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萱吓得松了手,不可置信的瞧着秦以风,原本她只是想点到为止恐吓一下的,哪成想这人这么勇气可嘉竟敢徒手去接。
她手忙脚乱道:“我不是故意的,没想伤你的,你快去找人包扎一下,别把手废了。”
秦以风倒也无所谓,他握住剑柄,松开早已血淋淋的手,将剑递给叶萱:“无事,日后莫要再闹了,我与他只是朋友。”
叶萱接过低着头,小声呢喃:“如果我早回来一步,他就不会嫁给你了。”
“如果真如你想,你会如何?”秦以风打量着她。
叶萱目光坚定:“他该自由,该寻找自己心中所爱,而不是没有选择任人发落。”
是寻找心中所爱,并不是归她所有。
秦以风点点头,十分欣赏这些话,要不是手伤着他都想拍手鼓鼓掌,“甚好,不过别随意拿剑指着别人,没规矩。”
叶萱虽自小被娇惯着,但除了在熟人面前放肆了些,其余时间都乖巧的很,察觉到物是人非后她有些沮丧。
“抱歉,添麻烦了。”
秦以风没说话,随手招呼下人带她找个房间先住着。
*
书房里磨墨的声音沙沙作响,有段时间晏泽对画极其痴迷,十天甚至半月都画不出他想见的人,就连此时他也只勾勒出了个背影,手握着毛笔不停抖动着。
在画画上他的技术是不如他的母亲的,他也对画没兴趣,只是思人思得紧了,便逐渐与那人越发相似。
晏泽将画揉作一团,真是即兴发挥然后搞得乱糟糟的。
发呆良久,他才想起收拾桌面,仅仅一个简单的背影他都愣了半天,将近半个时辰才画完,这一切所作所为竟只是为了浪费时间,看到叶萱那幅画的一瞬,他脑子里想起一个声音反复告诉他:想想,好好想想儿时发生的一切。
或许那日亲眼见证母亲吊死后,一同而去的是七岁的自己吧。
他母亲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哦对,是告诉他不要恨他的父亲,也就是当今皇帝,可又如何能做到不恨呢?
不知过了多久,晏泽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手心紧紧攥着那张纸。
……
御繁殿,殿围墙上坐着一稚嫩孩童,在殿外玩了半晌夜色渐浓才肯回来。
“阿泽,小心点,带着少卿别摔着。”院内妇女缝着因幼子调皮挂坏的衣裳,指尖粗糙早已磨出老茧,身材窈窕,举止投足透露着大家闺秀的气概。
小晏泽神色丝毫不怯懦,低下头往殿外望去,嘲笑道:“笨卿快上来啊,不上来今晚可吃不到娘亲做的桂花糕哦。”
“你给我等着!”周少卿双手叉腰,大摇大摆从正门走了进来,指着他说,“为了耍帅翻墙有什么意义,小心摔到,快点下来!”
闻言,小晏泽利索的翻了下来,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笑嘻嘻的欠揍模样,他阴阳怪气道:“笨卿哥哥,你好凶啊。”
活像一个小流氓。
“晏泽!”
眼看着周少卿要伸手揍他,晏泽迅速躲开让其扑了个空,随后做了个鬼脸:“抓不到我吧,笨卿还得练啊。”
周少卿咬牙,“你就我这一个侍卫,气死了可就没了。”
……
“晏泽,晏泽……?”
晏泽从睡梦中被唤醒,嘴角还露出易察觉的笑意:“嗯?我在我在我在。”
“做什么美梦了?”秦以风看着他莫名也心情大好,无意间瞥到地上的纸团,俯身拾了起来,虽有褶皱,但很容易看出画上是名女子,“殿下有心仪之人了?”
晏泽还沉浸在梦中,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回答道:“没有,画中人是我母妃,画艺不精见笑见笑。”
“晏泽谦虚了。”秦以风折好后把画还给了他,右手上绑着的白绸格外明显,“犯困的话还是在房里睡为好。”
晏泽应着,注意到了他的伤:“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小伤,无碍。”
晏泽有些感慨,梦中的他像正值叛逆时期的混球般放肆,还爱犯贱,胡乱取外号,想必把周少卿气的够呛,光想想自己那副贱兮兮的模样就忍不住发笑:“噗哈哈。”
秦以风看的有些发呆,他咽了咽口水,心脏一阵紧缩,下意识屏住呼吸,耳根红的几乎要滴出血,他冷静道:“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笑得这么开心。”
他现在联想到儿时的那个人,年幼时的悸动在此刻放大,他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果晏泽是女儿身就好了。
秦以风蓦然皱眉,他在想什么?
晏泽声音不大不小,语气温柔:“只是,记起了从前的一些事罢了。”
往事流转,就像用第三者的角度观看自己的一生般奇妙,笑着笑着心里忽然就堵住了,无论是意气风发还是孤立无援,又或者是怯懦自卑。
“你为何这么看着我?”与那炙热的目光相撞,他不禁有些排斥。
秦以风连忙躲闪,轻咳了几声:“我只是想说困的话回房歇息。”
晏泽“哦”了一声,疑惑的问,“叶家小姐呢?你没去陪她?”
“啊?”秦以风一愣。
晏泽笑了笑:“你们挺般配。”
“?”
到底是你瞎,还是我耳朵不中用了。
秦以风看了眼自己可怜的手,还“嘶”了一声,无奈道:“她瞧不上我。”
晏泽瞬间明白,“你怎么人家姑娘了?让人拿剑砍你。”
“……”
你的情债。
晏泽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我都懂”三个字,随后苦口婆心劝说:“追小姑娘要有耐心,切勿操之过急啊。”
秦以风犹如被浇了盆凉水,气的想翻白眼,他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解释道:“我并没有心仪的人,你也莫要胡乱将我与他人撮合,我只把她当妹妹。”
“那你这伤?”
秦以风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许久未见叙旧,我赤手空拳受点小伤也正常,用不着大惊小怪。”
原来是这样啊。
晏泽不免得有些许尴尬,他强装镇定,不由自主的想要逃离:“原来如此,就当我一个不知情者乱讲便好,不必记着。”
看来是他儿时故事看多了,以为所有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归来都是两情相悦,或者一方暗恋另一方,现在看来也有例外并非全都是如此。
这下可闹了笑话。
“你不用为我操心。”秦以风说的是再娶那方面,“这点功夫都花在照顾自己身上多好。”
倒也不是操心,毕竟他前世连个正儿八经的娘子都没娶到,净顾着军事与除去内患之事了。
但是他既然都发话了,晏泽也只好点点头,坐的麻了起身问:“正午要吃饭了?”
“是啊。”秦以风给他让了路,“走吧,都在等你一起。”
晏泽心里涌入一股暖流,很舒服,难得中秋节能有人一同坐在桌上热热闹闹的,他失笑:“好好好,那便快些走吧,别让母亲等急了。”
听他喊母亲,秦以风竟真的有种是一家人的感觉,倘若真的是就好了。
*
饭桌上,叶萱坐在徐溪的旁边,两人说说笑笑,谈论着边疆发生的趣事儿,还有这些年她学到的本领。
偶尔嘴甜说几句好话,便把徐溪给逗乐得合不拢嘴。
看得出来,徐溪很喜欢她。
晏泽与秦以风默契的对视一眼,行礼异口同声道:“母亲。”
徐溪回头连忙起身:“当真是折煞我了,殿下不必多礼,坐吧。”
晏泽见状,笑容有些僵,果然还是没办法融入进去,他没再吭声,随着秦以风入了座,面上的表情不自然。
徐溪见他坐下松了口气,但很快又绷紧神经,挥手唤来两个丫鬟,其中一个丫鬟手里拿着精致的大木盒子,另一个则拿着件浅蓝色的锦衣。
“晏泽啊。”徐溪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坐下身一脸慈祥,“你既唤我声母亲,趁着明日中秋母亲送你两件礼物,礼薄莫要嫌弃。”
晏泽怔愣在原地,有些心酸。
两位丫鬟走到他的身侧,其中一个打开盒子亮出里面的剑,他只瞥了一眼,呆呆地看着徐溪,笑道:“怎么会呢?那晏泽在这里多谢母亲了。”
叶萱也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
我好像才是那个外人。
“明日带你们出去玩。”秦以风刷了一下存在感,“多往外走走也是极好的。”
徐溪应言,给晏泽夹了个鸡腿过去,笑盈盈道:“明日我便不去了。”
“伯母那我可要跟着以风哥,还有……”叶萱也给她夹了几块肉过去,停顿片刻后,脸庞泛起微微红晕,有些羞涩的继续说,“还有晏泽哥去了啊。”
徐溪看了眼她,又望向晏泽恍然大悟,颔首:“去吧,萱萱开心就好。”
这下晏泽应该知道叶萱是心悦他的吧。
秦以风这样想,把目光移向他时嘴角忍不住抽搐,这人竟然不看一眼低头眼眶通红吃着鸡腿,甚至还有些哽咽。
真的那么感动啊?
“以风哥。”
秦以风抬头:“怎么了?”
叶萱笑容明媚动人,身穿素净的白色长裙,淡淡的紫色花边做装饰,纤纤细腰,用一条紫色带有花纹的腰带系上,腰间还坠着令人安神的香囊,头顶带着一支朴实无华的玉簪,明明穿着十分温柔,但比起昨日更显俏皮了些,很难让人厌恶起来。
“我这次回来就很难回到边疆了。”
边疆那边基本没什么人住,生活也艰难的很,多少还是有些乱,在暗处针锋相对,哪里给得了她千金大小姐的生活。
秦以风“嗯”了声,“只是刚处理过北禄,我怕其他小番邦以为我大延损失惨重,对边疆那边有想法。”
见气氛逐渐凝重,他话锋一转:“不过还是放宽心,我大延打他们还绰绰有余,过节日把那些糟心事都先抛开吧。”
叶萱笑笑:“我才不担心这个,区区小番邦还动不了我父亲。”
秦以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身形很明显一顿,“嗯”了声,看向晏泽拿手肘创了创他:“该休息就好好休息。”
“我还好。”晏泽整理好了情绪,反过来苦口婆心的劝解他,“倒是你,少自己喝闷酒,酒大伤身。”
之前撒的喝不了酒的那个谎,秦以风还记得清清楚楚,他有些难为情:“放心吧,我有分寸,昨日只是意外。”
毕竟还和柳言澈约好了晚上喝酒的,如果又把人搁置一旁,指不定背后又要说他些什么,要是和儿时一样坑他整出什么大幺蛾子真是经受不起。
况且大丈夫言出必行。
正当他还考虑着军营和兄弟们喝酒的事儿时,一道声音响起:
“晏泽哥有什么爱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叶萱: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你老婆也是我的。
秦以风: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