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晏泽才缓缓睁开了眼,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看见床边人一下子顿住了,话语间带着些许惊讶:“季霖川?你怎在此处?”
季霖川利落的行了个礼,“霖川是将军暗地里叫过来的。”
私底下季霖川都是叫他哥,两人脾气相投,又是打小一同长大的,季霖川能进入太医院也是多亏了他,如今关系也是甚好。
窗外阳光四射,照的人晃眼。晏泽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不是,将军呢?还没给……敬茶。”
季霖川“噗”的一声笑了,但随即又严肃起来,字里行间带着关心,语气却显的格外生气:“哥啊,你若不珍惜你这身子,自有人替你珍惜,还想着敬茶呢?昨天你差点烧死晓得不?”
怪不得,头还晕晕乎乎的,昨日也处于半睡半醒状态,腿酸极了,想必是烧迷糊了罢。
“将军呢?”晏泽略过了这个话题,也是实打实想询问。
季霖川双手抱拳而立,脸色铁青,但又写着无奈,最后只好摆摆手妥协了:“他上完早朝后就去军营了。你放心,将军母亲好说话得很,人还挺关心你的,念念叨叨问了我半天。”
晏泽揉了揉额头,没应声,自顾自穿上秦以风提前为自己备好的衣衫,随后下来床提上靴子才道:“挺好。”
秦以风的母亲是挺好的。
季霖川也不拦着他,淡淡问了句:“你要去哪?”
却被无情回了句:“快些回去,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
蓦然,季霖川想起了什么,趁他还没走,急忙开口:“近日将军府不远处的燕南山出现了一窝土匪。”
晏泽心中一动,回过去问:“土匪?”
若说土匪,上辈子还真遇到过,印象极为深刻。
“我托人打听了,每日都有两个土匪打扮成平民在将军府旁边转来转去,我怕是针对你的,小心点。”季霖川收拾着医用具,准备回太医院去。
他也是将军托了关系才出来的,如果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得亏秦以风找的是他,若是别人便更难办了。
“那可不一定。”晏泽轻笑一声,从小腿处取下一支袖箭,放到眸前仔细端详了一番。
季霖川见状蹙眉:“你拿此物做甚?莫不是将军对你做了什么你要杀他?”
“……”那倒不必。
晏泽正了正色,又微微勾起唇角:“少说玩笑话,我在想正事儿。”
季霖川“哦”了声,会了他的意思,便退了出去。
如果他想说,根本用不到去问,便会全盘托出。
“慢走不送。”
嗡的一声,晏泽蓦然捂住头,随后晃了晃脑袋,将手上的袖箭装到右胳膊上,才出了门。
如果没记错,那个所谓土匪就是敌国派来针对将军府的,如今屡次来将军府转悠恐怕是妄想抓到秦以风的母亲,从而来换取国防图。
他们是笃定了能从秦以风身上得到,就算此时没有,偷也能轻易偷回来。
只是事实是秦以风为了国家使得自己母亲丧生,从而愧疚终生。
算算时间,也就是明日了。
晏泽快速想好了对策,熟练的往将军府书房走去。
*
晏泽忙活完出来已经是傍晚了,烧还未完全退下,坐了半天眼前略微模糊,转角便和秦以风撞了和满杯。
他下意识说:“抱歉。”
秦以风见他摇摇晃晃的,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搂上了腰间,虽说有些逾越:“殿下您没事吧?”
他的右胳膊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十分硬。秦以风这样想,但随即又摇了摇头,望向他攥紧的手。
不知是拿了何物。
本来站的还算稳,背着一拉,他直接栽在秦以风的怀里。
“……”这下没事儿也有事儿了。
晏泽伸手往外推他,但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放开说话。”
闻言,秦以风收回了手,揉了揉发红的耳朵,连忙找个话题:“殿下怎么不在床榻上躺着,伤还没好全。”
晏泽咳了两声,瞥向一边,心思却飘向十万八千里:“我无事,听霖川说你在军营,这么早就回来了?”
秦以风指了指天,“不早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晏泽低低叹了声,确乎是该吃午膳了。
若不是心里着急,手上拿着他现在不该看的东西,晏泽说话才不会漏洞百出,根本不在心里琢磨,便说出了口,惹他怀疑。
到底是晏泽不占优势,“那将军便先去用膳,我这般模样去见老夫人,恐会失礼。”
只见他万缕青丝落于腰间还未束起,比平时更温柔几分,黑眸中透露的情绪复杂而又清晰,面孔清秀模糊了男女,修长的身材在这身白衫尽显出来。
秦以风微颔:“好。”
晏泽心里松了口气,莞尔一笑:“昨日麻烦将军了。”
“不麻烦。”秦以风打量着他,转身蹙紧眉头,一脸诧异。
小声呢喃:“他去书房做甚呢?”
疑惑之余,秦以风去了主厅,撞见自家母亲行了个礼:“娘。”
徐溪往他身后瞧去,问道:“六皇子殿下呢?”
“殿下他一会儿就来,娘您先坐下,饭桌上等他来再动筷便是了。”秦以风见她这样,神情复杂,“若是殿下来了,心里定该不好受了。”
闻言,徐溪才肯坐下来,说实话在拜堂时她就忧心忡忡的,平时哪有皇子跪她的道理?
听说晏泽受伤发烧就更心不在焉,怎么着也是个刚满十八的孩子,不想嫁不嫁就是了,做甚要逼着嫁过来。
这时,菜也慢慢端了来,验过之后下人便都自觉退下了。
晏泽也束好发走了进来,察觉到座上的两人皆是一愣,便露出个和善的微笑,弯腰行了个礼:“母亲。”
这称呼一出,气氛瞬间僵硬住了。
徐溪听的着实有点不习惯,连忙站起身道:“殿下快些起来,您这又是何苦呢?”
毕竟是有名无实,在外演演就得了,哪知这孩子这么倔。
皇子嫁过来本就让她忧心,如今看来倒也是个可怜孩子。
“无事,礼不可废。”晏泽起身,在要求下入座。
徐溪无意间瞥到了他的手腕,毫不掩饰蹙起眉来,拿起筷子夹过几块肉放到他的碗里,顺势问道:“殿下伤势如何了?”
晏泽对上了秦以风的视线,又下意识避开,莞尔笑道:“回……无碍。”
徐溪又盛了碗汤,端到了他的前面,满脸慈祥,随即把目光移到了自家儿子身上。
“这几日万不可出门,小心土匪。”秦以风加了块肉送到嘴里,垂眸似乎在思考这什么。
晏泽瞥了他眼,静默的扒拉着饭,细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这人为什么会提起不要出门呢?哪里的土匪敢抢劫将军府的人。
正常情况下,秦以风怎么会有这样的顾虑?除非有问题。
见没人回应,秦以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然而还是无人回应,都各吃各的异常安静,这顿饭吃的秦以风一言难尽,光看着母亲给晏泽夹菜了。
“没怠慢到殿下就行。”徐溪忽然说。
晏泽一顿,垂下眸子没再吭声,拿着汤池盛了口热汤送到嘴里,“母亲说笑了,您是长辈。”
秦以风拿胳膊肘轻轻怼了怼他,低声问:“还疼吗?”
“……”
问什么不好,非要问这个。
晏泽摇摇头,“没事儿。”
身为皇子,理当收到万人尊敬,就算是不受宠平时也不缺金银,平时吃的饭也是上等的,光是想起昨日那副样子,秦以风就感到奇怪。
现在奸臣都这么逍遥法外了吗?
*
暖庭阁此时有少许的谈话声,几个大臣围在一起商议自认为的大事儿。
“所以,你的意思是秦以风真的是个断袖?”
有人敲了敲桌子:“拿不准,我看他昨日跟六皇子都入洞房了。”
“若真是这样那恐怕就是歪打正着。”
“不过至少没了一个能继承皇位的皇子也不亏。”
有人颔首表示赞成:“六皇子既然嫁做人.妻,纵使待遇再好,也不过相夫教子看着秦以风再娶妾,造不成多大的威胁。”
“……”
*
傍晚夜黑风高,微风掠过湖面,引起层层涟漪波纹。
晏泽坐于房中摆弄着袖箭,耳畔响起脚步声,蓦然警惕收起:“何人?”
“殿下。”声音冷冽如掺了些冰渣般,随后响起敲门声,“您应一声,臣便进来了。”
晏泽闻言,把袖箭往绣花枕头下面塞了塞,起身走过去开门,问道:“大半夜的,你做甚?”
下一秒便被一双手捂住了嘴,整个身子向下倒去,被迫翻了个身,不知是从哪里射出一支箭来,晏泽瞪大了双眼,望着自己身下四处查看人影的秦以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暗杀我?”
秦以风对上他对方视线,喉结上下滚动,浑身燥热起来:“殿下,这个姿势是不是不太好?”
晏泽连忙起来,轻咳了一下问道:“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没人回应,再回头秦以风已经没了踪影。
“?”
不会是燕南山的“土匪”吧?
仔细想想倒也不无可能,只可惜他没能看见那个人影,上辈子如同今世一样,只是他竟然忘了这茬。
依稀记得秦以风也是去追人了,但是后面发现书房被翻的乱七八糟。
晏泽“啧”了声,抓起枕头下的袖箭,便往书房的方向跑去。
谁知,秦以风居然就在书房与黑衣人打斗,那黑衣人似乎很惊讶,处处避让意图逃出去。
所以,这又是什么情况?晏泽有些头晕,再次把袖箭藏起。
“殿下?”秦以风望见他时也显得格外惊讶,同时让黑衣人钻了空子,一掌过去跳窗逃走了。
秦以风捂着肩膀,紧蹙眉头:“想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