她怎么样啊?”秦以风问出这个问题后莫名有些紧张,他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假装看烟花,实际心早已不在那处。
晏泽以为他要说媒,一本正经道:“叶姑娘天真烂漫,性子活泼很善良……”
听到这儿,秦以风身子微微一颤。
“只是。”晏泽叹气,像是身上有灰尘般打了打衣裳,“叶姑娘值得更好的。”
没有明确的心意,只是明里暗里说他配不上叶萱。
秦以风看出了他的自卑,良久没说话,心想其实这两人成了也不错。
于是又问:“别这样想,这两日相处你对她如何?”
晏泽不理解他为何突然问这个,只能回答:“若不是叶姑娘年纪比我大些,我恐怕便认她做妹妹了。”
此言一出,秦以风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他半眯着眼睛笑道:“原来如此。”
“你吃醋了?”晏泽调侃。
什么啊?
闻言,秦以风的脸在烟火的映衬下红了不少,他侧过头:“我、我就是看你们年龄相仿,看看能不能撮合罢了。”
吓得都结巴了。
晏泽笑出了声,突然感慨:“前世也若此该多好。”
“什么前世?”秦以风条件反射脱口而出。
他不知道?难道他不是重生的吗?
晏泽愣在原地,想着他之前种种诧异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秦以风不禁轻笑一声:“好啦,我也是重生的。”
“???”
反转来的未免太突然,晏泽甚至从别人身上找不对的地方都没怀疑他。
“晏泽,有什么想问的吗?”
比如前世为什么要下毒药害他。
晏泽垂眸,连看烟花的心情都没了,他叹了口气,无所谓的笑了笑:“没有。”
绚烂的烟花下,是他早已释然的笑意。
“不过你怎么重生过来的啊?”见没有回应晏泽仔细思考着,猛然抬头看向他,“傻小子你不会也把毒酒喝了吧?”
秦以风目光躲闪:“你不是生来蠢笨吗?”
“你……”
晏泽刚想开口说话,就被颗糖塞住了,嘴里甜滋滋的。
生来蠢笨,怎么不是呢。
“我当初也是没办法。”看不出秦以风是喜是悲,但他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停顿片刻又说,“前世大延变天,兵力大损后边疆被突袭根本没有消息传入京城,我知道时已经晚了,不殉国总不能当俘虏吧。”
晏泽拉了拉他的手,坚定道:“可是,你把我蒙在鼓里自己承受所有,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不是吗?”
到死晏泽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一点风声都未透露过来。
“我只是觉着……”
话到嘴边说了一半,秦以风认为不妥又憋了回去。
晏泽料到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语气平静如水,甚至让人听出几分温柔,但字字句句精准的戳人心口:“用不到你带着我逃避,怎么着?怜悯我?”
“……”
晏泽拉着他的手,指了指天上的烟花,又说道:“再灿烂美好又如何,终有一天会坠落会倒在泥泞里,在最后惊艳的绽放前亦是经历过种种磨练的,与其担心承担后果,不如直面问题。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沉浸在喝茶养花的废人般没用。”
每个字都在告诉他,隐瞒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秦以风微颔:“我知道了。可是历经种种困难无所次重新再摔到泥泞里,摸爬滚打无论如何也出不来会不会很不甘心?”
“幸运的人不会的,会此生受人爱戴。”
运气差的就像季知远悬壶济世受人敬重,最终落得个被处死的下场,还没什么好名声。
医术精湛留得一寸惊鸿又如何?不知全貌者后继提起便只提“庸医”二字,烟花再美好若有朝一日被抹上污点,照样人人随波逐流将其谈论成罪大恶极的事物。
“看淡就好,你要做的只有维持好当下。”
秦以风只觉得他在点点火光的映衬中显得格外迷人,也缓缓握紧了他的手,逐渐陷入了沉思:“也许吧,我不想重蹈覆辙。”
“没事,你并不是孤身一人。”晏泽突然全身感觉热血沸腾了,“我们救的了大延。”
秦以风怔愣,后转头冲他笑笑,重重点头道:“嗯,可以的。我们一起。”
*
深夜,将军府后方围墙上有道人影目不斜视看着离他最近的院内,是苏子衿,白衣胜雪,使轻功轻而易举落到房顶的瓦片上。
他蹲下身掀起瓦片趴着试图偷窥。
房内还点着盏未熄灭的烛灯,正当他准备深入去看时,与一双眸子对个正着,眼看被逮住了,他迅速跳下来,然后从窗户翻了进去,低声道:“是我。”
还没等回应,他又说问:“秦以风不在?”
晏泽呆愣在原地,微颔:“苏公子你这是不是不太好?想来明日从大门走便是。”
“我见不得人。”苏子衿不拘谨,大方的坐在他的床榻上,调侃了句,“没想到像六殿下这等绝色也要独守空房。”
晏泽却反而像个外人般站着说:“苏公子说笑了,怎会见不得人呢?”
许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发觉自己被直直盯着,浑身上下发毛。
“你夫君不待见你啊?”苏子衿挑了挑眉,语气玩味。
晏泽噎住:“有名无实。”
虽不知这个不速之客来此做甚,但保不准招惹到他会做出什么来,所以晏泽选择迁就些,尽量给到好的答复。
苏子衿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会这么无趣,也懒得绕弯子了:“我要见季霖川,我相信你能带我见到他,对吧?”
这时,气氛出乎意料的僵硬。
“你在怪我白天差点掐死你?”苏子衿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幽寒的眸子深邃,眼里闪着冰冷的嘲讽,“我不介意再上演一次。”
赤裸裸的威胁。
面对这种情况,晏泽心里多少也有些不适,他抿了抿唇,清隽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起伏,没有怯懦的意思:“你觉得呢?”
可以退让,但不是畏惧。
“私闯民宅该当何罪?”
苏子衿冷哼一声,脸不红心不跳:“刺客的基本操作,很少见吗?”
晏泽却问:“你为何要见霖川。”
回复的并不是正经答案,苏子衿原本冷着的脸又多了几分笑意,阴晴不定的:“他与知远长得像啊。”
神经。
晏泽心里暗骂,一口回绝:“那送客。”
“你不觉得像吗?”苏子衿反问。
纵使他这么说,晏泽也无法将两张脸联想到一起。
怼的毫不犹豫:“他们不同。”
“也是。”苏子衿慵懒的翘着二郎腿,双手撑着床,“季霖川被你惯的太娇纵了。”
晏泽蹙眉:“你……?”
此话绝对有言外之意。
见此,苏子衿又笑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道:“我有天眼啊,无所不知。”
“你潜伏在皇宫?”晏泽顿时生出了警惕之意,困惑地眯起眼睛,“不怕我父皇杀了你?”
苏子衿似乎并不放在眼里,朝他递了个眼神过去:“小崽子,他算得了什么东西,若不是国不能无主,他早就被我碎尸万段了。”
能常年潜伏在皇宫中,这人想必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晏泽蜷了蜷手指:“你就不想杀我?”
“你配我动手吗?”苏子衿狭长的眼睛不屑的瞥过去,语气傲慢嚣张极了。
当真是气人。
蓦然,苏子衿想到了什么,转为怜悯的看着他:“对了,我可好心告诉你,你那姓周的小侍卫死在了你的好二皇兄手里。”
此言一出,原本淡定的晏泽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扶住身后的桌子指节处用力到发白,表情空茫茫的,瞬时间理智也被这话炸的七零八落。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