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楚王和季回川都让他去寻韩令,可现在各地的使者都在,楚兰台自然是要先与各地使者周旋过,一一送走才能安心的。
一连五日,楚王府外的马场都没有安静过。
骑马,射猎,篝火一日连着一日。
直到今日他来寻赵修齐,这才发现对方院内尽然开了一朵草原的花。
“公主,你要是没有事就回去,不要来本王这里转悠。”赵修齐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耶律尔玛不愧被称为草原上的珠宝,一身赤红,衬得对方明媚而热烈。
她看着赵修齐:“草原上多少人想要让我看一眼,我都不稀罕,今日来你这里,你还赶我。”
对方的话说得带着几分娇俏的刁蛮,让人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可爱。
可惜今日的齐郡王仿佛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他眉头一皱,转身就要往院子外边走。
“喂!奕国的皇子!”耶律尔玛急了,“你的是不是有问题,本公主那么大一个美人往你身边凑,你一点表示都没有?”
赵修齐撇了对方一眼,双手环抱:“你好歹是个姑娘家,能不能矜持一些?”
耶律尔玛仰着头:“我们草原的女儿才不和你们这些腻腻歪歪的中原人一样呢!有什么想要的,我们自己会去争去抢!”
楚兰台看着对方明亮且藏着野心的眸子暗叹,不愧是萧太后的女儿,果然是不同一般。
赵修齐翻了个白眼:“行,这院子你相待多久待多久,本王走行了吧?”
说着急匆匆的往外走,谁知门口与楚兰台撞了个正着。
楚兰台:……
赵修齐:……
赵修齐:“我说,你来多久了。”
楚兰台有些尴尬:“大抵没多久吧?”
“楚世子。”耶律尔玛笑颜如花的走了过来,打破了尴尬。
楚兰台心头松了口气,朝着耶律尔玛笑道:“公主。”
耶律尔玛掩唇:“楚世子与这位奕国的皇子似乎交情很不错呢,我听闻他还没成亲了吧?”
赵修齐心头一紧:“你有完没完,又想干什么?”
耶律尔玛嘴角微翘:“我看上你了,要让我母后把我嫁给你。”
“你疯了吧?!”赵修齐瞪大了眼。
耶律尔玛歪了歪头:”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我长得不好看么?还是身份配不上你?”
赵修齐噎住,没好气沉声:“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可没打算娶你。”
楚兰台摇了摇头:“公主有所不知,咱们的齐郡王花名满天,要是嫁给他,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
“我不在乎!”耶律尔玛道。
“英雄男儿总是有许多美人倾心的,就如同我父王也有很多小妃,可大妃只有我母后一个。”
“我要嫁,就要做大妃。”
耶律尔玛狐疑的看了看楚兰台:“楚世子,你似乎不想他娶我?”
“莫非……”
她的语调拖得赵修齐心头一紧,七上八下,谁知半晌后对方却说:“莫非你想要我给你做小?”
“你是长得很好看,可是我是不可能给你做小的,除非你……”
“公主慎言。”楚兰台皱眉,生怕对方说出什么戳长安肺管子的话。
耶律尔玛挑眉:“你们中原人就是这样,什么都将所谓的礼仪,那里像是我们草原儿郎直爽。”
赵修齐嗤笑:“那你怎么不嫁去草原?”
“你!”耶律尔玛薄怒。
“得了,我与楚世子还有话要说,慢走不送。”赵修齐说着吩咐外头,“闭门送客!”
然后拉过楚兰台的手,头也不回将人带往驿站。
到了驿站的房间,楚兰台戏谑地看了对方一眼:“殿下可是好福气,连萧太后的掌上明珠都倾心与您。”
赵修齐翻了个白眼:“还笑,这福气送你你要不要!?”
楚兰台忍住笑意:“耶律尔玛明显看上的不是我,草原崇尚英雄和勇士,想来是之前齐郡王大显身手,让公主看上了。”
赵修齐心头堵得厉害:“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被那个什么公主纠缠这么久?”
“那就是个泼妇!”
“你可不要小看这位公主,她可是自幼在萧太后帐下长大的。”楚兰台嘴角轻轻一翘,“据说,鲜卑王要不行了。”
那可不是一般的公主,不然这次怎么会特意寻他和赵修齐联姻?
赵修齐:“所以,她们是来示好的?”
鲜卑王的大儿子与萧太后不和,这不是什么秘密。
如今鲜卑王将死,萧太后将儿子女儿都派来冀州,打算不言而喻。
楚兰台神色难辨的眸子微微一眯,眸底风云骤起:”可不是么?要么拉拢冀州,要么拉拢大奕。”
“殿下,说不定你真的要娶她。”
今年南方的粮食损失惨重,根本无法出兵,而鲜卑在草原有大片的部落与附庸。
如果萧太后真的请求联姻,那么奕帝为了拉拢鲜卑,使其不至于南下,还真要考虑耶律尔玛成为儿媳妇。
赵修齐皱眉,手指握紧:“我不会娶她。”
楚兰台眼底的笑意因这番话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半响后,才道:“殿下娶她有利无害。”
耶律尔玛来自鲜卑,是不可能成为皇后的。
赵修齐在此时娶了耶律尔玛,便是一种态度。
太子与皇后也会更加放心。
赵修齐动了动嘴唇,心绪突而翻涌。他看着楚兰台,脑海里反复回想的,都是方才的那一句话。
“你劝我娶她?”
楚兰台微微闭眼。
赵修齐亦没有再说话。
终于,楚兰台张开眼,他微笑着,道:“殿下日后要相处一辈子的女子,自然要是殿下心仪之人……”
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握紧。赵修齐这才发觉自己和楚兰台竟然已经走到了门口。
停下脚步,他沉默片刻,才点点头:“我知道的。”
楚兰台淡淡一笑:“你今日要回拔了吧?我送送你。”
*
沿途见了好些挑着担子,卖风筝,卖糕团,卖茶的,人挤着人,他们也不得不下了马慢慢等着。
赵修齐见旁边一个老妪提着一篮子黄不黄、青不青的糕饼卖,模样有些丑却几分清香,便忍不住问是什么。
老妪不会说官话,开口便是浓重的乡音,说了个名字。
听了好几回,他才听懂是冀北特有的点心,正碰上这他们出门风风火火、谁也没带个饭食,便就将一篮子都买下了,拿垫篮子的荷叶包了分了来吃。
吃了又觉得干渴,四处找卖茶的担子。
赵修齐咬了一口:“没酒就算了,带我出来,就拿这个打发我呢?王爷我就值这十几文?”
楚兰台看他一眼,说:“这不是给你打了金弓,穷的。”
赵修齐焖笑一声:“我借你点?”
楚兰台当即哈哈大笑,笑得险些碰翻了茶杯,一边起身一边道:“你别把送你的弓当了就行了。”
他叹了口气:“你觉得,今年如果草原北下,朝廷的粮草还够么?”
“不够。”赵修齐道,“差远了,要吃要穿,要养兵要征兵,要赈灾修水利,一堆事情放着,全都要钱,你没见户部,都要忙疯了。”
楚兰台沉吟不语:“今年冬天鲜卑乱的厉害,匈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所以今年匈奴不太可能南下。
赵修齐嗤笑一声:“那两个现如今闹成这样,谁能保证明年不会起幺儿子。”
楚兰台把茶杯放下:“殿下,你这是生怕我活的太长是不是?”
“你倒是回来了,爷还得去受那夹板气。”赵修齐把茶杯重重一放,眼中带着几分厌烦。
楚兰台:“戒急用忍。”
赵修齐自嘲道:“可不是,除了忍,还能怎么样?”
楚兰台听到这话时心里一股难言的情绪滋生而久久不去:“殿下……”
“大好的日子,看我都胡说了些什么?”
赵修齐灌了自己一杯茶,又恢复了往日模样。
晃了晃神的功夫,楚兰台似乎瞧见了对方凝固在他身上的目光。
依稀有复杂神色一闪而过。
再凝神,却见那人嬉笑道:“三郎,我回长安了,待我妹子好一点。”
楚兰台被他说的一怔,张了张嘴。
风过千丝万缕碧线,成团纠缠。
赵修齐眸色渐渐深了,笑着问:“三郎?”
远远有人喊他“世子”。
楚兰台一抬头的功夫,赵修齐已经跟着队伍离开了。
“世子?”
楚兰台这才反应过来:“季二?”
被叫做季二的青年,笑着道:“方才离得远没瞧见,那位便是之前与术赤王打了一架的三殿下?”
*
哒哒马蹄随着北方特有的风消逝在新平平,赵修齐转头望向消失的城门。
他之前倒也不是想说什么,只是觉得——若是楚兰台若是能与长乐过的好,他也不会太过不甘。